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语知道救人如救火,一路上就算再难熬,她也半句未曾喊苦,还一直笑眯眯佯装出十分轻松的神态。
只是到了夜里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她常常因为白天颠得快散架的骨头,痛得难以入睡。
如此快赶慢赶,他们竟然用神一般的速度,只用了短短五天时间,就从东晟帝都穿行了几千里的路途,自东晟南边一个城镇出去,进入到蛟玥的地界。
到了蛟玥国土,东方语感觉宁楚的态度微微有些变,看他的情绪似乎有些紧张,但表面上,看他仍旧一派温润如玉的风度翩翩模样,东方语便暗笑自己疑心过度。
穿过边境之后,宁楚突然道:“小语,接下来,还得辛苦你,我们不走官道,我知道绕过两座山后,有一条江,我们改走水路,这样可以节省一半的路程。”
“宁楚,那条江是顺流还是逆流?它的水深如何?江面是否平顺?”少女挑眉,眸光闪闪看着艳绝少年,然而,她此刻的眼神却透着严肃的冷静,就是唇角一抹浅笑,也微微染了一丝宿冷。
宁楚对上她清亮的眼神,忽地苦笑了一下,道:“哎,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
“那条江叫岷江,江面不算宽阔,两岸皆是高耸绝壁,且底下多暗礁,还是逆流而上,速度实在比我们在陆地走官道快不了多少,但因为这条江险得出名,所以一般人绝不会想到我们敢去冒险,愿放弃平坦舒适的大道不走,而走这样危险重重的水路。”
“我们除了要拼速度,还要走些不寻常的路。”
宁楚淡淡一笑,眉目微现歉意,“小语,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东方语无所谓地耸耸肩,她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颠波的赶路方式,她只是微感意外,以宁楚这样聪慧绝伦的人,也会有如此难缠的对手。
宁楚略略蹙了一下眉,随即又松展,看着风姿绝世的少女,淡淡笑道,“他是如妃的儿子,在皇子中排行第七,自幼聪颖,又招人喜爱。”宁楚略一顿,语气一瞬渗了丝森然,温润的目光在少女面上转了转,继而笑道:“自父皇中毒昏迷以来,他身后拥立他的两大世家,暗中联络朝臣,时刻为拥立他上位做准备。”
东方语皱了皱眉,思考了一会,才慢慢道:“是不是只要你这个太子不在的话,就算没有遗诏,他被拥立为帝的呼声最高?”
宁楚点头,眼里微微透出一丝无奈。
“对于做不做这个太子,或者以后的皇帝,我其实并不感兴趣;但我看不惯他这种迫切期望父皇永睡不起的欲望,所以这个太子之位,目前我还不打算让给他。”
宁楚微微叹了口气,“他只想享受权力带来的快感,却没有为百姓做事的心;即使他日我不做太子,也绝不会同意让他坐上那个位置。”
少女漠然道,“世人大多只看到了掌权者的风光,却甚少有人看到他们风光背后的隐忍与牺牲。”
东方语回首看着他艳光卓绝的脸,笑道:“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的爬大山赶回去吧。”
爬山,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实在吃力。
东方语哧哧喘着气,一边擦汗一边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山上走去。
夏雪本来要扶她,不过被她拒绝了。
“夏雪,你可以扶我走上一段两段,可这山那么高,你自己走着也累,你扶我,也不能扶着我跨过这两座山,还不如让我自己适应。”
宁楚本欲施展轻功将她带过两座山,自然也被她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她的理由很简单,既然知道前路不太平,那就不要白白浪费力气,将内力留着来对敌比较重要,现在她只是感觉有些累,但要不了命;可若将不必要的力气浪费在这里,到时敌人就有可能要掉他们的命。
好不容易翻过两座山,终于可以遥遥望见那条蜿蜒曲折的岷江。
因为江面不算宽阔,底下又暗礁丛生,所以江面上基本没有什么船只,就是有,也不过是小小渔家在打鱼而已。
当然,大船吃水深,在这个暗礁丛生的岷江水道根本无法航行,所以他们到达的时候,江面只有零星的几艘小船而已。
宁楚早通知了他的隐卫,让人准备好船只,当然,宁楚带的人也不多,所以只雇两艘船就够了。
宁楚与东方语夏雪,还有几个隐卫在前面一艘;而后面那艘船上,全部都是隐卫。
尽管撑船的艄公是在这条江面上讨生活的渔家,但因船是逆流而上,又要小心翼翼避过底下的暗礁,船航行得并不快。
不过这不快有不快的好处;一路颠波的东方语,这个时候终于有机会赏赏岷江的景色,也终于有机会睡下好觉。
听着水波流动的潺潺水声,加上连日赶路的疲惫,东方语夜里的时候睡得特别甜。
许是放松了心情,不但她睡得甜,就连夏雪与宁楚也是一样。
人到了下半夜,尤其是黎明前那段最黑暗的时间,大脑便会自动调整到最放松的状态,这种状态下,人的睡眠最深。
然而,就是在这种时辰,在人们不违背身体生物钟,好梦正酣的时候,有人却悄悄靠近了宁楚他们这两艘船。
这些人都有一身过硬的水下功夫,人人身穿着黑色水靠,在没有月色,连星光也黯弱的夜晚下。
他们悄无声息自水底下迅速浮起,不过并不是浮出水面,而是五人成一组,分别潜到两艘船下面,利用特殊的工具,一下接一下,迅速在船底下凿开了洞。
水波流动,江水轻轻拍打着船身,本来就令船上的人感觉有轻微的晃动。
所以他们这些熟练而高超的动作,并没有给船带来多大的震动,就是这样轻微的震动,轻微到可以令人忽略过去,粗心以为那不过是水波拍打船身带来的震动而已。
舱底下的洞由小渐渐变大,从一个拳头大小逐渐变成了臂粗,再渐渐扩大到可以容一人身体通过。
潜在水下那些穿着水靠的人,看着江水将船往下面一点点拖沉,他们终于放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