庞统听到刘备的问话之后,冷笑了一声,淡淡道:“玄德公虽然早年间曾经拜入过子干先生的门下,可是听说你们的师生情谊并不很好,卢植乃是当代名士,饱读诗书,玄德公的学问就不必在下说了吧?”
听到对方直接将自己的老底翻出,刘备有些挂不住脸,可是自己一切秘密都在庞统的掌握之下,甚至自己皇室宗亲的身份都是对方为自己制造的,所以不得不陪笑道:“先生教训的是,备自幼不喜欢读书,反而对游射、犬马更加的感兴趣,所以并不得老师的青睐,而公孙瓒和刘德然才是他的得意门生,这次前来救援老师,不过是要博得一个忠厚仁义的好名声,顺便顺水摸鱼,取得一些军工。”
“玄德公倒也实诚。”庞统点了点头,对方倒是没有和自己藏私。
刘备恭敬道:“在先生面前,备不敢妄言,但求先生给予良策。”
“玄德公的想法不无道理,目前咱们只有五百军士,而张角叛军共有五十万之众,敌我悬殊之巨远超涿县一战。即便是以一当百,还有十倍的差距,所以剿贼并不是咱们的目地。玄德公所要做的就是将您皇室宗亲的名号打出去,而且广交天下豪杰,卢植乃是当朝重臣,又是平定黄巾军的统帅,所以玄德公第一个要拜访的就是您的老恩师!”
刘备被庞统说得有些糊涂,他不解的问道:“既然这样,为何先生不许备前去晋见老师呢?”
庞统微微一笑道:“玄德公有没有听说过‘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这句话?”
刘备点了点头,道:“难道说要等老师最需要援助的时候再出现?”
“没错,现在朝廷的军队势如破竹,只用了五万大军,便将黄巾军围困在广宗城内,可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五万大军长途奔袭,粮草必然接济不上,所以力求速战速决。可是天公将军能够形成如今的威势,也不会是酒囊饭袋,所以他们选择的战略就是稳扎稳打。”
刘备终于明白了庞统的意思,别看现在卢植依靠正规军的超人战力占尽了上风,可是连日作战已经是人困马乏,只有再坚持几天,黄巾军必然会有所反扑。到了那时候双方将形成僵持不下的局面,如果自己恰巧赶上卢植陷于陷阱,那自己出手将其救出,更显得弥足珍贵。
想到这里,他拱手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
十天之后,卢植连续作战的策略果然不再奏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张角趁机组织了几次大型的反扑,卢植的军队抵挡不住对方威势,节节败退,最后若非是刘备、关羽、张飞及时杀出,只怕将会损失惨重。可是黄巾军也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双方形成了势均力敌的态势,最后相持不下。
卢植军帐之中
关羽和张飞在刘备的率领下,对着卢植深鞠一躬,拱手道:“老师,备在此有礼了。”
卢植大为感动,淡淡笑道:“玄德今日来此,老夫真是如虎添翼啊,早就听说你在涿县以五百人马大破敌军五万,这样的军工世所罕见。实话实说,当年你求学之心不坚,老夫还不甚高兴,不过今日你有此成就,令老夫极为欣慰。”
刘备第一次听到老师这样夸奖自己,十分的高兴,不禁洋洋得意起来。
见到关羽和张飞的不凡仪表后,只听得卢植继续道:“这二位就是你的义弟?”
“还不见过老师!”
关羽、张飞立刻单膝跪下,卢植之大名他们早有耳闻,虽然两位极为骄傲,可是面对这样的饱学之士,表示自己的尊敬也是十分应该的。
卢植赶忙将二人搀起,赞许的说道:“果然气宇轩昂,你三人都是人中龙凤,刚才万军之中,关、张二位将军神勇无比,可以说当世也没有几人能够与其媲美。有此二人相助,玄德将来定然能够成就一番事业。”
刘备暗自点头,老师不愧是名士,一眼就能看出自己两位兄弟的不凡之处。众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各自散去,刘备出离大帐之后便到庞统那里商讨接下来的对策,而他却不知道早就被人盯上了。
他刚刚离开庞统所居迎帐,庞统突然面色变得十分凝重,对着帐篷入口处冷冷说道:“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一见?”
只见一位身穿锦袍的中年文士走了进来,他面带微笑,三缕长髯,长相极为儒雅,可又不失英武之气。庞统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沉声说道:“您就是子干先生吧?后生末学早闻大名,今日一见乃是三生有幸。”
卢植直接坐在了庞统对面,他微笑道:“老夫这个弟子实在是不成气候,虽然如今有个皇室宗亲的名号,但是处理事务还不是太成熟。可今日言谈举止却令老夫刮目相看,虽说一别数年,可是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因此料定一定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没想到竟然是一个五、六岁的娃娃。老朽了啊,天下豪杰辈出,看来汉室江山真的要完了。”
“先生乃是朝廷重臣,而且又肩负着征讨黄巾军的重任,此等诛心之言怎能随意说出口?况且有志不在年高,先生乃是名士,不会有市井之民的愚见吧?”
卢植哈哈大笑,他竟然将对方与自己放在了同等地位交谈,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一个五岁孩童而轻视,这就是名士的眼力,便看出对方的不凡之处。
“小友教训的是,老夫着相了。至于汉室江山危险的话,却不是信口胡言。乱世出妖孽,那天公将军是妖孽,而小友只怕更是妖孽!”
庞统微微皱眉,冷冷道:“难道先生是来向在下兴师问罪的喽?”
卢植缓缓摇了摇头,继续道:“小友不必惊慌,老夫虽然是朝廷命官,可并不是弑杀之人,而且小友实乃雏凤凰,老夫不敢有为天命,随意加害。只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子,竟然如此不警惕,就连老夫对他产生怀疑都不自知,就不知道小友如此尽心尽力辅佐,究竟是看中了他的哪一点?”
庞统神秘一笑,自己辅佐刘备全因为知道历史的发展,否则他绝对不是自己的首选,可是嘴里还是故作神秘的说道:“先生一生阅人无数,门生故吏满天下,可是遇到美玉却白白放过,玄德公并非池中之物,必有其扶摇直上之时。”
“既然小友如此有自信,那老夫也不再说什么,可是对我这个徒弟的秉性却是知晓的一清二楚,小友还是当心为妙。”
“在下自有决断!”庞统并不是一个强势的人,可是也暂时不希望被人知道自己的存在,但是对方竟然不请自来,这让他多少有一些不太舒服。庞统现在孤军奋战,也希望能够得到当世高人的指点,上一次遇到南华老仙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这一次遇到卢植肯定不会放过,于是开口问道:“既然先生料定汉室王朝不会有好下场,但为何又要为其卖命呢?”
“从古至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也不再少数,虽然比不得比干、屈原等先贤,可老夫也想要做一个忠臣,为汉室江山略尽绵薄之力,至于今后如何,自当听从天命。”卢植叹息了一声,他的家族世代为朝廷效力,虽然自己也是十分痛恨满朝贪官污吏的腐败无能,可是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它一步步的走向灭亡。
庞统不禁叹了口气,这就是古代文士的风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样的品质在唯利是图的年代,更加的难能可贵。
“先生风骨令在下佩服,可是这样却对天下受苦受难的老百姓很不公平,难道先生也相信君权神授,三纲五常的言论?”
“那些只不过是皇帝统治天下的一个手段罢了,当年武皇帝为了集中举国之力对抗北方匈奴,不得不启用董仲舒的这套理论,为的就是中央集权,什么‘君权神授’,只不过是让自己皇帝身份更加的合法罢了。自古天下有德者居之,可是卢植得到朝廷重用,所以不得不为其效力。至于天下百姓如何,老夫只能够力求问心无愧,尽可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庞统点了点头,卢植虽然有些迂腐,但不失为一个心怀坦荡之人,面对自己竟然能够讲出这样的肺腑之言,自己隐约记得对方的遭遇,所以正在犹豫是不是要出言提醒,以防遭到小人的暗算。可是又怕这样会使历史改变,从而使得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正在犹豫的时候,卢植好像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于是淡淡道:“小友不会是在担忧老夫的前途吧?虽然黄巾贼寇势大,但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是如此贪天之功,朝廷中必然有人不会甘心赠与老夫这样的人,所以应该会有一些变故。哎,虽然老夫不在乎这些功劳,可是却不想要那些庸碌之辈误国误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