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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飘然旷野

他让马尽量沿着河岸岸壁前行,河床虽然很浅,但他相信那人不会发现他。早年,这条河是有水的,流着弯曲而且浑浊的一股水,从河床的宽阔来看,他相信在比他爷爷的爷爷更早的年代,水势说不定还很浩淼。现在,就连那股细细的浊水也消失了,于是这河床便凭借着千百年来积聚的滋润,疯长出了一丛丛高大的红柳、梭梭和胡杨,比枯河两岸大野上的灌木远为茂盛。但正是这繁茂,让他感到困惑不解,感到不公平,因为在河的下游不到40里的地方,大片的植物枯死了或正在枯死。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好像越来越近了。

难道这是胡大的旨意么?

在距那人约摸50米的地方,他勒住了马,并且从树丛的枝叶缝隙里看清了那人的样子。那人戴着眼镜,亮亮地看不清眼睛。适才在远处看到他时,他正沿着碱坡往破城子的残垣上爬,小如蚂蚁。现在他站在残垣上了,纹丝不动,凝神远眺。高而瘦的身形,衬着苍茫的天与地,极像是残垣的一部分,是残垣上的一根断楫,透着几分苍凉,几缕古意。

只有风,偶尔掀起他的衣襟飘抖,一头浓发亦飘舞如一面旗。

确凿的,是一个陌生人。

在这片人踪罕至的、被称为荒漠草原的地方,就他的记忆所能搜寻的,只有那么几个汉人来过这里,他们是县林业局的老高和老吴,草原站的老唐,还有森林派出昕的列提潘和老陈。其中的列提潘还不能算是汉人,是哈萨克——他曾经为列提潘这样的哈萨克感到迷惑,世界上难道还有可以离开草原和马背的哈萨克吗?——但他们来得很少,一年顶多那么两三回。此外,就是那些开着汽车和拖拉机来打柴和打黄羊的人了。那是一些他很不喜欢的人。他们跳下车,不问三七二十一,抡起斧子和坎土曼,专捡最粗大的胡杨、红柳和梭梭砍,在草原上开着车子横冲直撞,把那些可怜的黄羊追得走投无路……不过,他们好像也有好几年没有来过了,也许以后也不会再来了,这真值得庆幸。

这个人,显然不像是来打柴和打猎的。但他还是郑重其事地往衣袖上套上老高发给他的那只袖标,袖标上“义务护林员”几个汉字他至今也不认得,但他知道这血红的、绣着金字的东西套在臂上,就使他和一般的牧人有了区别,这区别是他从那些打柴人和猎手们的眼睛里发现的。

从来还没有一个人单独到这儿来过。这儿离县城至少有50公里的路程。北面就是那片凝固的死海,他孤身一人跑到这天涯海角来干什么呢?但他还是感到了一点振奋,不管怎样,总是来了一个人,比没有人来要好——在一个难得有人来的地方,有时候,真希望发生点儿什么事……

他催着马跳上了河岸,朝那一堆残墙断壁走去。那人还是那么纹丝不动地站着,现在有一只手叉着腰。脸是很清朗的瘦,透着极神往的痴迷表情。

很近了,他让自己咳了一声。那人全身微震了一下,便如惊鹿般转过脸,便看见了下面的马和人。马是极高大俊逸,毛色油亮如披了一层紫缎。人呢,与这汗血马似的良骏如天造地设般地相称,肩部和胸部皆宽厚得有些变形,脸和粗壮的脖颈、和骨节粗大的手,则是粗纯的红铜色,整个的人马,孔武雄豪,被苍远的天幕映衬着,如一尊铜铸的雕塑。

只是分明地,那张铜色的脸绽出了一片微笑,牙齿是雪一般的白。接着便看见他在马背上向前欠身,低头和抚胸,便分明听到一声浑厚的问候:

“你好!”

“哦……你好!”

忙不迭地还了礼,便快快地下了残垣。于是骑者便看清了他鬓角上有几根白发,粗亮。还有他眼镜片后雨雾一样的眼睛,瞳仁如旷野上的灯,明亮又遥远。

跳下马,便接到了一支香烟。阳光下灼目地一闪,打火机伸过来。那东西黄亮如鞍上的铜饰,极精致。头上有只苍鹰盘旋,双翼如铁,掠过一道冷白的光。

吐了一缕青烟,陌生客脸往城垣侧一侧,嘴角浮一丝浅浅的笑:“晓得这……遗址,是哪个朝代的么?”

骑者摇摇头,粗憨地一笑,同时也望那遗址。那暗红色参差嵯峨的一堆,孤寂嶙峋地突出于天地之间,将远古的兴衰枯荣,或市声浩歌,或铁马金戈皆凝固成为亘古的谜。他无法回答这显见深奥的问题,这是死去的爷爷,和爷爷的爷爷们都不曾解答过的问题。他们如今都静卧在西边的那片红柳滩下面,已成为这旷古大地悠远历史的一部分。

好像是读懂了他的心,陌生客点了点头,转过脸,将那遗址留在脑后,面向缤纷的旷原。刚刚落过一场雨,天上还有大团大团苍暗的、铁青的云如海藻般飞速地翻腾变幻着形状。阳光从湿漉漉的云隙中一束一束地投射来,如平地矗起千百根伟岸壮丽的金柱。于是这被雨水洗过的原野,便更显其明艳和斑斓。

骑者以十二分的自豪心,欣赏这来客清俊脸上的如醉如痴,同时发出了邀请,哈萨克人绝没有让客人从自己毡房门前走过去的道理。

苍云像是瞬间完成了它们伟大的转换,潮水般向着天边退去,天空于是只剩下一派纯净的钢蓝。沙土地浸了雨水更好走,路边的骆驼刺、牛蒡、芨芨草、盐穗草、优若黎、艾蒿、碱蓬,叶子皆如蜡染,颤颤地闪着翡翠绿光。阳雀花灼目耀眼,锁阳如春笋破土而出,紫艳若玉笔。野兔子丝毫不怕人,追着人嬉戏,满耳皆是阳雀、五更鹚婉转,一片嘈杂。空气是极纯,极甜润,无半点尘埃,来客贪吸着,走了一段,便忽然停住。

前面是大片红柳花,花团簇簇,灿若云锦,蜂声嗡嗡,蝶翅零乱。

凝神地望那片红海,又望四周,望远天和云,忽将一脸清癯转向骑者,认真说,“这个地方,我来过的!”

“来过?什么时候呢?”骑者心里问。细细打量,又想,实在想不出来,便憨厚地笑了。

也许。他来的时候,你还没有降生呢?

便又打量来者。样子并不老,人老不老就像马老不老一样,只要看走路就看出来了。况且他的脸也不老,于是坚信他来过这里是不可能的。但他猜不透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眼里好像藏着些忧郁,藏着些疲倦,藏着许多许多他猜不清楚的内容。

于是骑者便自然想起了爷爷和他的冬不拉。爷爷的嗓喉苍老、悠长,还有点嘶哑。他是这么唱的:

世界呵很大很大,比世界更大的是人的心。能洞察世间一切的人,才能成为诗人……

于是便有些羞惭地笑了。为自己的孤陋,及为自己永远地不能成为诗人。

淌出了那片红海,眼前忽然展现了一片碧绿。草地有点倾斜,中间有一汪清泉,晶亮。泉边卧着几头牛,立着数匹马,皆神态悠闲平和,毛色油亮如漆。远处一些羊,白得耀眼。泉北约20米处,立着一顶毡房,袅袅地一根青烟升腾,远远地便有奶茶及肉香味儿弥漫过来,倏忽间一条牧羊狗狺狺而来,大如牛犊,骑者厉喝一声,便摇尾做亲昵状。又有3个长长短短顽童,于一丛野蔷薇后探头窥望,跃跃欲前,望陌生客人,大眼里闪出几多好奇、几多害羞。毡房门口,主妇已在迎候,高大壮健,红润大脸,笑时牙齿雪白如玉。

这一切皆似曾相识。草地、毡房、牛马羊狗,晶亮的泉,孩子和母亲,这一切的明丽和壮健,还有奶茶和煮肉的香味,及这湿润的大地蒸腾的百草万物的香味,都似曾相识。

来客伫立良久,脸上是说不出的惊奇和恍惚。

如今已是主人的骑者,和他的女人在毡房门口向屋里做了请的动作,他便熟稔地走了进去,且似乎早就懂得哈萨克人的礼节,进门后不走左边而走右边,装在背包里的砖茶和方块糖,在县城的百货商场买它们的时候,似乎早就预想到会有这样一次遭际。现在,他将它们郑重其事地献给了主人,盘腿在地毯上坐下来。女人很快在他们面前铺好了餐布,端来了奶茶和油香、馕。毡房里是极富丽。来客环顾,又恍惚起来,四壁的挂毯、毯子上的图案,还有镶铜饰的箱子,角落的木床,及床边垂悬的布幔,皆十分熟视。甚至从毡房顶上的天窗投进房里的一圈光亮,蓝色的,也和记忆相像。

又端来了很大的一托盘煮肉,极鲜嫩的羊羔肉。主人笑吟吟地从床下摸出一瓶酒,巩乃斯大曲。客人望着瓶肚子上的商标,那上面的绿色草原图案,也是在这毡房里见过的。

“请吃!请多多地吃!”

确凿地是有些饿了,便毫不客气,往肚腹里吞食进去了好几块拳头大的肉。到实在吃不下去的时候,主人便往两只茶碗里倾倒了整个的巩乃斯,用夹生的汉话举碗相邀:

“喝一点!请喝一点!”

便让自己的喉管及已经饱满的肚腹,感受了另一块更遥远、更广大的草原的醇厚与猛烈。顷刻间那股雄豪的灼热便烧遍全身,且烧出了眼泪,且引起一阵剧咳。

主人微笑着望他因咳嗽而挣红的脸,说:“巩乃斯很厉害,厉害的巩乃斯,喝两口就好,要多多的喝……”

便接着喝,同时想,该说点儿什么。便问孩子们多大了,上学了没有,问放牧了多少羊和牛马,问祖祖辈辈的他们是否一直居住在这里……问许多不相干的问题,且不知道这样的问是否应该,是否合适。

主人一一作答,用生硬的仅有的汉话语汇。让他知道了他要送孩子到县城念书的愿望——且让他了悟了,他和他的世世代代的先辈们所生存和生息的世界,就是这片有着繁茂的草木和历史遗迹的寂静广袤的草原,这里远离尘世而又生气勃勃,绝无任何污染,和嘈杂得让人的脑袋都要炸裂的喧嚣……

“请讲一点……外边的事情,讲一点。”主人挪了挪屁股,让自己坐得更舒适一些,且殷切地探过身子,同时伸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请看看,这儿,电没有,听的东西没有,看的东西也没有。我们的脑袋……都快要……生锈了,都快要变成了傻子!”

“这儿很美!真的,非常美!”

客人说着,又碰了一次酒碗,同时又给主人和自己点了支香烟。

便把自己埋在香烟烟雾里,不知该怎么说,从哪儿说起,但还是信马由缰地说起来。讲他去过的这个那个城市,见过的这些那些事情,酒碗便一截一截地空了下去。到后来,忽然想起了那首歌子。外边的世界很精彩,外边的世界很无奈。便忽然觉得有些困倦,情不自禁地从喉腔里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那么,你,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么?”主人沉吟着,小心地询问一声,同时启开了第二瓶酒。

“是的,很远,很远……”客人用梦一般的声音回答着,低头发现了重新被斟满的酒,忙说,“喝不得了,不……不能再喝了,我原本是不大会喝的,今天喝……喝得太多了!”

“慢慢喝,慢慢喝,酒是个好东西,活着就不能没有酒!”

客人,这时却在凝视门外。

那门,像嵌着一幅米勒的油画。明净的天空,玻璃一样闪亮的草地,远处燃烧的红柳花,悠闲的牛马和羊群,草地上嬉戏的顽童,还有在门外忙碌的母亲——那母亲正弯着腰身,丰硕肥大的臀部及衬衣里肥满下垂的乳房,被天地映衬着,分明如剪影。这孕育着草原声色及生命的优美剪影,确凿无疑的是亲眼见过的!

于是,便回过头,用迷离的目光盯住主人,认真而且坚定地说:“这是真的,我来过这里,就是在这顶毡房,所有的情景,还有你,你们,和你们的孩子我都见过的!”

主人艰难地想着,惊讶地审视着那张激奋的脸,努力相认,自然仍是徒劳。便想,该不是醉了吧?便博大地笑了笑。

客人红着脸,急促地说:“我是说……有一个梦!我做过这样的一个梦!梦里面我来的正是这个地方!世界上竟有这样奇怪的事情,所有梦里的情景,就是刚刚发生的一切,毡房也是一模一样,我坐的也正是现在这个地方……”

主人庄重地点头,敛住了笑,且在古铜色的脸上凝固了一层哲人般的沉思表情。

是的,爷爷曾经说过的。梦和马背一样,是人的另一副翅膀,可以把人带到任何地方……

便庄重地举起双手,为梦中神游到此的客人,干杯!

后来,客人醉了,醉得很沉。

清晨,一家人都到数里地外的草库仑北边去打草,那儿的草极鲜旺。

没有惊动客人,想让他睡个好觉。

回来的时候。客人走了。

在地毯的中央,留着一张纸条,上面压着那只打火机。

主人急忙跳上马背,登上那残垣遗址远望,没有看到那客人的影子。天地浑然一体,霞光如浆汁般稠黏,在那望不到边的天涯尽头,那怪客永远地消逝了。于是骑者觉得心里很空。

那礼品——打火机沉甸甸的,像是镀了金。他随身带着,用它点莫合烟,那火苗儿极好看,幽蓝幽蓝,如草原上的马兰花。

有一天,这花儿忽然凋谢了,怎么也打不出火来。

秋天的一天,森林派出所巡视的摩托车开来了,他让警察老陈读了那纸条上的一行字:

我的灵魂永远留在这里了。多美的草原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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