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刚好差不多是最后一首曲目结束的时间。她想,应当赶紧进到后台去了,等下莫夕颜急匆匆要去机场,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提前帮她处理好。
梦如才走到后台,就看见一群工作人员仍趴在入口处聚精会神地听着。见她走来了,才都悻悻地站起身来。
梦如问,“夕颜的演奏还没结束?不是已经到最后一首了吗?”
有工作人员挠挠头发,笑起来,“梦如姐,你忘了?台上的可是莫夕颜啊,你什么时候见过她能正常谢幕的,观众多安可几次,她就被困在舞台上了。”
“又来?”梦如不觉惊呼。演奏中的莫夕颜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要命的地方,只要上了台,只要观众喊安可,她就一定会满足所有观众的心愿,所以次次的演出到了最后都被迫延长时间。梦如不禁按着头犯愁,这次可不同寻常,要赶飞机的,姑奶奶,这要是迟到了,回去路曜辰可是要吃人的。
台下的梦如正犯愁呢,台上的莫夕颜也心急如焚。
她早料到演奏到最后一曲的时候,观众肯定会有安可的。但她这次因为忙着要赶飞机,已经在登台前就下定决心,无论观众怎么热情洋溢,她都坚持要谢幕的。她心里将观众和路曜辰做了个简单的对比,得罪观众不可怕,无非到时候就落个名声,无视观众的安可毅然离场,这算不得大罪。可若是得罪了路曜辰,那个男人可是能想出一百多种修理她的方法的。她还不想以身试法,所以最好地办法就是乖乖退场,抓紧一切时间去赶飞机。
等最后一曲结束了,她便立刻站起身来,在雷鸣般的掌声中,预备要谢幕了。哪知道这里的观众远比她想象中的更为热情,一个个全部站起身来,一面鼓掌一面喊安可,甚至还有前排的观众跃跃欲试地想要扑上舞台献花给她,还好被安保给劝阻下去了。
莫夕颜见了这情形,心里先就软了几分。她是最见不得观众失望的,尤其当那些特地买票进场,甚至为了她的一些演奏而落泪甚至动情的人,她更觉得难以割舍。几次三番地犹豫后,她终是做了一个过于冲动且不明知的举动。
为观众多弹奏一首曲目。
音乐声起,座位上的观众重又陷入到激动和愉悦的享受当中去了。台上的莫夕颜一旦陷入到音乐的演奏过程中,倒是全情投入,将什么都抛诸脑后了。她在做出这个不清醒的决定之前,她还隐隐盘算了下时间,觉得多演奏一首,虽然时间紧迫了点,但仍然赶得上去台北的飞机。
后台的梦如已经开始指挥工作人员竭尽所能地帮莫夕颜节省时间了。
她站在后台,故作镇定地一会儿东指指,一会儿西指指,“小乖,对,你去外面让司机把车尽可能地停在酒店大厅一出去就能上车的地方,立刻去。”
“你去帮莫夕颜把她的行李箱带下来,立刻退掉房间,放到车子后备厢去,等会她去机场的时候你跟着一起去,然后提前把行李办好托运。”
“夕颜的外套呢?恩恩,就这件,等下她从台上一出来,你们立刻帮她换装,卸妆的事情问下她,不过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尽量在10分钟内处理完所有的事情。”
这里的梦如忙着安排各种事宜,台上的莫夕颜一首曲子将要弹完,已经作势要站起身来,鞠躬谢幕冲到后台去了。
余音落下,她忙站起身来,一个深深的鞠躬刚落下,台下雷鸣般的掌声再次响起,伴随着的还有观众更加热烈的安可。她迷惘而焦虑,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梦如在附近,只得硬着头皮又鞠了一躬,妄想观众能就此放过她。
可这些观众哪儿那么容易打发呢?一个个越发地激动起来。甚至有人喊出了“你是最优秀的东方演奏家”的称赞,让莫夕颜原本就澎湃的内心再度攀上高峰。
在后台忙碌的梦如也听见了这些嘈杂的声音,心里说一句,坏了,莫夕颜最容易感情用事,每次拖长时间大多都因为她的一个“不忍心”,结果弄得最后没法收场,一首接一首地弹。搁在别的地方还好说,可如今情况危急,台北那边的路曜辰可不是好对付的,梦如单是想想,都觉得后怕。
梦如正心慌呢,恨不得走上前台去把莫夕颜拉下台来,就听见莫夕颜说了一句让所有工作人员都一愣的话。
“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将为大家再演奏一曲我自己创作的曲目。”
欢呼雀跃的台下观众已经忘乎所以了,后台的梦如哭丧着脸,扑通一下蹲地上,一面用手指画圈圈,一面心里暗暗祷告,随便菩萨还是上帝,能保佑的都来保佑吧,这莫夕颜自作孽,可别捎带上旁边的人啊。她还指望再干几年就环游世界呢。
第二首曲目响起的时候,莫夕颜心里还存了一丝侥幸,她想着如果速战速决的话,等会最多就是不卸妆了,冲到后台拿了外套和手袋就直奔机场,或许刚刚能来得及。她这边心存侥幸,所以乐章选得短,技巧拿捏得当,只求弹完就闪人。
可惜已经入迷了的观众却是个个神魂颠倒,早前莫夕颜的演奏会在台北大获成功,意大利方面为了大赚,更不惜下血本上宣传,几乎到了街头巷尾无人不知的情形。如今得以见到真人,观众比谁都激动,何况现在还能赚回票面,连听两首,都觉得这演奏家德艺双馨。
等第二首乐曲结束,梦如已经忍无可忍地站到前台的边上了。莫夕颜一抬头就能看见她那忧心忡忡的脸颊。
可无奈的事情仍然再度发生了,有兴奋异常的观众在台下尖叫,要求莫夕颜再加弹一首,并且还把上帝之类的都拉出来说了一遍。事关信仰,莫夕颜犹豫不决了好一会儿,仍无奈地点了点头。
她这一点头,可把站在一旁的梦如给吓醒了。她急得抓耳挠腮,莫大小姐啊,这下可真不够回台北了,除非演奏完了飞过去,不然只能说一个字:悬!
中午接莫夕颜的电话的时候,路曜辰正仰躺在沙发上,一手抱着儿子曜曜,一手在接听电话。他一面“嗯”“嗯”地回应莫夕颜,一面还要应付儿子曜曜递上来的小手和玩具。
曜曜问,“爸爸,是妈妈的电话吗?”
他点了点头。
曜曜立刻就兴奋起来,一双小手伸啊伸地,“我要听妈妈的电话,爸爸,我要听妈妈的电话啦。”
“等下啊,爸爸和妈妈讲完重要的事情就给你听。”他一面捂着听筒,一面小声地安慰儿子。
当时他正在一本正经地跟莫夕颜说演奏当天必须返回的事情,才刚得到她的回应,正想跟她说一声儿子要跟她讲话,却听见她在电话另一端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即就是一叠声的对不起,再然后草草地说了两句就挂断了。
他握着电话,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半响才想起来拨丁浩的电话,让他去查到底出了什么事。
儿子曜曜在这期间一直很乖巧地玩着玩具,等他打完电话了,儿子才讪讪地抬头看他,扁着嘴十分委屈地说,“爸爸你骗人,我都没有跟妈妈说话,你就挂电话了。”
他一时也不好解释,只好无奈地拿起电话晃了晃,告诉儿子,“是你妈妈挂断的,她可能又闯祸了。”
曜曜却露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来,不以为然地白了他一眼,慢慢地说,“我妈妈才不会闯祸呢,她最聪明了,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的。”
路曜辰笑了笑。他最近已经总结出了一点。儿子曜曜在莫夕颜的面前,总是表现得跟自己更亲密一些,喜欢跟他追逐戏耍,但是一旦看不到妈妈,立刻就会显得垂头丧气,做什么事都没精神,特别地蔫儿。随便问一句,曜曜你怎么了?他一定扁着嘴可怜兮兮地跟说,我想妈妈了。
路曜辰大清早就是被儿子的哭闹声给吵醒的。无论跟他解释多少次,妈妈是去意大利工作的,他都不听,只是一味地哭,一边哭一边说,“我妈妈以前无论去哪儿演出都带着我的,这次不一样。”
弄得跟被抛弃了似的,好像莫夕颜从此就会不见了。
路曜辰好说歹说哄了一上午,孩子才安静下来,不哭不闹了,但是和他一样有个执念,就是认定了妈妈当天就会回来。这一点倒是深得路曜辰的喜爱,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以后坚决要缩短莫夕颜的工作时间,最好连工作范围也能有效控制那就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