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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初入上海滩(2)

清雍正年间,雍正以农务为先,大兴农务以降,自必然得大设天下粮仓,畅通粮运之道,综观中华大地,南米北麦,雍正厉行改革前的运输管道,以走旱路为主,每年要将江南各省的粮食用船只经大运河运往北京,这种运粮方式叫做“漕运”,可是,中华大地物大地博,旱路行走着实不易,且风险居多。当时,清代每年运到北京的粮食达400多万石,用船12000多艘,水手10万名,连同他们的家属,有二三十万人,“仰食者千百万”。清仿明制,专设“漕运总督”,下设许多卫、所,所下设联,联下有帮。由于这些机构上下勾结,克扣作弊,盗窃走私无所不为,官方称作“漕弊”。于是在雍正年间,朝廷决心加强漕运,改革流弊,大出皇榜由钦差田文镜招民兴办水路粮运。

当时,杭州有三位异姓昆仲好友翁、钱、潘揭皇榜愿受此任,并结为异姓兄弟。翁、钱、潘何许人也?这三位依年岁长幼而分,长者姓翁单名岩,字福明,号德慧,江苏常熟人。翁岩早年随祖上迁居山东东昌府聊城县,后又迁居河南南阳府,跟祖上奔走四方,四海为家。祖上为了他不忘宗地,名岩,即故乡石山之意也。秀才出身,后弃文习武,在河南少林寺习艺,他好与绿林好汉交往,并加入了天地会。翁岩性情刚毅,不善辞令。次者姓钱单名坚,字福斋,道号德正,原籍山东东昌府聊城县,迁居河南经商,后改习拳术,为人精明勇敢。雍正二年(1724年)随翁岩加入天地会;他与翁岩同是天地会首领张岳的部下。最年幼者姓潘单名清,字宣亭,道号德林,浙江杭州武林门外哑巴桥人,他为人勇义,好交游,武艺亦佳。此三人都拜陆逵为师。

翁、钱、潘三人揭下榜文,条陈整顿漕运办法,迅速得到雍正御批,指定三人负责漕运,归属漕运总督张大有节制,并听命于勘视河工的钦差大臣何国宗直接指挥,准许他们开帮收徒。于是三人便网罗漕帮,联络旧有的粮帮,统一了粮帮组织,成立“道友会”,先是叫清帮,后来误传为青帮,青帮便由此产生了。

创立粮运之道,水路运粮主要是以通州至杭州这段航程,建设了72个半码头,设立128帮半,而其中所谓的半码头,指的是专做南北杂货小买卖用的码头。然后设厂造船,统一尺寸,亲自监工督造漕船9999只半,故有“无半不成帮”之称。接着,协助清廷开办浚河工程,动员民工165万人、用银110万两,开浚了河道,打通了南北水运。他们取消过去卫所的领导制度,关心下属,废除苛政。提出帮内虽有辈分之分,但人格上应当平等相待,提出“有福同享,有祸同当”的主张,缓和领导与水手的矛盾,禁止层层盘剥和克扣。可见青帮在成立之初是一种职业及政治、经济斗争的互助团体。在雍正和乾隆年间,它是一个较公开的组织。

此后,青帮势力随着组织的扩大日益强盛,事业有成的翁岩返回慈溪观海卫乡里,造桥铺路,捐银办学。此后,翁、潘、钱照军功例,被授予武职,于是公开奉罗清为祖师,大开香堂,广收门徒。帮内有帮规仪式,有辈分区别,按辈分收徒,长期在运河漕运中保持封建行帮地位,要求其成员“帮丧助婚,济困扶危”,从而赢得广大粮船水手和下层群众的拥护。据称,开帮之初,青帮分为三房:长房翁岩按八仙之数收弟子8人;二房钱坚开“钱保堂”,按二十八宿之数收学生28人;三房潘清开“潘安堂”,按三十六天罡之数收徒36人。翁、钱、潘三人的师父名陆逵,陆逵的师父是罗祖教的创始人罗清,罗清的师父是金幼孜,金、罗、陆就被尊为青帮的“前三祖”,而翁岩等被称为青帮“后三祖”。青帮极盛时期共有128帮半(其中半帮为香火船),后因漕运没落,减少至6帮:江淮泗、兴武泗、兴武六、嘉白、嘉海卫、杭三。各帮以三角或长方形旗帜做标志。

青帮主要以四庵六部作为行政管理中枢,所谓的庵,是依祖师而立的讲学堂与中央行政部门,相当于现在的府院,分别为朱寺庵、刘寺庵、黄寺庵、石室庵。这四个庵室,共通的部分便是罗祖教义传授,其余的则依祖师专长不同而有所不同。六部指的是吏部、礼部、户部、工部、兵部、刑部。吏部专门编纂帮中大小事务,编写青帮史书,亦负责抄经管理罗祖书籍与家谱;户部则负责管理人员;礼部则主管规矩仪注的订定与考核人员礼仪,并于每次开香堂时,主持规划与邀请各方老大到场;工部则负责各项帮中工程,如造船、维修、后勤补给、香堂搭设等工作;兵部则为遇外敌时,统筹规划应对;刑部则负责监督和执行帮规。

青帮的辈分排行,有“家谱”,计二十四辈,即“清静道德,文成佛法,能仁智慧,本来自性,圆明兴理,大通悟学”。青帮字辈的头一辈之所以是“清”而非“青”,那是有点讲究的。因为,他们认为,青帮是源于大清朝,又都是吃水路饭的,所以起“清”为头辈,是最妥帖,最有道理的。青帮还有后二十四字派: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度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第一代“清”字辈指的是金幼孜,名“清源”。第二代“静”字辈有罗清,名“静清”。第三代“道”字辈有陆逵,道号为“道行”。翁岩号“德慧”,钱坚号“德正”,潘青号“德才”,是青帮中第四辈。

这样一来,将一帮市井船夫,治理得井然有序,强调师带徒的体制,帮中大小以字辈论之,俨然是个大家族,并设立家庙,凡入帮者,不论何姓,一旦入帮,均为青帮子孙,因此不仅仅是入帮会,入门弟子与师父之间的关系不仅如同父子一般,而且前后世代相传,就使全体成员都置于一个等级森严的封建家族的序列之中,入了家族,且不论何字班辈,一师皆为师,一徒皆为徒,受四方长辈恩泽,也使得青帮有别于其他帮派会社,师徒兄弟间感情特别亲切。青帮的这种辈字制和师徒传承制,最集中地体现了秘密结社中封建性的一面。它使家长统治、特权思想、蒙昧主义、偶像崇拜等在帮内占了主导地位。这就决定了它在政治上不可能有进步的要求和行动。

青帮成立后,共同拟定了家规法则,计有十大帮规、十禁、十戒、香堂仪式、孝祖规则、家法礼节等规矩,劝戒帮众修德论道。

青帮的十大帮规是:

不准欺师灭祖;不准藐视前人;不准扒灰倒笼;不准奸盗邪淫;不准江湖乱道;不准代发收入;不准扰乱帮规;不准以卑为尊;不准提闸放水;不准欺软凌弱。

青帮的十禁是:

不准拜二师;父子不准同一师;师死不准再拜师;关山门不准重开;徒不收不准师收;兄弟字派有高低;本帮与本帮引道;师过方代师收徒;在道不准诽谤道;香头低不准爬高。

青帮的十戒是:

一戒万恶淫乱;二戒截路行凶;三戒偷盗财物;四戒邪言咒语;五戒讼棍害人;六戒毒药害生;七戒假正欺人;八戒聚众欺寡;九戒倚大欺小;十戒烟酒骂人。

青帮的十要谨遵是:

父母养育恩难言,骨肉情意重如山,自幼教育非容易,孝敬双亲礼当先。

凡事公益要热心,家里义气须长存,三祖传留安清道,仁义礼智信要行。

崇祖拜师孝双亲,师傅教训要谨遵,长幼有序人钦敬,当报尊长教育恩。

凡我同参为弟兄,友爱当效手足情,兄弟宽忍须和睦,安清义气传万冬。

夫妇之间要和顺,夫唱妇随实堪钦,妻贤子孝家庭乐,富贵荣华万万春。

和睦乡里胜远亲,近邻老幼须同心,义气联合须久远,百事不受小人侵。

交友有信意要纯,诚实义气却长存,安清仪注牢牢记,周游十方不受贫。

正心常常思己过,修身积善即成佛,阴骘善事要奉行,牢牢谨记恶莫作。

三祖传留安清道,时行方便为紧要,义气千秋传万古,吃亏容让无穷妙。

老弱饥寒与贫苦,孤独鳏寡身无主,济老怜贫功德重,转生来世必报补。

青帮形成后,为了维系其自身的生存,除制订了帮规等之外,还创制了一些“专门词汇”,即暗语、黑话。这是因为青帮人士来自五湖四海,要认清是否是自家兄弟,须经由盘道条口确认,这与卫兵喊讨口令辞的道理一样,有了这样的规矩,可避免让外人得知太多帮门中的秘密。因此青帮要弟子们谨守秘密,并严守三谈三不谈原则(同道能谈、香堂能谈、告帮能谈;茶馆不谈、酒肆不谈、澡堂不谈)。然而帮众数以万计,要认清是否为自家人实属不易,况为广招贤才,又立下三准三不准的规矩(准借不准偷、准打不准骂、准充不准赖)。

青帮强调帮中伦理,任何一位欲进家门人士,必先经过重重考核,一般而言,欲进家学生得先拜帖,然后由三帮九代开设寄名香堂,在这寄名后的三年内,勤加考核,三年后必须由学生勤访师父三年,让师父考核其是否真有决心进家,经过六年的考验,确定学生的决心与品性后,师父则会开始教导其基本仪注,通过后,则师父会择吉日,并报请本帮户部,由户部开始做开设香堂的准备并通报四庵六部与学生的三帮九代,让学生晋任小香。此时方成为正式的青帮弟子。

此后,到了嘉庆年间,青帮又分为两派,一是主帮,由浙东温州、台州人组成;一为客帮,由安庆府的粮帮水手们在原来的粮帮组织之外,独立建立了一种秘密结社,名叫“安庆道友会”。帮内有帮规仪式,有辈分区别,按辈分收徒,长期在运河漕运中保持封建行帮地位,要求其成员“帮丧助婚,济困扶危”,从而赢得了广大粮船水手和下层群众的拥护。

清末,随着列强入侵,汽轮开始行驶内河外海,京汉、津浦、沪杭铁路也相继修成,大运河的运粮作用大为缩减。漕粮改由海运,粮船水手大多失业,遂在上海、天津等地和长江下游其他通商口岸流为游民帮会,以“密行贩盐,或以偷税为业”。其成员也日益复杂化,除破产农民、失业手工业者和流氓无产者之外,不少被裁革的兵勇也加入其中,也有少数地主士绅参加,在社会下层联系广泛。到了民国初期,青帮中原先的一般分子,一旦做了“老头子”,也莫不竞相趋炎附势,走上帮会流氓政客化的道路,与帝国主义、新老军阀相勾结,各立门户,深入社会各个角落,包赌、包娼、包鸦片,恐吓诈骗,杀人越货,无所不为,成了社会上的一股恶势力。

青帮起于漕运,因此多流传于江南一带。后因海运兴起,漕运没落,于是大批青帮弟子进入上海。辛亥革命时期,青帮在上海成立“中华共进会”,上海青帮才有记载的。当时最高的辈分为“大”字辈,那时,上海仅存“大”字辈人物17人。如张仁奎、高士奎、樊瑾丞、袁克文、张树声、王德邻、刘登阶、曹幼珊、汪禹丞、步章武、徐朗西、陈其美等人。1920~1930年,青帮势力恶性膨胀,有仁社、荣社、恒社、兴中学会、江北帮五大派系,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便是青帮后势力的代表人物。上海二三十年代时的青帮创造了中国黑社会史上的一个奇观,近10万人的会众活动在这个繁华都会的每个社会角落。恶棍、恶霸、赌徒、舞女、特务,给旧上海的灯红酒绿平添了一种神秘刺激的色调。

(第四节)拜师归正

青帮帮会有一套行辈制度,共二十四字,一字代表一代,与家谱相同,在青帮二十四辈中,最后几辈是大、通、悟、学,当时青帮中最高辈分便是“大”字辈。张啸林拜师的时候,上海一带“大”字辈人物已所剩无几,樊瑾丞便是其中之一。黄楚九特意将张啸林引荐给辈分最高的青帮人物,这一来不愧对俩人的同乡之情,二来自家做生意说不定日后也能寻个庇护。

张啸林没想到黄楚九带他见的是位青帮“大”字辈的人物,当众表现出乐不可支的神情,他原先一心想的是拜季云卿为老头子,这下一跃和季云卿成了同辈弟兄。只是樊瑾丞有些不满,他也来自杭州,虽不曾与张啸林谋面,但张啸林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知道这是匹拴不住嚼子的野马,收了此等徒弟往后会吃累不起。但樊瑾丞在青帮中虽辈分极高,在上海滩却默默无闻,是混得不太得意的一个,碍于黄楚九的情面,他犹豫了一下最终答应下来。

按照青帮的规矩,接收门徒要举行隆重的仪式,名为开香堂。张啸林拜老头子的开香堂仪式是在几天之后举行的,地点选在一个偏僻的无名庙宇中。香堂并非一人一开,必须凑足几十人才开一次,可是,张啸林只一人,少了同参兄弟,也就是樊瑾丞的香堂只为他一人而开。开香堂仪式这天,只消两个字便可概括:冷清。因为樊瑾丞辈分高,赶香堂的“大”字辈寥廖无几,只好拉来一帮“通”字辈、“悟”字辈人物凑数。一般来说,赶香堂的人越多,做老头子的面子越大。万一开香堂时没人来赶,或赶的人很少,那个老头子就很没面子,不但人家瞧不起,连徒弟也觉得见不得人。

张啸林的开香堂仪式,赶堂人不算多,好在张啸林并不在意这些,他要的是名分,是入青帮的实惠。入了青帮,无论走到哪里,只消对上“切口”,都会有青帮弟子照应。那时,所有吃江湖饭的人,都想拜老头子。艺人、江湖医生之类拜老头子是为了跑码头时有个靠山,好比请了一尊门神——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

大厅中,樊瑾丞居中坐定,同辈兄弟等分坐在两旁。赞礼师喊:“启山门!”张啸林便来到罗祖先师和三位主爷神案前跪下,逐一磕了三个头,再到樊瑾丞和各位帮中长辈跟前磕三个头。磕头以后,赞礼师又喊:“开香堂!”点旺香火,张啸林拿在手里。随即,有人端来一盆水,净手。净手代表沐浴。按照规矩,净好手后,还要斋戒,从一盆清水中用勺舀水呷上一口,喝时嘴巴不许碰到碗边,喝过净水,就算斋戒过了,才可以专心致志地迎接神祖了。

这时,抱香师走出行列,高声吟唱着请祖诗:

历代祖师下山来,

红毡铺地步莲台;

普度弟子帮中进,

万朵莲花遍地开。

然后,张啸林把预先准备的拜师帖和贽敬呈递给樊瑾丞。拜师帖是一张红纸,正面当中写着“樊老夫子”,右边写了三代简历,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左边由引见师领先签押,附写上了年、月、日。拜师帖的反面写着:“一祖流传,万世千秋,水往东流,永不回顾!”

递上拜师帖之后,樊瑾丞便问:“你是自愿入帮的吗?”

张啸林回道:“我是自愿入帮的!”

樊瑾丞则厉声教训道:“既是自愿,要听明白,本帮不请不带,不来不怪,来者受戒。进帮容易出帮难,千金买不进,万金买不出!”

张啸林诺诺连声:“是,是!”

樊瑾丞又问:“入帮要遵守帮规,不得违犯,你能做到吗?”

张啸林回道:“我能做到!”

樊瑾丞便不再问,而是由执事师来说了:“我青帮的十大帮规是:第一,不准欺师灭祖;第二,不准藐视前人;第三,不准扒灰倒笼;第四,不准奸盗邪淫;第五,不准江湖乱道;第六,不准代发收人;第七,不准扰乱帮规;第八,不准以卑为尊;第九,不准提闸放水;第十,不准欺软凌弱。十禁是:一是不准拜二师;二是父子不准同一师;三是师死不准再拜师……你能遵守吗?”无非是宣读清帮的那些家规法则。

张啸林立即回道:“我能遵守!”

然后,樊瑾丞就发给张啸林一张布票和一本小折子。布票是青帮成员的身份证,小折子上写着帮内三帮九代名称和帮内排行字辈、主要门徒的名字与排行,以及帮内的黑话与切口等。最后,赞礼师高喊一声:“礼成!”开香堂仪式就算完成了。

开香堂仪式结束后,众人向祖神案先祖各磕三个头,樊瑾丞便吩咐安排筵席款待众人。张啸林算是入了青帮。

张啸林入了青帮,就是找到了一块永久的立足地,尤其张啸林拜的是“大”字辈的师父,自己成了“通”字辈弟子,辈分高自然就会占了诸多优势。

拜师之后,张啸林搬到了十六铺东昌渡码头附近,和樊瑾丞住在一起。从此,张啸林正式成为东昌渡码头一带的青帮流氓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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