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无知使人幸福，那么知道自己无知的人，则会充满不安。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父亲始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如那天的黎凡，避开他的目光，选择沉默。不要摆出那样一副表情，不要让自己像个傻瓜。冷希扬冷冷的自嘲道。
如果所有人都不愿意告诉他，他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他拨通了黎凡的号码。
“喂？”黎凡看到显示的是希扬的号码，接起了电话。
“……”
“喂？”黎凡对这样的沉默感到不安。
“……”
“喂？是希扬么？”
“……”
“希文？是你么？”黎凡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电话那头，挂断了。
冷希扬终于听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事实。黎凡爱上的是希文。冷希扬一遍一遍的呼喊希文，得不到回应，就像希文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可是他能感觉到，希文未曾离开，只是避而不见，越是逃避就越是痛苦，冷希扬久久得不到希文的回应，已经渐渐有些歇斯底里。当他一觉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父亲勉强的笑脸。从他回来的那一天，从他的质问得不到回答的那一天，他的父亲，那多年恐惧的情绪荡然无存，剩下的满是哀伤和愧疚。他多么想要一个人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没有人回答他。黎凡没有，父亲没有，而最该给他一个回答的希文，避而不见。
“你醒了？”父亲说。
“你为什么会在这？”冷希扬看了看周围的一切，手上缠着纱布，“我怎么了？”
“你，”希扬的父亲犹豫了一下，“你似乎跟希文吵架了。”
这是冷希扬第一次听到他对希文的关心。
“哦？吵架？”希扬冷笑道，“那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发现你的时候，你满手是血，倒在床边。”希扬的父亲考虑了一下，“可能是你打破了镜子，不小心划破了。”
“哦？我为什么要打破镜子？”冷希扬并不相信父亲的话，在那双闪烁不定的眸子中，希扬知道他在骗自己。“是希文看到我打破了镜子，划破了手，强行霸占了这个身体，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吧。你瞧，门是好好的。屋子也整齐的很，不像是有人慌乱过的痕迹。如果我是被发现的，那至少会有些慌乱的痕迹吧。”
“那是因为在你昏睡的时候，已经打扫过了。”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
“我又昏睡了多久？”
“……”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冷希扬情绪有些失控，双手狠狠的抓住父亲，那个老人的西服，被血浸染了。
“伤口裂开了。”老人不敢看他的儿子。
“回答我。”冷希扬觉得自己开始要失去很多东西，自己最不想失去的。他对未知感到极大的恐惧。因为恐惧，他的声音越来越大，震的老人的耳朵有些发麻。
“我回来的时候，只看到手在滴血的文儿叫了医生，并且让人收拾了你的屋子。就是这样，这就是你想听的事实。满意了么？”
“那她为什么不肯回答我？”冷希扬依旧没有放开他的手，虽然扯开的伤口生疼，虽然白色的纱布早已经成了红色，老人的西装上，血在顺着袖口留下去。
父亲看了看冷希扬紧紧抓着不放的手，看着那顺着自己袖子留下去的血，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盯着希扬那双痛苦的不安的眼神说：“因为希文打算离开。大概半年前，她打电话过来，说起要接受治疗，让自己消失。那大概是在你遇到秦妍之后。开始我以为她有什么想法，没敢答应，后来很多次，她打电话过来，其实我一直都在想，如果她不在就好了。这样我们两父子之间就不会这么多年分开生活。虽然我知道，只是因为我对希文的害怕，所以从小就和你疏远是我的错……”
“你说什么？她打算消失？”冷希扬从来没想过这会是希文和父亲之间的约定。他显然被这个毫无征兆却隐瞒很久的事实震住了。
“嗯。”父亲接着说，“大概一个月前，我们找到了合适的医师。约好的日子希文并没有出现，打你的手机也联系不通……”
“那是我和黎凡一起旅游的时候。我关了手机……”冷希扬极力回忆着。
“然后第二天早上，我的秘书接到了希文的电话，说是会晚几天到。我就在想，她是不是反悔了或是怎么样，就打算派人出去找，不过我们预约的治疗师说，她可以等希文回来。而且强行带回来可能不利于治疗。所以我就在这里等她回来。”说到这里，希扬的父亲深深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告诉我？”冷希扬的手渐渐松开。
“我认为这是你们商量好做出的决定。”
“什么商量好的，不要一个人擅自做决定好不好。就算你是我姐姐，也不要这么独断好不好。不要这么不在乎我的感受。”冷希扬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助与不安，“姐，回答我，回答我。姐，姐……”
看到如此痛苦的儿子，老人觉得这似乎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让他失去了自己最珍贵的女儿，失去了妻子。远离了儿子。老人深深的叹了口气。有些人，他想补偿却永远都补偿不了了。即使灵魂健在，却不得不选择消失的命运。
老人只能背过身去，叹了口气，离开了屋子。
半夜的时候，冷希扬敲开了父亲的房门。
“我想见一下那个治疗师。”冷希扬说。
“你已经决定了么？”父亲问。
“我不会让希文离开我。虽然当年我还小，但是母亲的死，并不只是病逝那么简单，本来病情好转的她，在听到我和希文说话之后渐渐变得有些神智不清，父亲你也是。当我提到希文的时候，你就会变得很害怕。我不知道你们当初到底做了什么。希文的死到底是为了什么，那场意外的车祸又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从前是她在守护我，从现在开始，我要守护她。不再让她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