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秀背脊忽然僵了一下,她下意识想抬头看向殿中某个人;但她也几乎立即便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妥,又飞快将头垂了下去,继而小心翼翼回道:“回大人,的确是这样。”
林琅半眯着眼睛,目光透着幽幽的亮,紧盯住殿中下跪的良秀不放,“那我再来问你,除了你之外,平时还会有谁可以接触到那只暖玉枕?”
良秀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才慢慢道:“回大人,建安殿各人皆各司其职;除了奴婢之外,平常是不允许其他人接触那只暖玉枕的。”
她想了一下,忽然大着胆子看了林琅一眼,道:“请问大人,能否容奴婢请教你一个问题?”
林琅不置可否地投了一瞥过去,淡淡道:“你有什么疑惑,那就问吧。”
“谢大人。”良秀沉思了一下,才缓缓道:“大人你一直盘问奴婢关于陛下所枕的那只暖玉枕,是不是那只枕头出了什么问题?”
林琅闭了闭眼睛,睁开之后,亮色大增,他定定盯着良秀,沉声道:“这事也不用瞒你;没错,我们的确从那只暖玉枕里面发现了一些问题;而这些问题涉及到陛下龙体安康,所以本官一定要向你盘问仔细,好查清事情的真相。”
良秀姑姑似是被吓得不轻,她双腿一错,居然差点后仰着倒在了地上。
嘴里还失神地喃喃着:“暖玉枕出了问题?还危及到陛下龙体安康?这……怎么会这样?”
“良秀,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情况?若真有什么情况,你不妨趁现在说出来;有本官在此,还有这一众的元老与殿下们在此,无论你说了什么,都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林琅这话是等于暗示良秀,就算良秀供出某些实情,那名在暖玉枕下毒的元凶也不敢对良秀做出什么报复行为;因为今日众多重量级人物在这作证;假若良秀她日发生意外,任何人都会将怀疑的目光往那元凶身上放。
东方语微微笑了笑;看来不管是东晟还是蛟玥,能够坐上大理寺卿这个职位的,都不会是个简单人物。
良秀闻言,心神似乎稍稍定了定,她随即伏首在地,道:“多谢大人;但奴婢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奴婢实在不知道那只暖玉枕为什么会出现问题。”
林琅冷冷一笑,眼皮一挑,便漠然道:“良秀,本官可是给过你机会了;你若不知道珍惜,可休怪本官日后无情。”
他冷哼一声,斜睨着殿中那下跪的宫女,又道:“我现在可以实话告诉你,我们刚才已经彻底检查过内殿;除了发现那只暖玉枕有问题之外,没有在别的任何东西上面发现有毒物;换言之,就是有人从那只暖玉枕里做了手脚,还是定期往里面注入一些毒药。”
“你想想,将毒药注入到陛下异常喜爱的暖玉枕内,其目的是什么,想必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了吧。”
他声音陡然提高,连语气也泛了森森的凉,“现在,你还要继续包庇那名企图谋害陛下的凶手吗?”
殿中众人都安静之极,人人这个时候都将自己变成了哑巴;就连一向大嘴巴最爱喳呼的五殿下宁康,这会也懂得了沉默是金的道理。
居然也难得的像个闷葫芦一样,坐在旁边一声不吭;不过,他虽然不发一言,但他那双眼睛,却似溢满了涛涛江水一般,一个劲地在暗中朝良秀递眼色。
这一切,在他自己看来,或者做得极为隐秘。
却不料,他任何一点动作从头至尾都一直点滴不漏地落进了有心人眼中。
而这些有心人里面,除了那漫不经心的绝色少女;自然少了那风华潋滟的温和少年;还有皇后文秋凤与周德亲王宁优。
他们四个人除了一直暗中留心宁康的举动外;还时刻关注着坐在距宁康不远处的七殿下宁步。
宁康一直给良秀打眼色的时候;宁步却似个纯粹看戏的局外人一样;星眸寒光隐隐跳动,而他嘴角隐约噙着阴森又深沉的寒凉笑意。
右相一直皱着眉头静看林琅审问良秀。
这会看着良秀低垂着头,在林琅陈说了利害之后,也并不见良秀有什么表现;反而更似是抱了某种决心,打算以沉默来扛到底一样。
右相那眉头便在霎时皱得更深了。
“良秀,若你不能证明另有他人接触过那只暖玉枕;那么本相与林大人,只能断定你就是定期往暖玉枕里面注入毒药,企图谋害陛下的凶手了!”
右相声音淡淡,语调亦平常如水;连一点发怒的味道也没有。
他冷眼看着垂首跪地的宫女,又慢慢道:“你可以一直这样沉默不说话;那样我们满殿的人都无法从你口中得知真相;或者你毒害陛下的动机;不过即使如此;我们查不出动机也无所谓;这依然不妨碍林大人他们对你依法执行判处。”
“林大人,谋害陛下会判什么样的刑罚,不如请你在此跟大家都说说,也让大家都好好听听,学习一下我蛟玥的律法,也算是给自己提个醒,让自己长长见识。”
林琅闻言,冲右相颔首,淡漠地瞥了良秀一眼,道:“右相说得是,我正有此意呢;难得今天有这样的机会,在众位面前宣扬我蛟玥的律法;我乐意之至。”
“谋害陛下会判什么样的刑罚?其实我相信不用我按照律法来宣读,在座各位心里也都明白。”林琅哂然一笑,眼神缓缓扫掠全殿,声音含着几分凌厉,“不过,众位心里明白归明白,我只怕有些人会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我自然不介意在上明明白白说上一遍,好加深大家的记忆。”
“谋害陛下,一旦查实,不管他是皇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除了将他本人斩立决之外,其族人一并同罪。”
林琅说到这,忽然凑了凑头,往那宫女所跪的方向,露出幽秘的冷笑,道:“不知良秀姑姑你知不知道,所谓族人同罪指的是什么?”
“奴婢……奴婢……”宫女哆嗦着说了两次,却再也说不出去,而是将头深深埋到地面之上,发丝覆盖的前额,隐隐可见冷汗涔涔淌下,似是顺着她尖削的颊一路流入到她衣襟里,在这冰冷的冬天,肌肤触到那滴滴冷汗,良秀浑身似乎都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