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曾司城从兜里摸出一张支票，这是他如今唯一能留给她的东西了。以他对张晓的了解，她肯定不会接受的，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给过她一张无限额的信用卡，可是，她一分钱也没有动用过，后来又退还给了他，她说，她想自食其力……他考虑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还是决定拿出来给她，不管她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他，他都希望她能够过得轻松。
就在他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一阵悦耳的门铃声响起，张晓愣了一下，朝他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去开门。”
唐越一是给张晓来送早餐的，她现在是两个人，一定要补充足够的营养，尤其是早餐不能太马虎了。
对于唐越一的到来，张晓先是一愣，随即很快笑着说道：“进来吧！”
她故意让曾司城误会，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然后他尴尬地起身离开。离开之前，他将那张支票放在了餐桌的盘子下面，不管她跟谁在一起，只要她过得幸福，比什么都要重要，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资格给她关于幸福的一切了。
唐越一并不傻，他自然看出了张晓跟曾司城之间微妙的关系，可是，他什么也没有问。
从张晓家走出来，曾司城立刻给薛亚彤打电话，他说，陪她去摄影楼选婚纱……上次因为一个小插曲，曾司城中途离开了，如今，他跟她的婚姻已经是更改不了的事实，那么不如直接面对它。
接到他电话的那一刻，薛亚彤就知道，她赢了……
“你这孩子，这么急匆匆地干什么去？”薛母嗔怪地瞪了一眼自己女儿，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宠爱。
薛亚彤娇羞一笑，连忙扑在薛母的怀里，面颊绯红，“妈，刚才司城给我打电话了，他一会儿过来接我去影楼挑选婚纱。妈，这可是他第一次主动约我，我这身打扮好不好看？”说着，她站起来在薛母面前转了一个圈儿。
“好看！当然好看！我女儿怎么穿都是最好看！”
“那我就放心了！妈，我今天不能陪你去做SPA了，您可以给曾阿姨打电话，约她一块儿去。”
“我知道啦！你就放心去约会吧！”薛母笑呵呵地说道。
薛亚彤嫣然一笑，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她一本正经地说道：“妈，您别再让爸爸对司城施压了，他现在心里已经有我了……”
“你这傻丫头，还没嫁给那哥混小子呢！就一心帮着他说话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一大早，苏凉还在睡梦里，就听到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同时，还伴随着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苏老师，开门！我要跟你一起睡……”
沈南辰就站在小圆子的身后，他怎么劝都劝不住，只好一脸认真地说：“我保证，你苏老师不会给你开门的，因为她还没有睡醒。”
“才不会，苏老师很喜欢我，她一定会开门的。”
“喜欢是一回事，让苏老师陪你睡又是另一回事。”
“你说反了，是我陪苏老师睡觉，不是苏老师陪我，苏老师肯定会喜欢我陪她的，至于爸爸你，呵呵……还是算了！苏老师不会同意让你陪她睡觉的。”
苏凉迷迷糊糊地爬起床，等她完全确定了那稚嫩的声音属于小圆子，飞快地趿拉着一双拖鞋就朝门口门口，因为速度过快，差点没被自己绊倒。
苏凉打开门，外面赫然站着一大一小的父子俩。
看着突然从里面打开的防盗门，沈南辰微微愣了愣，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而兴高采烈的小圆子直接扔给他一记无比得意的眼神，爸爸，你看吧！刚才你还说苏老师不会给我开门，这不就开了吗？
“早上好！”沈南辰淡然一笑。
“早上好！”苏凉微眯着眸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昨晚上睡得有点晚了，那个……我还没做早餐呢！你们要是饿了的话……”
不等苏凉把话说完，小圆子就已经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连忙摇头，那模样极其的认真，“苏老师，我一点都不饿，爸爸也一点都不饿，我是来陪你睡觉的，至于爸爸……”他回头瞅了一眼自己老爸，笑眯眯地说道：“他担心外面有坏人，就特地陪我过来了。”
“爸爸，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我要陪苏老师睡觉去了。”说着，他还很配合地打了一个哈欠，顿时睡眼朦胧，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软糯糯的，“苏老师，我好困哦！咱们去睡觉吧！”
一旁的沈南辰也彻底石化了，这熊孩子，还真能装！
苏凉斜睨了一眼沈南辰，直接将小圆子抱在怀里，淡淡地笑着说道：“沈大律师，你自由活动吧！我先陪他睡一会儿。”
“嗯。”沈南辰微微点头，也不打算跟她客气。
在沈大律师的心里，他跟苏凉已经那么熟悉了，不管是从身体上，还是从其他方面，要是再说谢谢之类的话，那简直就是亵渎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于是，苏凉抱着小圆子转身回了卧室，沈南辰站在门口愣了几秒钟，这才跟着走了进去，顺便把防盗门也带上了。
她说了，让他自由活动……
“苏老师，你不要嫁给爸爸了，就嫁给我吧！好不好？”小圆子紧紧地抱着她的手臂，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满满的都是期待。
呃，苏凉顿时愣住了，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她亲昵地将小圆子搂在怀里，又碰了碰小圆子的脸颊，一脸认真地说道：“为什么要让苏老师嫁给你？怎么也得有个合适的理由吧！”
小圆子咬了咬唇角，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打量着她，心里忐忑不安，苏老师会不会生气了？他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道：“爸爸说，只有夫妻才能够睡在一起……”
听他这么一解释，苏凉似是明白了什么，不由得一阵心酸，小圆子只是想让她陪着他睡觉而已，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想法。苏凉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脸上的笑容暖暖的，就像是这个季节清晨的阳光一般，让他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小圆子，你爸爸是跟你开玩笑的，你看，现在苏老师不就陪着你睡觉吗？”
“可是，你要是跟爸爸结婚了，肯定就会陪爸爸睡。”小圆子抿着唇，一脸为难的样子。
苏凉微微一愣，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他到底怎么教的小孩？她无奈地撇撇嘴，很耐心地开导小圆子，“还记得苏老师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你是小小男子汉，要坚强，也要独立，苏老师听李想的奶奶说，他都一直是自己睡觉……”
“那，那我也要自己睡。”小圆子连忙改口，他记得苏老师还说，她喜欢小小男子汉。
“小圆子，苏老师知道你很懂事，那苏老师答应你，等你睡着之后苏老师再离开，好不好？”
“那就这么定了，闭上眼睛睡觉吧！一会儿醒过来，就可以吃苏老师给你做的早餐了。”
“苏老师，那你还是做我的妈妈吧！”
一直到小圆子睡的很沉了，苏凉才小心翼翼地离开卧室，生怕会吵醒了他。
看着那一副乖巧的模样，苏凉在心里微微叹气，莫名地心疼，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圆子的生母会舍得离开？而且一走就是漫长的五年，难道她就从来没有后悔过吗？她的梦里就不会出现小圆子哇哇大哭的声音吗？既然有这么大的勇气将孩子生下来，为什么就不能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成长呢？
她俯身，在小圆子的脸颊亲了亲，柔声说道：“如果可以，苏老师会替你的妈妈爱护你。”
窗外，雨声依旧淅淅沥沥的。
苏凉简单地洗漱，长发被她随意地挽成一个发髻，整个人顿时没有了之前的慵懒，看起来清爽而干练。她走进客厅的时候，沈南辰正躺在沙发上用手机收发邮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他连忙扭过头，朝着她微微而笑。
“小圆子睡着了？”他问。
“嗯，睡得很沉，一时半会儿应该醒不了。”
其实，苏凉什么也没有想，只是简单地陈述事实而已，偏偏，这话落到了沈大律师的耳中，好像立刻就变了味儿。他缓缓地翘起唇角，一双深邃的眼眸隐约透着一丝戏谑的笑意，意味深长地凝着她，似笑非笑地说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
呃，苏凉顿时一噎，脸颊不由得开始发烫。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轻咳一声，故作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要是昨晚上没睡好，现在也可以去补一觉。”
“一个人睡不着。”沈南辰直言不讳，言外之意，不如你陪我一起睡？
苏凉干笑一声，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那你就继续坐着。”
沈南辰顿时一脸的失望，丝毫不加掩饰，又很幽怨地瞪了她一眼。忽然又想起什么，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颇为凄凉地说道：“反正也睡不着，我出去溜达了一圈再回来。”他差点就忘记大事了，求婚是需要钻戒的，明天上午能不能达到最初预期的效果，这么重要的道具一定不能缺了。
“你打算把小圆子放我这里？”
“嗯，有你看着他，我很放心，而且我会很快回来。”
苏凉嘴角动了动，突然，就很想开口把他留下。她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抬起头，一脸认真地望向他，眼眸中的目光坚定而平和，她放柔声音问他：“沈南辰，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初陆婉清为什么要狠心离开你和小圆子？”
如果是她，她一定不会离开。
这个问题在苏凉的心里盘旋了很久，很多次，她都想问出口，可是很多次她都退缩了。如今，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她还不停地告诉自己，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
沈南辰微微一怔，眼角一闪而逝诧异，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提出这样的问题，她总算是愿意了解他的过去了吗？这是不是就说明，她已经愿意接纳他了？
之前，都是他在逼她，唯一的一次，她主动。
“苏苏，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你说。”
“梦想和爱情，对你来说哪个更重要一些？”
杭城，机场高速路。
二十七年前，苏浩远带着自己的梦想，从这座城市离开，在他的记忆里，这座城市的深秋多数时候都是阴雨绵绵的，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每每到了这个季节，一树都是斑驳的叶子，给这个城市的秋季增添了一笔动人的色彩。
秋风瑟瑟，秋雨微寒。
经过了这么多年，他再一次踏上这个座城市的土地，仿佛这二十七年的经历就是一场漫长的梦，等梦醒了，他才发现拥有的这一切不过是浮云而已。
苏浩远这一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秦小野，还有他的女儿苏凉。
坐在副驾驶的是私人助理路晓，是一个保养得很好的女人，实际年龄已经四十三了，可是看起来不过才三十出头的样子。她心甘情愿地跟在苏浩远身边二十年，从最初的小职员，到如今的私人助理，同时，她也是苏浩远目前唯一的女朋友。
她扭过头，笑吟吟地问他：“苏总，杭城的变化是不是很大？”
苏浩远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车窗外，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略带着沧桑，还有一丝久违的激动和胆怯。二十七年的时间，这个城市的变化简直太大了，一时之间，让他有些不适应，那些曾经荒凉而破旧的地方，如今早已经是一片高楼耸立，曾经的羊肠小道，如今也变成了高等公路……
一幕幕如画般的街景，让他既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
很多个深夜，他总是从梦中惊喜，然后不停地问自己，当初的那个决定到底值不值得？如今，他功成名就，不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碌碌无名的穷小子，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够明白，为了今天的地位和成就，他又狠心放弃了多少？
是谁成就说过的，当一个人想要成功，就注定要学会放弃一些东西，当一个人站在最顶端的时候，他就注定是孤独的，因为没有人能够理解他……
苏浩远觉得，他现在的感觉就是很孤独，他不知道，苏凉会不会接受他的出现？这么多年来，他只能在暗处看着她，却从来都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他害怕，他恐惧，比每一次面对巨额投资的时候，都要紧张很多倍。
“是啊！变化真大！”
“苏总，我前些天在网络上查过，如今的杭城是最适宜人类居住的城市之一。你要是喜欢这里的话，等你的病好了以后，我们就不不去美国了，一直住着，你说好不好？”
路晓很喜欢这个城市，从下飞机的那一刻，她就喜欢上了，虽然下着蒙蒙小雨，却依旧掩饰不住这个城市的灵动和秀气。更重要的是，这座城市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医生说，他的病现在也只能养着，或许哪天病情就控制住了，又或许……
她有些不敢去想。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路晓就认定，这个男人是她一辈子唯一的伴侣，那一年她刚刚大学毕业。尽管他给不了她婚姻，可是，这些她都不在乎，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行了，他需要她的时候，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她都能够帮助他……
苏浩远收回目光，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这种事情你来决定吧！”
这辈子，他已经辜负过一个爱他的女人，如今这个女人，他再不能伤她的心。
“那，好吧！”路晓笑吟吟地应道，忽又想起什么，“苏总，我们一会儿直接回别墅休息吗？”
苏浩远是个工作狂，也正因为他的这种态度，才会有如今资产上百亿的京华集团。对于工作上的事情，路晓从来都不敢私自做决定，都会主动征求他的意见。
苏浩远揉了揉眉心，神色略带着疲倦，淡淡地说道：“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公司的事情他们应该能处理好，我现在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会再拿健康冒险的。”
“您知道就好，我刚才还真担心你会说先去公司呢！”路晓微微笑了笑。
“对了，路晓，你帮我去查一个人。”
“苏总，您要查谁？”
“沈南辰。”
梦想和爱情，哪个更重要一些？苏凉安静地注视着沈南辰，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每个人的价值观不一样，得到的答案也不尽相同。
苏凉记得以前秦小野跟她说过，她的生父苏浩远是为了梦想离开的，他说，让秦小野等他几年，他一定会回来找她，到时候他就可以给她幸福的生活，可是，秦小野并没有听他的，一气之下，她直接嫁给了李珣，并且告诉苏浩远，他这一辈子都不用再回来找她了，她带着肚子的孩子一起嫁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