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落下,又是一年初冬时。
这一年,杨慕刚好十七岁,不太足一米八的身高,高二的的年纪。
他走出了教室,脸上写着颓废,头发一团糟糕,连衣服上也沾满了发亮的油污。唯有那还算清逸的面庞倒有些可取之处。可能是他的生活不太美好,致使他看上去有些力不从心。
走下楼梯,空洞的眼神因为思考而变得愈发空洞,只是径直走向校门口。
他是一个孤儿,六岁那年父母便双双撒手离去了,由邻居养大的他,早就忘记了被疼爱的滋味。
直到这年夏末,他认识了新班级中的成员——久琳。她不俗的气质,优雅的谈吐无不吸引着他,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给予了他从未体味过的爱情,那种如甘霖般的味道。
他们在一起了,他终于不用再像从前那般颓丧地活着,也终于感觉到自己拥有一副完整的灵魂。
可好景未长,美好来的快犹如分离那么快,她离开了他,与同班的另一个男生好上了。无疑,这是一道晴天霹雳,对于杨慕来说,只有用痛心与颓唐来应对,而后来的一件事,更是让他堕向了深渊。
久琳的新任男友——李枫,本就与杨慕互不对眼,在其成为杨慕的替代之后,情况更是如此,二人的矛盾日益激化,以至于某一天,杨慕收到了一封来自李枫的信件。
『穷鬼杨慕,看吧,你得不到的,我都得到了,怎么样?是不是迫不及待要向我讨教一下功夫了?』
信纸上写有几行寥寥的字迹,信封内还附着几张照片,杨慕一张张翻看着,照片的内容却是那些不堪入目的男女之事,其中的“男女”也不是别人,正是李枫与久琳二人。
杨慕带着沉重的心情看完了信件,这一切的发生,让原本打算继续隐忍下去的杨慕有了某种冲动。
………
所以,方才杨慕走出教室的前一秒钟,手中还握着一把刀子。鲜血在其上缓缓滴落,身后则是躺着他那个叫做李枫的男人,一动不动。
他等这个独处的机会等了太久了,不在众人面前杀死他,不是因为他害怕惩治,只是因为他单纯的不喜欢一众人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罢了,那种众人为之惊惧的情绪同样是他所不喜欢的。
走在校园里,他看过往的同学们不时驻足欣赏他的颓废。那些小脑袋里联想到的大概是一个少年如何堕落之类的事情吧。杨慕如是想着,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杨慕走得很慢很慢,大概这是他最后一次行走在这校园,彼时熟悉的风景在这一刻,显得尤为陌生起来。
忽然,身后教学楼里传来了一声尖叫,接着便有人惊惶大喊,“杀人了!杀人了!这里……有……人……死了!”
几秒钟后,校园里一众人炸开了锅一般变得沸沸扬扬起来,所有人表情肃然,唯独不包括人群中的杨慕。他还是向前走去,面带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不久后,便来到了校门口。
“让我出去,我有些事。”
杨慕开口淡淡地对着门卫如是说。
“不行,学校出现意外状况,谁都不能走。”
门卫严辞回道。
杨慕哪管那么多,一个箭步冲到门前,大步一跨便跃过了那一人高的伸缩大门,转身,就欲奔走而去。
门卫一看傻了眼,当即大喊抓人。开了门,一众英勇的男学生拉帮结伙冲了出来,欲擒住想要逃窜而去的杨慕。
事已至此,纵是谁都看得出来,凶手大概是眼前这欲遁走的人——杨慕。
“站住!”领头的男同学对杨慕喝着,“再不停下我就不客气了。”
说话之人言辞中颇有一股正义和威风的气势,若是胆小的人,还真有可能一下被镇住。
杨慕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心中嗤笑了一声。这领头的男同学分明就是平时与杨慕看不对眼的家伙。借着这个机会,倒是胆大起来,一心想要报一箭之仇。
“回去吧,我暂时还不想拉一个垫背的,别等我改变主意。”
杨慕玩味地看了一眼领头男,说道。
领头男当然不可能被这一句话唬住,眼神闪烁了一会竟冲了上了来,看样子是想来硬的。
在离杨慕还有几米的地方,领头男便飞起一脚,欲直踹杨慕脑门。众人看到领头男的架势竟是有些功夫,难怪敢叫嚣杨慕。
杨慕见攻势袭来,嘴角有些兴奋,若是熟悉他的人看到,便是知道,杨慕是要下狠手了。
看着那飞踹而来的脚掌,杨慕不慌不忙,身体作后退的的架势。但只是后退了半步而已,在众人看来,仅仅后退半步的距离不足以躲开领头男这一记猛踹,心想他是躲不过去了,当下便准备看好戏。
杨慕眼神缩了缩,眼神盯着那飞来的脚,虽然那脚飞快,但在杨慕看来,却慢的很,他甚至,可以看清那鞋底的花纹。
眼看就要被踢中,杨慕却伸出了右手,闪电般地抓住了飞来的一脚,随后借着冲势向后又退却半步,狠狠地将脚向地面按去。
“咔”
一声刺耳的骨裂声压住了人群的喧哗,一众人只看到领头男表情痛苦地坐卧在地上低沉地嘶吼着,仿佛在经历着夸张断的疼痛。再观其右脚,静静地躺在地面上一块微微凸起的石头上,鲜血汩汩从鞋里流出,浸红了所在的地面。
“哗……”
人群一片哗然。
“这杨慕好厉害……”
“难怪有杀人的胆,够狠!”
“好精妙的算计……”
一时间众说纷纭,一众人竟只是在谈论搏斗的精彩性而忘记了原本的事情。
“快叫救护车!”
“快抓住他!”
终于有人喊道。
那被带领的几个男同学也只是缩手缩脚地去扶领头男,还有一个在叫救护车。似乎没有一人愿意再去拦住杨慕的去路。
“杨慕!”
一声脆响从校门口传来。杨慕抬眼看了看,情绪莫名波动了一下,那喊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久琳。
“对不起,我不该……”
看着那静静伫立的少女,杨慕却没有回应她。
若说再没有一丝感情,若说也没有一丝恨意,那都是假的。杨慕遥遥观望,尽管他能看到久琳的眼泪在脸上流淌,他还是决然转身,飘然而去。
人群中再没有人冲出来阻挠,只是有侧目,有议论,都很照顾各自的性命。
于是,在一群人的注目下,杨慕顺利走掉了。
…………
可下一刻,在某个转角处,一辆警车毫无预兆地闯入了杨慕的视野。车停,几个警察冲了出来,那副样子,的确是冲杨慕而来。
杨慕见势不妙,转身便逃。虽然他从没打算在杀人之后还保全自己的性命,但他确实不想将自己的性命交与别人来处置——就算死,也要自己来。
警察们追了上来,手中的枪也渐渐捏紧。
“他行动太快了,我们根本追不上,再这样下去,迟早被他逃掉。”
看着越冲越远的杨慕,其中一个警察说发了话。领头的警察眼神示意了几个随从,仿佛是下达最高命令一般。几个随从立刻会意,给手中的枪上了膛。
“站住,再不站住就要开枪了”
领头警察遥遥喝道。
杨慕眼皮一跳,心想这些警察也是狠角色,但是他知道不能停下,那样的话,结局定比被击毙还要痛苦。
“砰砰砰!”
接连几枪响起,打在了杨慕的脚下,激起一阵烟尘。杨慕边逃边跳,场面很是有些滑稽。
“砰,噗!”
一声枪响伴随一阵低沉的之音,杨慕左臀中了一枪。他眉头一皱,继续奔去,只是冲势有减。
“绝对不能将性命交与这帮家伙”杨慕如是想着。
又是接连几声枪响,杨慕右胸又中一弹。
“奶奶的!”
炽热的疼痛在胸口扩散,杨慕叫骂着。
身体受伤,令他速度减了不少,警察见情势有转,便暂时放缓了手枪的攻势,欲生擒之。
杨慕此时已经焦头烂额,无暇理会身体所负的伤,前面,便是巷口的转角。
若转角处是悬崖,杨慕也会选择立刻跳下去。但事实上,怎么可能会有悬崖呢。
冲过了转角,警察紧追不舍,眼看就要将他擒住,但就在此刻,突然,路边一口水井却是映入了杨慕的眼帘。
几乎,是未经过大脑思考,杨慕骤然改变方向,纵身跃下。
“噗通!”
这一跳,便是了结了此身恩怨,了却了今世荣与辱。
后来警方来打捞尸首,前前后后打捞过几次,但都空手而归,再后来,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杨慕那纵身一跃之时,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画面,有儿时的玩乐,也有成长的痛苦,不过,那些都要永远离去了。
井下,水深处,杨慕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下沉着,不知过了多久,停顿下来,躺在了空旷的井底里。
此时的杨慕头脑还存余一丝清醒,但是受伤的身体被冰冷的井水冰得愈发麻木,已动弹不得。水,不断涌入他的肺里、肚子里,他却没想过反抗,此时,他觉得以这样的方式来了结这潦草的一生是再好不过的,再无可恋。
氧气稀薄,生命即将止于此处。杨慕的意识慢慢散去,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当杨慕的嘴中不再吐出气泡,便也失去了最后一丝动静。只是,骤然,一股来自地底深处的波动突然涌上来,让杨慕残存着的意识微微一震,紧接着,惊人的吸力自下方传来,吞噬着杨慕的身体。
“大概是我杀过人,所以……现在要下地狱了吧……”
杨慕这般想着,倒是微微释然。
“呼……”
伴随着奇异的呼啸声,杨慕的身体终于如石沉大海一般没入了坚硬的地面,他的意识,在这一刻也终于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