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阿姨！”
唐晓翼刚换上新衣，就蹦跶着两条小腿跑了出来，“噔噔噔”踩着木质的楼梯到厨房，将手中的东西往椅子上一放，在月浅浅面前张开双臂转了一圈，颇有些得意地问道：“你看我怎么样？”
月浅浅闻言，将最后一个盘子放进碗柜，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孩子。
那是一件汉服，大概是唐雪寄过来的，鉴于她平时给唐晓翼穿的各色唐装，月浅浅对比并不感到奇怪。
米白色的交领上衣，灯光下隐隐可见精美的暗纹，领口处用金线勾勒着几枝桂花，和银线绣着的几缕云彩。黑色下裙只在裙摆处有着祥云的轮廓，暗红色的系带轻轻一束，活脱脱一意气风发的世家公子。
“晓翼又帅了！”月浅浅毫不吝惜地夸奖道。
“嘿嘿，最喜欢小月阿姨了！”
羽暮从椅子上跳下来，面色严肃地围着唐晓翼绕了几个圈，轻轻地捏起他的下裳。
“哎，干嘛呢干嘛呢你？”唐晓翼说着重重地拍了下她的手。
“唐晓翼穿裙子，像女孩子一样。”羽暮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呢，原来是……偷穿小姑娘裙子！”
“哼，头发长见识短，就是在说你！臭小暮！”唐晓翼恶狠狠地戳了戳她的额头，羽暮哎呦一声，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头。
“这叫汉服，是汉族的传统服饰，再说，男生怎么就不能穿裙子了？古代男生穿裙子的多了去了！”
“骗谁呀，我才不信呢。”
“谁骗你了，小月阿姨肯定知道，对吧小月阿姨？”
“妈妈……”
“晓翼说的没错哦。”
“听听，不愧是小月阿姨！”唐晓翼说完，对着羽暮扮了个鬼脸，“瞧瞧你那没见识的样子！”
“哼！”
“诶小月阿姨，我下午听人讲，说今天中秋，晚上有夜市，还能猜灯谜！”唐晓翼疯狂暗示。
“真的吗妈妈？”羽暮一听来了兴致，赶紧跑到月浅浅跟前，“我从来都没去过夜市呢。”
月浅浅略一沉思，“嗯……好像是有这么个活动。”只是她和羽无殇都不是常去这样热闹的地方，无外乎太忙没时间。羽无殇上个星期听说哪里有超能力波动，立马跟简崎一块儿赶过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唐雪家也是，一忙起来就见不到人影，只能把唐晓翼往这儿送。
“我要去我要去！”
“可是……”月浅浅面露难色，十分抱歉地看着羽暮，轻声道，“妈妈今晚有个实验数据要分析，可能会弄到很晚。”
“没关系小月阿姨！我早就打听过了，绝对找得到地儿！我可以……”唐晓翼看了羽暮一眼，骄傲地扬起下巴，嘚瑟地说，“带某人去。”
月浅浅不由得看向了唐晓翼，唐晓翼今年八岁，最重要是懂事儿，完全有能力照顾好自己。灵溪这一带民风淳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晚上即便是开着门，也不用担心小偷。
“那好吧。”月浅浅轻轻地揉了揉羽暮的脑袋，“下次庙会，妈妈一定跟你一起去。”
“那我就走了啊。”唐晓翼说着就往门口走去。
“那我也走了。”羽暮也跟了上去，却被唐晓翼一把拦住。“哎哎哎，谁说了要带你去了？”
“我……”羽暮没想到他会说这话，一时间无比尴尬，强行反驳道，“我就跟你顺路而已，谁跟着你了？”
“你知道在哪儿嘛？”
“我、我当然知道！”
“那你先走吧。”唐晓翼做了个请的手势，还十分欠打地挑了挑眉，“嗯？”
“我、我……”羽暮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月浅浅：“妈妈……”月浅浅掩唇一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
“好晓翼……”
唐晓翼就知道月浅浅不会替羽暮教训他，此刻更是得意。“刚刚是谁说我像小女孩子呐？”
“我错了还不成么。”羽暮委屈巴巴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如果是晓翼的话肯定最帅了啊！”
“这还差不多。”唐晓翼指了指椅子上的一个盒子，说，“呐，这是我奶奶给你寄的，你换上这个，我就带你去。”
“啊……”羽暮看了看唐晓翼，又看了看衣服，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之色，唐晓翼见状，伸出双手狠狠地捏了捏她的脸，“你这什么表情啊？啊？”
“一定要穿吗？”
“你不穿也可以呀。”唐晓翼摊了摊手说。
“那我就……”
“大不了我不带你了呗。”
“那我肯定是会穿的……”羽暮嘟囔着，十分不情愿地抱着那盒子，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缓缓地转过头来，欲哭无泪：“可是我不知道怎么穿啊……”
“……小月阿姨肯定会！”在唐晓翼看来，月浅浅是一个几乎无所不能的女人，他最崇拜的女人之一，但她和羽叔叔的女儿就……他常常怀疑羽暮不是他俩亲生的。
在月浅浅的帮助下，没一会儿羽暮就出来了，
唐雪给羽暮准备的是一套齐胸襦裙，白色的上襦，领口的地方有浅蓝色的刺绣云纹。裙头为米黄色，仙鹤刺绣栩栩如生，裙子整体为浅浅的蓝色，与裙头同样的仙鹤，还有云雾缭绕的群山，做工极为精致。
羽暮低着头，十分爱惜地轻轻摩挲着裙子上的精美刺绣，有些紧张而导致小脸蛋红扑扑的。
她开始真不该嫌弃这条裙子的……打开之后才发现有多喜欢。
“奶奶真会挑衣服，”唐晓翼将手当做话筒，伸到羽暮面前，“羽暮小姐，请说一下你对这条裙子的评价。”
“也就……还行吧。”她不要面子的吗。
“只有还行吗？”唐晓翼眼珠转了转，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你……你不是说，我换上了衣服就带我去夜市吗，走了走了。”羽暮像是找到一个突破口，赶紧转移话题，推着唐晓翼走了出去。
灵溪一带三面环山，各方溪水自山涧流出，在山脚下汇聚成一条河，蜿蜒着通向远方。圆月高悬，这一刻万籁俱寂。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将万物笼罩在自己的光辉之中。河上波光粼粼，如梦似幻。
“祝爷爷！”唐晓翼朝河上一撑船的老汉挥了挥手，旋即拉着羽暮跑了过去。
“呦，是晓翼和小暮啊。”祝爷爷将小船靠岸，“你们这是要去夜市玩吗？打扮得这么漂亮。”
“对呀，祝爷爷呢？”羽暮问道。
“嗨，都是年轻人和小孩子，我啊，祭拜完就回来了。你们不是要去夜市吗？那赶紧上来吧，我载你们一程！”
“这方便吗？”
“方便，反正我今晚也没啥事可干，你们俩还能陪我讲讲话呢。再说，从这儿走到夜市，你们得走一个钟头呢。来，上船！”
“谢谢爷爷！”
上了船之后，三个人就这么聊了起来。
“为啥是你俩一起去逛夜市，小暮你爸爸妈妈呢？”
“妈妈今晚有事情，爸爸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羽暮也听不懂爸爸妈妈说的什么“数据分析”“超能力波动”是什么意思，反正爸爸妈妈很忙就是了。
“唉，小月和小羽啊，有时候一连几个月都没事可干，一忙起来就不得了。”
“对呀，爸爸中秋都不回来……”羽暮嘟囔道。
“这不，还好晓翼在这里，你也算有个伴儿。”
“他啊……”羽暮闻言，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唐晓翼，刚好唐晓翼也转过头来看着她，大眼瞪小眼，无一例外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那么一丝嫌弃。
祝老头子将这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调笑道：“我看你们俩就玩得挺好的，没准儿将来啊，小暮还能嫁给晓翼呢。”
“谁要嫁他啊！”
“谁要娶她啊！”
“他不讲卫生！”
“她太娇气！”
“他说话太叫人讨厌了！”
“她老对我凶巴巴的！”
“你捉过蜘蛛玩！”
“那你还钓青蛙呢！”
……
两人互相揭老底，几乎是将对方从头到脚嫌弃了个遍，最后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
“谁会喜欢这种人啊！”
看着这两个小家伙互相伤害，祝老头子哈哈大笑，道：“诶，话别说的太早，我跟我老伴年轻时怎么都看对方不顺眼呢，最后还不是在一起了？”
“爷爷和奶奶原来是这样的吗？”
“那奶奶年轻的时候漂亮吗？”
“我老伴啊……”祝老头子像是在回忆着一些美好的东西，不自觉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还有炫耀般的神色，“她年轻的时候可漂亮了，不是我吹，你去镇上打听打听，你祝奶奶当年可是方圆十里第一美人啊！”
“比我妈妈还好看吗？”
“那肯定的啊！”
“那祝奶奶后来为什么喜欢你呀？”
“爷爷我当年也不差啊，好几个小姑娘给我写情书呢！爷爷这么有魅力，奶奶能不喜欢吗？”
“哦~”唐晓翼和羽暮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再次不约而同地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
“可她还是小月阿姨好看。”
“他一点魅力也没有。”
这么聊着，河岸上逐渐多了几盏灯火，远处那一点灯光也逐渐成了花灯如昼的街道。
“到喽！孩儿们！”
“爷爷再见！”两个孩子乖巧地跟祝老头子挥挥手。
“臭小暮，刚刚说我什么呢！”唐晓翼伸出双手，惩罚性地捏了捏她的双颊，恶狠狠地说。
“唔……我就实话实说嘛……”
“说我不讲卫生了？我每天洗澡洗头，饭前便后都洗手，天天早晚刷牙，捉了蜘蛛后也第一个洗手好嘛？”
“你还用我沐浴露……”
“那你现在还穿着我的裙子呢！”唐晓翼松开手，背过身去，双手抱胸，看也不看她一眼。
“晓翼？”
“哼，我这么讨厌，你别跟我玩儿。”
“可是你也说我了嘛！”唐晓翼还是一言不发，羽暮就接着说道，“你也说我娇气，说我凶巴巴了啊……你自己也说很讨厌我嘛，那这不就扯平了吗？”
“谁讨厌你还带你出来玩。”唐晓翼终于发话了。
“那谁讨厌你还跟你出来玩呀？”
“你就是想出来玩而已。”
“嗯……好吧。”羽暮有些丧气，她用手抓了抓脑袋，想要绕到唐晓翼面前去，却被他一个转身，依旧是背对着她。
身后半晌没有动静，唐晓翼都要以为羽暮一个人走了，当他意识到这个之后便赶紧转过去，却不想被羽暮一个大大的熊抱打乱了思绪。
“好晓翼，我肯定最喜欢你了呀，不要生气了嘛，”羽暮现在就整整比唐晓翼矮了半个头，只能稍稍抬起头仰视着他，她轻轻地踮起脚尖，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带我一起玩好不好？”
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一丝鼻音，像是在撒娇。
这谁顶得住啊。
好在羽暮趴在他耳边讲话，没有看到他脸颊上的一抹红晕，唐晓翼清了清嗓子，“那好吧，你放开我先，头发都硌着我了。”
羽暮依言松手，唐晓翼却朝她伸出了小手，“把手给我。”
“干嘛呀？”
“不手拉手，你这么笨走丢了怎么办？”
羽暮想想也确实是这个理，一边伸出手去一边小声嘀咕：“我才不笨。”
月上中天，长街上挂了一路的花灯，与月光遥相辉映，火树银花，一时间亮如白昼，街道两旁是卖各种小玩意的摊贩，歌舞百戏，好不热闹。
“我怎么觉得他们都有在看着我们。”羽暮看了一圈，被这么看着有些紧张。
“乱讲，你有什么好看的，明明是在看我。”
“他们肯定没见过男孩子穿裙子。”
“他们可能是没见过把这么好看的衣服穿这么丑的。”
“你这是强词夺理！”
“切，才学了几个成语就显摆。”唐晓翼撇撇嘴，忽然发现了什么东西，眼睛一亮，叫羽暮等在原地，没一会儿就跑回来了。
“你去干什么啊？”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来，闭上眼睛。”见羽暮依旧一脸疑惑，唐晓翼催促道，“快点儿，闭眼。”
羽暮轻轻地阖眼，神神秘秘的，该不会是给她买的礼物吧。
唐晓翼真好，嘿嘿。
她只感觉脸上覆上一层薄薄的纱，凉凉的，贴在脸上很舒服，于是她没忍住，右眼悄悄撑开一条细细的缝儿。
入眼是唐晓翼一张放大的脸。
圆圆的小脸肉嘟嘟的，带着点可爱的婴儿肥，浓眉之下是大大的眼睛，看起来机灵又神气。睫毛又长又密，灯火之下，眼睑上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咬着下唇，那弧度认真却又有点坏笑的感觉。
羽暮迟疑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你干嘛呢揩我油啊！”唐晓翼捂着脸一连退后了好几步，羽暮摸了摸脸上的薄纱，上前一步，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啊，叫面纱，在古代女孩子不能抛头露面，所以出门呢都得带这个，结婚前可能还没出过门儿。”
羽暮想起看过一两眼的古装剧，回道：“长得好看的仙女才戴这个。”
“但是你就不一样了，你戴上这个，大家就算能看出这是个丑丫头，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了。”
“……那我谢谢你啊。”
依山傍水的小镇从前也相当繁华，历史十分悠久，后来很多人搬进了大城市，这里就相对安宁起来了。这里的人们过节大多按照传统习俗，原先建的那些亭台楼阁经一番修整，营造出古色古香的韵味。
胧月园四面环水，东西南北各有三座白石拱桥坐落在河面之上，桥的名字取自十二月份，各宽约一丈五，长有十丈。各桥三孔，一面行书雕刻桥名，一面浮雕嫦娥奔月等神话故事。
长街东西走向，唐晓翼和羽暮二人便由西边的玄月桥进入胧月园。
“晓翼哥哥！”一个稚嫩的童声自两人背后传来，唐晓翼闻声回头，一个圆脸女生抱着一个袋子跑了过来，眉眼弯弯：“没想到真是你呀。”
“原来是小织。”
“晓翼哥哥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我都好久没见过你了，这次要住几天呀？”童织咧嘴一笑，圆圆的脸上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可爱极了。
“嗯……就前天刚来。”唐晓翼想了想，说，“这次大概住一个月多吧，这得看我奶奶。”
“唔，那我有时间可以来找你玩，你不会不欢迎吧？”
羽暮闻言，拉着唐晓翼的手重重地握了一下，另一手扯了扯他的衣服，小声道：“那是我家……”
她才不欢迎童织呢！
“小月阿姨也很喜欢我啊。”说着，童织还对她扮了个鬼脸，“略略略……”这话倒是没错，虽然羽暮和童织看不对眼，但月浅浅却觉得童织这孩子很有趣。
“你不是在给你妈妈看小摊吗，快走吧快走吧，一会儿阿姨该等急了。”羽暮撇了撇嘴，只想让她赶紧走。
“就是我妈妈让我来的呀。”童织无辜地冲羽暮眨了眨眼，带着一丝小得意。“前几天忙着准备夜市，刚刚我说好像看到你俩了，妈妈就让我……送点东西来。”
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大大的苹果，红红的，插一根筷子，裹着一层冰糖，在灯火下显得格外诱人，羽暮的眼神顿时亮了。
“想要吗想要吗？”童织举着苹果在羽暮面前晃了晃，羽暮忍痛别过脸去，冷哼一声：“谁稀罕！”
“不稀罕就不稀罕，反正也不是给你的。”童织转头面对着唐晓翼，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晓翼哥哥，给！妈妈亲手做的。”
“谢谢小织。”唐晓翼开心地接过苹果。
“走了走了！”羽暮气呼呼地拉过唐晓翼，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哎，你等会儿啊！”童织叫住了他们，从袋子里又摸出一个苹果，同样地清甜诱人，只是比唐晓翼那个小了整整一圈。
“呐，拿走！”见羽暮不接，童织啧了一声，不由分说地把苹果塞她手里，“别谢我啊，我妈让我给你的！”
待童织走远后，唐晓翼还在一旁偷偷地笑，羽暮斜了一眼他手中的苹果，又看了看自己的，气呼呼地伸手：“给我。”
“不给，这是小织给我的，吃你自己的去。”唐晓翼拿着苹果的手躲了躲，自顾自撕开了外面一层保鲜膜，当着羽暮的面，故意慢慢地送到嘴边。
羽暮想也没想就摘掉那层麻烦的面纱，直接凑上去一口咬下，给唐晓翼的脑袋挤开，只听得清脆的“咔嚓”一声，白花花的果肉暴露在空气之中。
计谋得逞，羽暮得意洋洋地看着唐晓翼，欢快道：“我都咬过啦，你还吃吗？吃吗？”
唐晓翼嫌弃地看着手中被狗啃过似的苹果，表情凝固得像混凝土。
“好晓翼，不如我们……换一下？”
“……”唐晓翼翻了个白眼，“拿去拿去！”说着，还一把抢过了羽暮手中的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口，说：“学学人童织，又温柔又懂事儿，比你可爱多了。”
“哪有，”羽暮的声音闷闷的，“上次小博说我比童织好看呢。”
唐晓翼想起那个戴着一副圆眼镜的小男孩，登时不爽道：“我的眼睛是锃亮的，方博的眼睛是近视的，那哪能比啊。”
“……”
“再说了，谁不知道他和童织不对盘，两家人生意上死对头呢。”唐晓翼自然也知道羽暮跟童织也不对盘，顿了顿，故意幽幽地说：“小织人真好啊……”
“咔嚓！”羽暮沉默着咬了口苹果，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笑起来有小梨涡，真可爱。”
“咔嚓！”
“声音也甜甜的。”
“咔嚓！”
“关键比有些人温柔多了。”
“咔嚓！咔嚓！”羽暮两大口啃完苹果，气鼓鼓地把果核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这果子怎么这么酸呀！
“嗯~你别说，这苹果还真甜，童阿姨手艺越来越好了。”唐晓翼不由得称赞道，也将果核丢进桶里，一抬头，羽暮已经大踏步走远了。
“哎，你等等！”
自胧月园西门进入，第一个到的便是竹小春，彩灯高挂，照得黑夜亮如白昼，人群熙熙攘攘，满园喧嚣。这会儿已经有点晚了，原本挂的三百盏花灯已经被摘去了六七十盏。
每盏灯下面都挂着一个纸签，上面写着些谜语，也有对对子的，接诗句的，造型也是多样，方形，圆形，玉兔，目不暇接。
“说说，想要哪个灯，我给你拿去。”
“不要，我自己来。”羽暮还在生闷气，兀自背过身去，在竹小春里绕了几圈，最终被一盏六角走马灯吸引了目光。
“我看这个也没多好看……”唐晓翼在她身后小声嘀咕道。
怎么会不好看呢，薄薄的一层米黄色的纸，画上各种精美的图案，顶上垂下六条玄墨流苏，在风中荡呀荡。
羽暮踮起脚来，看到了纸签上用细楷书写的一列工整的字：
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接下一句）
“嗯？这典故小月阿姨前天还讲过呢！”唐晓翼一看，顿时感觉月浅浅真是神一样的女子，随便给他们讲个故事都能押题，心里不由得对她又多了几分崇拜。
“小月阿姨太神了，那下一句是什么来着……什么……飞虎旗？”唐晓翼当时忙着抓回某只小狗崽，没怎么仔细听，现在自然是想不起来什么。
“我我我知道，你给我把这个摘下来！”羽暮伸出手往上跳了跳，连灯上的流苏都没够着。当然，唐晓翼也没好到哪里去，毕竟他也只比羽暮高半个头而已，这个高度可是按照成年人的身高弄的。
“不是，我也够不着啊。”
“那、那怎么办……”
“我给你看着，你拿牌子去给坐那边那个大叔看，问问大叔方不方便帮我们一把。”唐晓翼给她指了指方向，那边坐着的是主办方的人，提着灯过去答对了题，就能把那盏灯领走。
“那你可要站好，别乱走啊。”羽暮说着，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她真的太喜欢这灯了。她小跑着离开，留下唐晓翼站在原地百无聊赖地守着她的灯。
“真没多好看啊。”他又自言自语了一句，“傻暮什么审美……”他说着又看了眼灯，而后呆呆地出神。
不知道奶奶什么时候忙完啊……
他从三岁起就时不时来灵溪住，一晃五年过去，这里几乎要成为他第二个家了。不论是羽暮还是童织，还有方博，等等，都是在那时候认识的。接触的最多的当属羽暮，毕竟他们俩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可羽暮凶巴巴，方博书呆子，最喜欢……最讨人喜欢的肯定是小织呀，又乖巧又听话，这不刚还给他们送苹果吗。
当然了，他最喜欢的人是小月阿姨呀，又漂亮脾气又好，做饭也好吃，最重要的是，他的小月阿姨最厉害！他还记得五岁那年，这里原来的地头蛇收保护费收到羽暮一家头上去了，小月阿姨登时给那几个人撂倒在地，疼得他们直叫唤，还拿回了大家的钱。从那时开始，月浅浅在唐晓翼心中的地位像坐火箭似的上升，一下子成了他最崇拜的人。
可是为什么小月阿姨的女儿跟她差别那么大呢，羽叔叔也不是这样的啊……
二十分钟后。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羽暮提着灯，两步并作一步，欢快地蹦蹦跳跳着朝着另一个目的地去了。
“哎哟我说你别瞎叫唤了行吗？难听死了！”
“那你去找小织玩吧，我一个人去肇秋斋。”羽暮撇了撇嘴，显然拿到一盏灯就不想在意唐晓翼了。
“……不是，这关她什么事儿啊？”
“他们家的苹果可甜啦~”
唐晓翼翻了个白眼，看吧，他就说吧，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她家苹果甜不甜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啊，酸死了。”
“切……”
肇秋斋在竹小春北面，穿过曲折的廊桥，迎面便是一块刻着“肇秋”二字的石碑。
肇秋斋的布置依旧是一个普通的园子，正中央一棵百年古树，被人们吊上两个秋千，缠绕着花藤，到中秋这天，树上便挂满了红色的丝带，承载着每个人美好的愿景。
“亏的你们来得及时，我这啊，就最后一条了，再晚就没了。你们要不商量一下，谁来写？”
“给她吧，她比我小。”唐晓翼指了指身旁的羽暮。
羽暮接过红丝带，放手上盯着看了好几秒钟，还是递给了唐晓翼，慢悠悠地说：“还是你写吧，我每年都能来，没准你明年就不在了。”
唐晓翼：虽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好不爽哦……
“谢谢。”唐晓翼还是接过了她的丝带，毕竟她说的也不无道理，这确实是自己这五年来第一次在灵溪过中秋，也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写什么呢？
唐晓翼拿着笔，停在了半空中，迟迟不能下笔。写希望奶奶能多陪陪他？他有时候都感觉在灵溪的时间比在家还长呢。那不成，奶奶就是太忙才把他送来灵溪，要是她不忙，那岂不是以后就都来不了了。说实话，他还挺喜欢灵溪的。
满月出云，清辉如纱，流溢在月下众人脸上，照得灯火通明的胧月园，一时间如云锦蚕丝般炫目。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远处传来女人天籁般飘渺空灵的歌声，如若珠溅玉碎，婉转绵长，撩人心弦。
羽暮不由得催促道：“你快点呀，表演都开始了！”
“哦哦好。”
待唐晓翼爬上梯子，将红丝带挂上古树后，一曲终了。他小心翼翼地爬下梯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珠。
古树上早已挂满了红丝带，于风中纷飞，树下羽暮等得急了，索性坐在了秋千上，低着头晃荡着双腿。
羽暮一抬头，见他下来，赶忙拉着他往得鸟羽月台跑去，她可不想等她赶到，连舞蹈都看不成了！
两个小小的身影一前一后挤进得鸟羽月台，台前已站满了看客，里三层外三层，将舞台围得水泄不通。
两人身高才到成年人腰际，站在最外层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的了。但好在有人见他们人小，好心地让他们站到前面来。
“都怨你，慢死了！”
“得了吧，你刚才跑得也很慢！”
“……你要是快点就可以不用跑着过来了。”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
唐晓翼无奈地扭过头去，不再接她的话了。
带小孩子难，带女孩子更难，带羽暮这种难搞的，那叫难上加难！
你说我就比她大一岁？呵，大一分钟她也是小孩儿！
还好他早有准备！
唐晓翼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来一支糖葫芦，鲜红的山楂配着晶莹的冰糖，隔着外面一层江米纸都能嗅到一丝酸酸甜甜的香味。
“呐，给你的。”
“给我的？你没吃过吧？”
“你原来是这么想我的吗。”唐晓翼笑容凝固，幽幽地说。
羽暮怕他反悔，立马从他手中抢过糖葫芦，咬下一颗山楂，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这本来就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啊。”
“你都这么想我我还给你买吃的，哎，你给我说说，谁对你最好啊？”
“妈妈。”
“除了小月阿姨呢？”
“爸爸。”
“还有呢？”
“唐奶奶。”
“还有呢？”
“还有祝爷爷，童阿姨，方伯伯……”羽暮列举了一大堆，偏偏就是不顺着唐晓翼来，“哦，对了。还有简伯伯。”
“我竟然连他都不如！”唐晓翼愤愤地说。羽暮口中的“简伯伯”，那可是简崎啊，平时就会给他摆脸色看，严肃得不得了！
“简伯伯挺好的呀。”
“对对对，他就是对你们娘俩好。”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要他说啊，简崎除了羽叔叔一家，对谁都不在意。
“哎，你刚才写了什么啊憋这么久？”羽暮用手肘子捅了捅他。
“我写‘希望傻暮长大后变成肥猪’！”
“乱讲，你以为你在骗小孩呢？”
“骗的可不就是你这个小孩吗？”
不论羽暮如何追问，唐晓翼就是不说。
远处清风徐来，古树上的丝带在风中飞扬，带着稚嫩的笔迹，那一条在空中打了个转，又在原来的地方重归于平静。
“我希望明年带着奶奶和傻暮一家一起过中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