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内,布局极为简单,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也没有繁复的壁纸,吊顶的管道都敞露着,各种刚毅线条。
欣赏间,一个短发女子笑盈盈地迎了出来,看打扮不过30出头。
短发女子的声音柔软又似撒娇:“这都多久没见你来我这儿了,也不想我”。话语间,那双含笑的双眸,一刻都不闲,上上下下打量乔侨。
陆承沣淡淡地笑:“我带朋友来吃个饭”。
“那是,那是,我们陆总的朋友嘛”说完,又颇为意味深长眯眼看向乔侨。
这样赤裸裸的眼神!乔侨皱眉,真的是非常不礼貌啊!盯人谁不会?于是,一脸泰然睁圆了眼看回去——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陆承沣看着相互打量的两人,倒也不着急,直到看乔侨眯了眯眼,像是累了,这才开口:“看够了?”说罢,迈开长腿,径直上楼。
也不知这话说的是谁?
乔侨也不恋战,人在屋檐下嘛,于是快步跟上陆承沣,屁颠屁颠,像极了一个小跟班。
房间内,几方长桌,一字排开,和日本料理的小桌有些相似。
乔侨坐在陆承沣正对面,想着方才的场景,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只好努力扯了把笑看他。
陆承沣正冷着脸,蹙着眉,在看手机。
乔侨撇撇嘴,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她还是不做为妙。于是,无事可做的她,只好在桌下摩挲手指。
没过多久,几个小盘端了上来,非常非常的——小巧精致!
乔侨定睛一看,土豆?!虽然土豆上面缀了些花。再一看,番薯!?虽然番薯一分为二,那土灰皮子里的金黄色,居然还可耻地被捣成了泥?
全素也就罢了,分量居然还如此之小!乔侨只觉得肚子叫的更欢了,暗叹,肠胃君,今日恐怕要委屈你了。
陆承沣眼看着乔侨的脸色变了又变,不可克制的勾起唇,声线沉沉,温和道“乔小姐,想喝什么?”。
“酸奶”刚说完,又想起什么似得,赶紧补充:“不用麻烦,什么都可以的”。
陆承沣点了点头,笑了笑起身,等到门口时,才转过头来:“乔小姐,菜很快上来,我有点事,你先吃着。”说着,长腿一迈,出了门。
他前脚走,后脚就上了菜,热腾腾地冒着热气,鱼啊肉啊,可把乔侨给馋坏了。最后还端上来一大盆白花花的大米饭,看的乔侨笑眯眯地,眼睛弯了又弯。
这头,丽姐正皱着眉,撑着腮帮子。这群大少爷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又是酸奶又是白米饭,她这里一直都是只做固定的一小波人,他们什么时候要过这些个,暗叹生意不好做,真是一天一世界。
等乔侨摸着肚子,心满意足时,陆承沣也回来了。
看到他脸色的一瞬,乔侨吃了一惊。他本就白皙的脸色更显苍白,眼下多了些青色,嘴唇也不再红润,附上一层暗暗的灰,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极为疲惫的气息。晃亮的灯光下,面前的人,在光晕中显得如此瘦削单薄。
“就这么一会,怎么就成这样了?”一丝异样滑过心头,乔侨不安的挪了挪身。
出于礼貌,也应询问一下对方有什么不适吧?看着面前颇为丰盛的美食,更是找到借口:吃人的嘴软嘛。
正要开口时,丽姐已推着个小车进来了,乔侨索性闭了嘴。只见她慢慢从移动的小推车里取了碗筷,又另外端出几叠~菜?
又上菜?疑惑间,看着丽姐将刚上的餐盘放置在陆承沣面前,又将她吃过的那些挪开。
乔侨这下真的是傻眼了,敢情人家是怕她脏,刚才找借口匆匆离去,不愿和她吃同一盘菜,自己真的有那么脏吗?
她乔侨低头,嗅了嗅,没有味道啊!
想起第一次见面,充当莫晓雅千瓦电灯泡的那次,他好像也没有分餐啊。乔侨眨了眨眼,想起当初在电梯里听到的传言,莫非真是洁癖?
乔侨心思千回百转:莫晓雅啊,枉你这么不拘一格,洒脱自如,喜欢的人会居然如此…….如此的“特别”!
房间内一时静悄悄的,只听见风卷着窗帘打转的细琐声响。
洁癖耶!还没遇到过。乔侨故作认真地去看房间的摆设,余光却不停打量面前这个“特别”的人。
他吃饭的姿势极其优雅,手指骨节分明,握着筷子的手,稍稍用力,一点翠绿的蔬菜被夹起,又落在晶莹饱满的米饭上,再一同入口。他吃东西的时候,也没有她讨厌的吧唧声,轻轻慢慢的。
最让她意外的——他吃完了所有米饭。
陆承沣不知道,方才惨被乔侨列入“特别”队列的他,在吃完所有米饭以后,又被狠狠刷了好感值。
不错,不错,是个爱护粮食的好青年。
终于被盯得发毛的某人,抬眼看过来,还好乔侨早已做好了准备,极其镇定地弯了弯月亮眼,问:“陆先生,最近你有见过晓雅吗?好几天都没有她的消息了。”
她的声调慢慢地,软绵绵地,一字一字坠入他的脑中。
她的眼睛弯弯地看着自己,是笑盈盈的模样,眉毛微扬,唇微微张着,说话间抑扬顿挫。她的耳朵也非常漂亮,沟窝不深不浅,轮廓圆润流畅,小小的耳垂上有一方小钻,此刻,细软的绒发微微摇摆蹭着那点闪亮。
陆承沣撇开眼,嗓音低沉:“自那日与你们见面后,就没有联系过。”微顿片刻,“晓雅最近没有与你联系?”
闻言,乔侨乖顺地点点头,“对,电话也打不通。”
“不需要担心,她大哥可不会让他小妹出事,估计去哪里玩了吧。”
两人的话题围着莫晓雅倒是一扫了之前的尴尬。
乔侨这才知道,晓雅和陆承沣从小相识,两人从来都是兄妹之情,说是相亲,其实只是为了应付家中长辈。更是知道了,莫晓雅早已心有所属。
这丫头藏得如此之深,难怪总会失联,原来是去会情郎了。
乔侨瞅了眼跟前模样出众的男人,指腹轻轻擦过水杯边缘,想起那日洋房下的两人——如此般配,哎,真是可惜了。
陆承沣看一眼乔侨略带惋惜的表情,暗叹一声,适时开口:“我心,亦有所属”。
等她回味过来这话,脸色又变红三分,只唔了一声,拿起杯子遮住大半个脸,低顺眉目,佯装喝水。
“亦有所属?”他们只见过几次,并不相熟,这怎么也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的,可是转念一想,这话像是带了些求而不得的意味。于是乔侨自顾自地认为,定是相爱的两人因为家世的原因,不能相守,所以陆承沣憔悴至此。哇,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发现了一出家族情,爱,大戏。
再看向陆承沣的时候,眼中已多了一丝同情一丝怜悯:他的家世,确实不大可能自己做主。
陆承沣再也想不到,在乔侨颇为母性的眼神中,自己俨然已化身为苦情戏的男主角。
两人吃过饭,天色又更暗了几分,遮月的浮云似女人的薄衫,飘渺淡雅,只留一抹月光自浮云的罅隙间溢出,更显清冷。
车内,乔侨系好安全带,正襟危坐。陆承沣则按下启动键后,又去后座拿东西。
他似乎天生适合白色,即使是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整个人都是丰神俊朗。弯腰间,乔侨可以看见他肩背部的轮廓,伴着男人的的动作,喉结滚动,往上是略带胡渣的下巴,居然还有浅浅的一方美人沟。薄薄的唇,淡淡的,高挺的鼻子,浓密的睫毛更是投影出一片阴影。
陆承沣似有意识,抬头,撞见乔侨那还未收回的眼神,唇边流露出一抹笑意,眼中更是明亮。回到驾驶座后,将一瓶酸奶放入乔侨手中。
乔侨眉梢微挑,饭后一瓶奶,真的是极为惬意的,声音都透着欢愉:“谢谢”。
利索的拆开,又好似为了掩饰一样,转头看向窗外,默默喝起来。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陆承沣失笑,伸手打开天窗。
车开得很稳也不快。
乔侨盯着窗外,咕噜咕噜地喝着酸奶。想起自己学车时,因为开的慢,且每次都坐的极为端正,于是,总是被教练玩笑地称为“老干部”。
幽幽绵长的声调在车内缓缓响起,是王若琳的《一生守候》。
乐声一出,乔侨身体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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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着你等待你慢慢的靠近我?陪着我长长的夜到尽头?别让我独自守候??等待着你等待你默默凝望着我?告诉我你的未来属于我?除了我别无所求??你知道这一生我只为你执着?
管别人心怎么想眼怎么看话怎么说?
你知道这一生我只为你守候?
我对你情那么深意那么浓爱那么多??
等待着你等待你轻轻拉我的手?陪着我长长的路慢慢走?一直到天长地久??等待着你等待你紧紧拥抱着我?告诉我你的心里只有我?永远爱我
等待着你??除了我别无选择??
你知道这一生我只为你执着?不管他喜还是悲苦还是甜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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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侨爱极了它的歌词,这首歌伴了她无数个日夜。
“爱听这首歌的人,我们的爱情观一定相通的”,“如果我要找男朋友,那个人也要喜欢这首歌,至少是歌词”她是这样对肖舒舒说的。
心口狂跳一瞬,复杂的,猫挠般的细碎不耐慢慢涌起。
在歌的尾声,她转头看向陆承沣,他正专注地盯着前方开车,俊秀的侧脸,看不出情绪。
眨了眨干涩的眼,车外,远处的三两行人慢慢靠近,又在后视镜中慢慢变成一点。压下心底浮起的异样感,却还是有些分心了:“怎么会呢,怎么是他?”。
恍恍惚惚的,远处的景色一帧一帧地像是电影闪过,却未留下一丝印迹。
“到了”。
乔侨抬头,这才发现已到了她家楼下。
有什么不对劲!可此刻她的精神恍惚,哪有多余的心思考虑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谢谢”弱弱地,乔侨居然都不敢直视他的眼。
正欲下车,恍惚间,只听背后传来淡淡笑意:“乔小姐,别忘了我的手帕”。
脊背立马僵硬。
看着不远处的街灯,晕黄的光束下,一群飞虫影影盘旋,她含糊地恩了一声。
她拿着手帕出来时,陆承沣正靠着车门,他手中的烟蒂在黑暗中,像一颗红宝石,忽明,忽暗。
乔侨走进,递上手帕:“陆先生,那天,谢谢你”。她很庆幸陆承沣现在看不到她酡红的双颊。
“不客气”陆承沣浅笑,“那我先回去了,乔小姐早点休息,晚安了”。
乔侨站在原地挥手。
陆承沣打开车头灯,见退回远处的乔侨,噙着笑意,眼波流转,定定的站着向自己挥手。
有一瞬间的迟疑,下一秒,又泰然地倒车离开。
开着车,眼前浮现的是弯弯的一双眼眸,不自觉地,一抹笑意爬上唇角。
半晌,拿出手机,片刻后,电话接通:“夏森远,你知不知道莫晓雅走了?”电话那头只有呼吸声,还是无言。
陆承沣皱眉,直接挂了电话,扔在副座上,一点点好心情都被消磨殆尽。陆承沣摇摇头,苦笑,自己是管的太宽了,自寻烦恼。
电话那头的男人,此刻正看着挂断的手机发呆。
他怎么会不知道莫晓雅去了加州,可是那又怎么样,他们注定不会在一起。
他羡慕陆承沣,他从不受人威胁,也从不怕承受自己的选择所带来的后果。可是他不同,他背负的是整个新天,哪怕他死去,也必须腐烂在新天,化作养分守护新天,更何况还有他父亲的临终遗言,他不敢妄想。
等处理完这里的事,他会以最快速度离开。
夏森远头痛地揉着眉心,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