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风看看堆了一桌子的吃的用的。
又看看磨磨蹭蹭在那写着纸条放在分成几摊子的钱下面的裴熙。
衣襟半开,半靠在床头。就看着。
裴熙背对着他,在那悉悉索索。
背上背了一个破衣服缝成的背包,瘪瘪的,估计也没放什么东西。
从口袋里摸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摸了又摸,裴熙起身看看桌子上的所有。
没有什么遗漏。
扭身轻手轻脚往外走。
“我饿了!”罗风双眸放冷,嘴角勾笑。懒懒的说,听着很无力的样子。
裴熙一激灵,站在当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只低着头,不知声。
“去工作了吗?时间有点早吧。”
“啊?啊,哦。”裴熙不敢回身,耳朵里传来罗风穿衣服的摩擦声。脑子空白,不知所谓的随口应承。
“吃过饭了?”罗风的声音近了。裴熙下意识的往前踏一步。
身后的罗风脸色一僵。
铁了心要走么。
“不舒服?”罗风的声音是少见的冷柔,透着冷,却也柔。
裴熙吞了口口水,摇摇头。
不舒服的应该是他吧,这么一挑起想头,裴熙顿觉脸膛发烧。
罗风经过桌子,轻轻抬手,扫落信,看它飘落在桌底下的阴暗里,笑笑,继续往裴熙靠近。
“你背着背包干什么。还有东西要买?桌子上不是一大堆了么。”
裴熙无措的放下背包,继续站着,不回头。
罗风皱皱鼻头,这个傻子,真的不要留下来么。
哎!连看我都不愿意了吧。
罗风沉默,看着树桩般竖着的裴熙,连番苦笑。
是自己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衡。
他用手指头想都能知道,昨晚裴熙一定是看不得他受煎熬,献了身。
还记得,自己扑向了裴熙,那时他顾盼生辉,自己忍不住,潜意识里恐怕也不打算忍吧。
以为自己强上了裴熙的罗风不知道,是他自己献了身,要不是裴熙仔细替他清理过,也没敢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一定不会这么肯定。
而此时,裴熙特别焚心。
从罗风说的话里,感觉出他不清楚昨晚发生的,可是自己是清醒的,还怎么能如常面对他,他一定会起疑,会询问,自己又不会撒谎,要是被他知道,一定会恨自己没有约束的侵犯了他,会疏远自己的吧,会害怕自己的吧。
那样,不如走。
可是,怎么就这么巧,罗风在他离开前醒了呢。
他说饿,又不能坐视不理。
怎么办。
两个人,一个有意打岔,希望淡化这件事,留人,一个犹豫走还是不走。
罗风很想抱住这个人,这个冲动从他一睁眼就开始越演越烈,想告诉他,他会负责,在一起吧之类的话,可是,裴熙的躲避和原本就存在的卑微,让他顷刻间打消了这个狂热的念头。
裴熙脖子都快低断了,默默喜欢这个人喜欢了一年多,一旦捅破,罗风说不定会杀了自己,恨上自己,这是他不能也不敢面对的境地。
沉默了十几分钟。
“裴熙…”罗风软软的叫他,罗风不想其他,就想这个人能留下来,给自己赎罪的机会。
“哎!”裴熙低低的应一声。
“我这就去做饭。”裴熙低着头,跑着擦过罗风身侧,串进了简易厨房。
不一会儿,霹雳哐啷,碗碟打碎,锅盖掉地上的声音陆续响起。
罗风按按腰侧,脸也有点红,昨晚,也不知道激烈到什么程度,腰都快断了。想着,往厨房那里看去,只看得见裴熙的脚和偶尔划过的手臂。
看着看着,眼眸越来越幽深。
就这么样吧,只要他肯留下,就已知足。
吓着裴熙,他也不想,这次的越矩,深深地埋进罗风心底,想来,夜深人静时分,翻出来咀嚼回味,是很美的。
去内室,配了一些药粉吃下,慢慢调理。
时间大致需要十几天,这段时间,他想每天看着裴熙。
呵,爱这东西还真是狠毒,一沾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裴熙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各怀心思,每日相对,别扭又满足。
这次事情过后,罗风出去,裴熙坚持跟着。
监狱里学到了不少简单有效的招式,再加自己力气大,多少能保护罗风,还有个私心。
他不想罗风再去害人,手上血沾的多了,人难免变得无情麻木,那样的罗风他不想看到。
于是,每当罗风起了杀意,裴熙总会佯装前锋上去教训人家,看似下招狠辣,其实养养就好了。
裴熙一直很满意,这样,震慑了对手,安抚了罗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两全其美。
就算是面对罗风视为大仇人的箫古,他也是这么去做的。
在他眼里,箫古没有错,罗风的弟弟先起贪念,只是报应上身,早早死了罢了。
原以为,罗风会解脱。
“我答应你…”罗风抱着形容枯槁,支撑了一个多月,终究还是去了的罗雄,低声呢喃。
泪水打在罗雄不甘心闭上的眼睛里,融成泪珠,滚下罗雄的脸庞。
罗风低声呜咽,伤心欲绝。
“啊!!!”埋在罗雄胸口,青筋暴起的怒吼,裴熙望着这样的罗风,知道自己以为的是不会实现了。
走上前,抱住他的头,轻轻抚摸。
即使恨着罗雄,裴熙还是帮只顾着抱住尸体的罗风找了处荒无人烟的地儿,挖好了坑。
罗风却摇头,把罗风放在地上,撒了好几层五彩斑斓的虫子。
不消两个小时,罗雄只剩下了一堆枯骨。
“我不想他经过腐烂,死得难看。三尸蛊反噬,双怨蛊反扑,他受苦了。”
没有血水横流,就这么悄悄地,一个人消失了。
裴熙把罗风拉出房间,自己进去慢慢收了残骨。
亲手收殓,对于罗风来说是第二次打击。裴熙怎么舍得。
“是我没有照顾好他。”罗风从那之后,精神垮了很多,总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裴熙感觉很无力,他给出的温暖和照料,抵不过罗雄在罗风心里的地位,微不足道。
他做的只有陪伴,即使,罗风越来越不需要他的样子。
脾气变坏,总是会发火,这样的罗风让裴熙无所适从,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沉默。
每当他一不说话,罗风反而会更暴躁,他只有找理由先行离开,在门外等上几分钟再进来。
罗雄为什么在临死的时候还要他哥哥替他报仇,为什么非要罗风背负着内疚,悔恨,不舍,煎熬。
裴熙即使恨,也不能说。
找到了箫古,罗风很投入的去复仇,跟踪,打探,刻意和与箫古有过节的人结识,不放过任何机会游说他们针对箫古。
自己更不惜身体,研制的蛊毒越来越阴狠,裴熙拯救不了这个人,他的力量那么单薄,那么不值一提。
无助,无奈,困苦,让裴熙越发的和罗风离得越来越远。
可是还是不舍,就算说不出,不能说,他的爱依旧存在,只要罗风还活着。
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
不光要在频繁搬家的情况下赚钱,维持生活,还要维护着罗风和他之间的微弱关系。更要照顾受伤越来越多的罗风。
直到,箫古,那个罗风为之疯狂的人上门,一针见血的告诉罗风,弟弟的死是他自己作死,还有他罗风的纵容。
这些是裴熙不会说的,他不想罗风崩溃,宁愿帮着他维持着心里的海市蜃楼,把满腔无处消解的内疚,自责转移到箫古身上。
罗风崩溃了,疯了。
裴熙不怕,他其实该和箫古说谢谢,谢谢他帮罗风走出了心里的魔障。
罗风疯了,却可以回到当初了。
他不介意罗风像个孩子般总是拽着他的衣角。不介意,他总是受惊兔子般要裴熙寸步不离。
就像很久前幻想过的那样,他要带着罗风回去他的家乡,那个有小桥流水的宁静山村。
静静的过一辈子。
即使这个人,不知道他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