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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偌大的星空下,空虚的荒野,只剩下残破不堪的月亮。

月亮之上,映着惨白的月光,四道色彩斒斓闪电似的光芒,在夜空中急速前后掠过。

就在此刻,打头那一道青色闪光突然急转直下,仿佛是突然失去了翅膀的鸟儿,在夜幕中转了一个诡异的光圈,朝着大地笔直的落了下去。

青光须臾间散尽,却是多了一个模样不可方物的年轻白衣女子。奇怪的是,白衣女子的手中此刻正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孩子长得粉粉嫩嫩,甚是可爱,肥嘟嘟的小嘴里甜甜的吮着拇指,睡的正香。

原本紧随青光其后的三道各色光芒,并不急着追来,而是在半空中兵分三路,转瞬间分别落在女子前中后三方,三道异光选择的站位精妙非常,将白衣女子围在核心,断绝了所有可能的退路。

白衣女子绝望了,不由的抱紧了手中的孩子,死死的盯着三团炽热光芒中走出的三个男人。

三人装束各异,皆是非一般的男子。

当前一人白衣高冠,缛装方屐,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手中执着一杆黑锋巨笔,淡然而立,气度不凡;居中的中年男子神色肃穆,身穿黑白相间的及地法衣,腰间悬着一柄火色长剑,剑身之上光焰吞吐,绝非凡品;殿后一人身形高大威猛,高八尺有余,一身赤色猎风衣紧紧的裹在身上,双手持十字密宗法印环抱在胸前,喜怒丝毫不言与色,看面相却是一个鹤发长须的老者。

“好,好,好!”白衣女子惨然一笑,连道三声‘好’字。“没想到为了对付我一个小女子,儒释道三家竟然连你们也出动了。”

“不,我们今日并非为你而来,而是为了他啊。”年轻的儒者声音淡然,手中巨笔忽的笔锋一转,直指白衣女子怀中熟睡的婴孩。

“休想!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啊,你们当真连个孩子也不放过么?”白衣女子眼中隐含泪水,嘶声大叫。

“龙女,你已经中了我的无相法印,若是肯交出你手中的天煞破军,我佛门有好生之德,老身我保证今日放你一条生路,如何?”老释者面无表情,缓缓的沉声道。

“你们这些人一个个自诩正道,不过是伪君子,假道学罢了。废话少说,要打要杀悉听尊便,我只知道他是我儿子不是你们口中的什么破军,我是绝不会把他交给你们的。”白衣女子低头亲了亲孩子,再抬起头来时眼中只剩下坚毅与决绝。

“道友跟这妖女费这口舌作甚,要我说直接杀了妖女把破军抢过来再说,若是等她突破无相法印的禁制,要制服这妖女就难了!”佩剑的中年道者有些不耐烦,毕竟面前的对手贵为黑龙公主,一身道行修为不可小觑,即便中了无相法印这种强大的禁制法术,道力依然可怖。

“大悲天龙,龙女,老身念你这一身道行修行不易,你真不悔么?”老释者声音深邃,开口先是唱了一声宝号,发出了最后通牒。

“一生所爱,无怨无悔!”

白衣女子大笑起来,手脚脖颈渐渐生出一层层密密麻麻的青色鳞片,与此同时她的身后的虚空中更是凭空出现了一只巨大的影子。

“九狱妖龙!”

“吼……”妖龙才一出现,就出发了犹如来自地狱九天魔神般的怒吼!

“这妖龙是九品天幻身。快!二位道友速速帮我结三千浮屠大阵!”老释者朝另外二人大喊道。

二人不敢怠慢,年轻儒者手中符笔在虚空中连点,须臾间在空中写了一个大大的‘御’字,最后一笔点在打字中央,犹如画龙点睛之笔,整个‘御’字化作一面透明的光盾,光盾不断延展,继而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罩!

中年道者大喝一声腰间火色仙剑如火龙腾空,悬在妖龙头顶不断旋转,越转越快,冲天剑光沿着儒者构建的光罩散开去,一道道赤红色的剑光形成一条条诡异奇怪纹路。

“三千浮屠!”老释者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精致小巧的金佛塔,金佛塔缓缓向光罩的顶部浮空飘去,释者手口并用,手上结了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法印,口吐真言。

通体漆黑的妖龙终于现出真形,虽然只是幻身,却犹如实体,长达十余丈的巨尾有力的抽打着周围的透明光罩,整个大地都随之颤动!

那是如此巨大的力量,每一次抽击都包含着巨龙之力,即便是小型的山峰也会被这一尾的力量扫平,而那儒者笔力所形成的透明光罩竟然只是微微颤动而已,丝毫没有破碎的迹象。

白衣女子心里明白,单单凭借九狱黑龙幻身的力量已经无法冲出对方所设置的强大禁制。

怀中的婴孩被周遭突如其来的巨大恐怖声惊醒了,大哭起来。白衣女子看着怀中的孩子,一咬牙,猛地一掌拍在自身丹田处。

女子双唇微张,一颗青色的元丹从她口中吐了出来,这是她自身的本命妖元,为了这颗妖丹她修炼了近万年!

一丝血沿着白衣女子的嘴角流了下来吗,滴落在娟白的羽衣上,分外刺眼。女子却似乎毫无察觉,只是口中念念有词,集中全部心神奋力催动妖丹,她发誓要拼尽一切保护自己的孩子。

作为天幻身的九狱妖龙感受到了主人召唤,随之一声大吼,巨龙的周身再次暴起,全身上下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原本排列紧密的黑色龙鳞一片片的竖了起来,整个龙身凭空涨了一倍有余,不仅如此,妖龙的龙头之上竟然伸出两根长约六尺的狰狞巨角,模样十分可怖。

“这妖女不要命了么?”

年轻儒者大吼一声,原本单手执笔的他立即改为双手执笔,即便如此,他执笔的双手还是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三人中属他道行最低,原本他的元气圣盾也只是能和妖龙僵持而已,这一下子妖龙的力量徒增几近一倍,圣盾的表面已经隐隐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哼,雕虫小计!火岩爆……”

中年道者冷哼一声,火色仙剑徒然燃烧起来,无数道犹如岩浆般的小股溪流从光罩的穹顶上方沿着方才形成的奇异纹路流淌下来,元气圣盾上的裂纹立时被修补的光鲜如初。

眼见如此,白衣女子面色大急,眼见就要冲破禁制却功亏一篑。她愤然咬破舌尖,一口浓血喷在自身妖元之上,青色的妖丹一时间光芒大盛,幻身的力量猛增。

“小黑,给我钻破它!”

白衣女子一声令下,九狱黑龙停止抽打光罩,而是伏低了身子将一对龙角高高昂起,一头朝光罩上扎了过去。

“咣……”

妖龙扭动旋转着自己巨大的身体,速度越来越快,一对龙角就像是金刚打磨的钻头,力量完全集中在两只龙角的顶端,狠狠的顶在光洁如滑的光罩上面。

这一招局势慢慢翻转过来,火岩爆本是杀招,中年道者只是利用其放射出的岩流裹挟的丰沛元气,来修补元气圣盾的裂痕。这一次,妖龙的攻击以点代面,火岩爆的修补速度和妖龙的破坏速度立即拉开了一大截,儒者的这面元气圣盾立时处于崩溃的边缘,也许分秒间就会溃散。

“三千浮屠,万妖降!”

此刻,那方小小的金色佛塔已经升至整个光盾穹顶的最高处,佛塔猛地拔高十数丈,竟然在空中形成了一座巍峨如山岳般的金色巨塔。

金色巨塔携冷霆万钧之势,无情的朝下方九狱妖龙压了下去……

一切仿佛在那一瞬间终结了,金色的光芒中似乎走出了万千神佛,只是这一击就将强大如九狱妖龙的天幻身生生压成了齑粉。

三千浮屠,竟然强大如斯!

白衣女子身子东摇西晃,修道者的幻身和自身一体本源,幻身被抹杀之后本体也会受到致命的伤害。女子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气力,侧身扑倒在地上,旋转空中的青色妖丹也一并黯淡了下来,坠落在一旁的杂草间。

“她是不是死了?”白衣儒者满脸倦容,缓缓走上前来问正在俯身查验的中年道者。

“三魂七魄已散,肯定没救了。”中年道者右手手指按在女子的额头上,却没有探到半分魂魄。

“哇呜……哇呜……”

道者这才注意到女人的身下有个在不断蠕动的小东西,原来女人到死的那一刻还在护着她的孩子,硬生生的扛下了三千浮屠的全力一击。

那婴孩也是生的奇怪,方才大战时他哭声震天,这时却安静的趴在女子怀中傻笑,完全不知这个世界上唯一愿意保护自己的人已经离开了。

道者却好似没有看到这婴儿可爱的笑脸,反而仿佛看到了这世间最邪恶的妖魔一般,手中仙剑一震,猛地刺向女子身下的婴孩。

“道兄且慢!”

千钧一发之际,一杆黑锋巨笔架在了剑身之上,生生将这一击给挡住了。

“除妖务尽!你要知道这孩子可是天煞破军转世,今日不除,来日天下苍生涂炭尸横遍野时你又何忍?”道者大声反问,手中道力不减。

“我儒家修圣人之道,这孩子妖性未开,暂列人属。我等只需将其禁锢起来,来日等这孩子妖识大开再除不迟,道兄这般做法于理不合,临行前圣夫子特意嘱咐在下,要将破军带回圣院处置。”白衣儒者丝毫不让,两个人一笔一剑僵持不下。

“哼,就你们儒家的人认死理,我们道宗才不管这些,道尊有令,今日我一定要除掉这天煞破军。”道者说话间有些怒了,手中的剑红光大盛。

“阿弥陀佛。”眼看儒道两方互不相让,老释者道了一声宝号走上前来道:“三教本一家,两位道友休要动怒,请听老身一言如何?”

“大师请讲。”三人中老释者法力最高,儒者和道者本也不想因此大动干戈,二人考虑一下各自收回法器。

“就在今早,天演图的运行结果已经出现了,此时诸位圣夫子、道尊、佛老正在道天峰上商讨对策,恐怕要破这天煞破军并不是一杀了之这么简单,我们姑且在此地等待,相信日出前就会有结果的。”

“果真如此?既然是天演图的结果,那我没意见,全听大师您的好啦。”年轻儒者笑了笑,一把抄起地上白衣女子的尸首临空飞起:“此役是我们要夺其孩儿,虽然是为了天下苍生大道,但也与红尘理法不合,这里太荒凉了,待我找个山清水秀之地葬了她吧。”

“也好,老身会彻夜念诵地藏菩萨本愿经,愿其六道轮回中不坠修罗地狱。”老释者沉声回道。

谁也没想到接下来的等待是如此漫长……直到天光大亮,道天峰上还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儒者已经回来多时,竟在一旁的巨石之上铺开一张雪白大纸,掏出粉彩笔墨认真作起画来。中年道者则是在一旁舞起剑来,他的人如其剑,火一样的性子,火一样的剑招,剑风所指,直让天上的云彩也燃烧起来。老释者则是老僧入定般,在一块褐色巨石上闭目盘坐,动也未动,好似风中一尊老雕像,只是口中开开合合,念着的正是那篇地藏菩萨本愿经。

“若现在未来,天龙鬼神,闻地藏名,礼地藏形,或闻地藏本愿事行,赞叹瞻礼。得七种利益。一者,速超圣地。二者,恶业消灭。三者,诸佛护临。四者,菩提不退。五者,增长本力。六者,宿命皆通。七者,毕竟成佛。”

“南无地藏王菩萨摩诃萨!”老释者念出最后一句,猛地睁开了双眼。

年轻儒者笔锋一顿,业已收笔,画纸上赫然是一副灵动非常的山水图卷,仔细看去好似如梦如幻,好似要把人的灵魂吸入画中,不知是画的何处仙景。中年道者的剑风也停了下来,周身方圆数十丈再无一根草芥,地面被剑风削的连半寸泥土全无,竟然成了平整如镜子般的石面!

“没想到竟是这样!”

三人齐齐感叹,三教泰斗为了这天煞破军争论了七天七夜,竟然出了这么一个结果,这是三人都没有想到的。

“哈哈,你我三人从天煞破军怀胎开始追踪,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年了吧,没想到最后做了个无用功。”中年道者仰天狂笑道。

“怎么没用?天演图不会出错的,天煞破军即便死了也会再入轮回,唯有这样才可能结束一切。”年轻儒者在一旁反驳。

“说的不错,这是三教协商的结果,也是唯一可能有效的法子,就这样吧。”老释者沉声说道。

三日后……

“再过一个时辰,咱们几个就会把天煞破军这档子事忘干净啦……这样也好,眼不见心不烦,剩下的就让他们瞎操心去吧。”中年道者忘着远方,倒是很开心的样子。

“这太上忘情咒果然这么强?”年轻儒者问。

“当然,保证你忘得一干二净,呆会恐怕你,我,大师三个就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了。”道者哈哈笑道。

“也好,反正我也挺讨厌你的。”儒者淡淡的回道。

“切,你以为我喜欢你小子?假正经!”道者也不甘示弱。

“两位道友,事已至此老身先走一步了。”老释者双手合十,唤出一个飞天****。

“大师走好。”

“不送。”

老释者驾起飞轮飘然远去,中年道者扭头对身后的年轻儒者道:“我说小子,要不要最后陪我喝一杯?算是纪念一下这一年的倒霉日子。”

“你去吧,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去。”儒者淡淡回道,眉头紧锁。

“好吧,那么咱们后会无期啦。”道者一拱手,唤出飞剑,只见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化作一道赤芒飞走啦。

“后会无期?我们真的后会无期了么?”年轻儒者从怀中掏出一物,低头喃喃道念道,却赫然是一枚鹅卵大小的妖丹,颜色黯淡毫无生气。

“龙女,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的儿子暂时没事了,这下你该放心了吧。”年轻儒者对着妖丹低声轻语。

就在这时,青色妖丹突然闪了一下,好似为了回应年轻儒者的话语。

“你没死,你竟然没死!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儒者先是大惊,继而狂喜,转而又忧郁起来:“可惜不久后我就会忘了你啦,这一年来发生太多的事,也许太上忘情咒对我来说才是最适合的吧。”

妖丹急速闪烁了两下,又黯淡了下去。

“不要再动用剩下的那点元气了,放心,我会将你的妖元放回去,那个地方恐怕以后再没人知道啦。”

言毕,儒者运起黑锋巨笔,一道元气将他高高托起,化作一团白光向着远方飞去。,只剩下偌大的荒原作为背景,一切似乎沉寂下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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