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去深圳开会的机会。深圳的每一个故事都是神秘的,带着诱惑。这会开得正当时,离香港回归仅剩90多天。
到了深圳,必定去中英街。到深圳不去中英街,是一大遗憾,就象不到长征非好汉似的。香港回归在即,到了深圳不去中英街,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九十年代初期,有个朋友到深圳“淘金”,每次回家都必说中英街。工薪族没实力去旅行社办香港几日游,能有个机会去香港的边边上,用鞋尖踏一踏那块神秘的土地,吸一吸香港的空气,算是长一点见识,回家在朋友面前,也可多一份侃大山的资本,博一点小小的精神满足。
这实在是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悲哀。
香港回归在即,去中英街的控制相反愈来愈紧。能不能办到边境证,还是一个末知数。我们刚到深圳的晚上,广东电视台播了有关部门关于香港回归后,中国大陆公民能不能自由出进香港的问题。这位负责人说,为了保持香港的繁荣稳定,香港回归后,大陆公民出进香港的政策与回归前不变。从东南西北来的代表们,顿时像遇到一股毫无准备的大寒流,冷气从心底往外冒。主办单位给我们开启一扇希望这门,但这希望之门半开半关,有几分不踏实。他们说海关有个什么关系,也许能办到边境证,也许办不到。
在我们都觉得没希望时,希望来了。主办单位神通广大,为我们打开了那张进出中英街的门。我立即打电话回家,让妻子带着六岁多的儿子,速来深圳。儿子在幼儿园大班,老师天天和他们进行香港回归的爱国主义教育,儿子天天和我唠叨着要去香港。他对香港的好奇比我还强烈。
当我们进入沙头角的验证大厅时,每一个验票口都站着两个边防军。一个个圆圆的脸如国徽般庄严。一排排等候验证的公民们敛容屏气,鱼贯而入。我自然受这种庄严的气氛感染,仿佛进入某个神秘世界,每一根紧张的神经里都夹带着兴奋。
就在这时,出了问题。
“同志,请你们去一旁等候。”边防军接过我们的证件看了下,礼貌地对我们说。
进关时,5人一组。一组一张边境证。主办单位给我们发边境证时交代,到了中英街不能单独行动,要5 人一组集体活动。当我们还不知是一回什么事时,另外一个边防军朝我们走来,从负责验证的边防军手里接过我们的边境证和身份证,把我们带出了等候验证进关的队列。这突然的变故,我们大家都有几分紧张。一瞬间的懵懂后,我很快清醒过来。这肯定是个误会。到底是什么误会?这误会易不易解开?边界地区,是非之地,我们到底卷进了一个什么样的是非里?
这时一个辽宁代表不知是和我开玩笑,还是真的怀疑我,他说,你身上没带什么东西吧。”那时我没有任何幽默感了,只剩下硬梆梆的思维。“没有。”
“谁的小孩?”将我们带到一旁的边防军,又一次仔细研究了我们的边境证和身份证。
“小孩的边境证呢?”
办证时,我就问了主办单位,小孩要不要办证,主办单位说,没读书的小孩不要办。
“对不起?您和小孩都不能过去。”边防军又对我说。
我给他解释说,我不知道小孩也要办证。看边防军不为所动,我又说,带小孩过去看看,主要是想带他去进行爱国主义教育,让他亲临感受香港回归前氛围。边防军还是坚决摇头。“您不要讲了,这是我们的纪律,您走吧。”
我只好带着儿子在沙头角镇上遛达。心中不仅装满了遗憾,更多的是沮丧。
沙头角不大,也没有地方玩,我和儿子站在一块宣传牌的对面,看边防军抓偷渡客。宣传牌上的标语是:迎香港回归,洗刷百年耻辱。边防军的卡车,就在宣传牌下。有时10分钟,有时5分钟,就有边防军,扭送偷渡客上卡车。四个小时,边防军就抓了一卡车偷渡香港的男男女女。
一九九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