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愿嫁;一个不愿娶。
墨白与段府的婚事,肯定得作罢。
他所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他心里自然高兴的;可不知为何,皇帝一想到刚才墨白脸上那自嘲的笑容,心就百般不是滋味,再想到长年在外的兄长,墨白的生父;他心里那股放心的喜悦霎时便淡得了无踪影。
“母后,朕看众位卿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不如让大家一起到外面乐呵乐呵?”
太后敛去那一霎的怜悯情绪,再度回复她那冷情强势的雍容华贵,笑道:“陛下说得是,众卿家该出去走动走动,好有助消化。”
“朕陪母后看戏去?”皇帝微微侧头,神态恭谨。
既然是太后大寿,宴后的余兴节目自是必不可少的。
太后点头,刚想要站起来。
然而,这个时候,却有人先她一步站了起来,并且迈开大步,步子似乎还能带起呼呼风声,眨眼,便走到皇帝跟前来。
“鹰王子?”皇帝略略挑眉,隐在暗处负责保卫皇帝安全的侍卫立时窜了出来。
单于鹰瞄了眼那些微微晃动的蔓帘,在距皇帝三尺之前站定。
十分恭敬自身上掏出一张牛皮纸来。
“陛下,这是我阿布罗大君敬上的国书一封,请陛下过目。”
国书?
皇帝心下一动,在听闻这个词的时候,心里已微生不悦。
真是什么国书,单于鹰在他正式接见阿布罗使团的时候就该上呈;这小子为何要拖到这个时候?
不合理不合仪?
钱公公双手将国书接过,再奉到皇帝面前。
皇帝随即低头,目光转得飞快,比人家一目十行的速度还要厉害。
他再抬首,深邃眼睛却挽起点点寒芒凝向面容粗犷的单于鹰。
“大君欲与我东晟缔结秦晋之好?”
单于鹰双手抱拳,答:“是的,陛下。”
皇帝垂目,隐去眼底闪动寒光;心里却有些狐疑,似乎阿布罗大君是曾经有那么一层意思,但那是曾经很久以前的事,若是有心,大君派使团来贺的时候为什么不事先透露风声?向他通通底?
也好让他准备好和亲人选,现在这仓促的一时之间,让他从哪挑个人出来给单于鹰这小子带回阿布罗去?
皇帝那句惊讶的问句,就如一颗大巨投入平静的湖水一样,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单于鹰锵锵有力的回答,更如一把寒光飒飒的剑,一瞬挥出无数风霜飕飕逼面,惊得还在轻言软语谈笑的官员与家眷齐齐呆若木鸡。
惊呆过后,大多数人脸上都浮出了惶惶之色。
他们都知道皇帝的公主要么已经出嫁,要么年纪太小;至于郡主么……郡主,亲王们生的倒多是儿子,有两三个郡主,也是早早便嫁了人。
这帝都中原先还有一个异姓郡主,但是……但是……据说患了重疾,早在数月前就送到别的地方休养去了。
而且就算那个异姓郡主在帝都,也不用送去和亲,因为那个人也早早与别人订了亲……
官员们个个在下面搜肠刮肚,想着这个合适的和亲人选。
而那些小姐们惊惶过后,大多数花容失色,并开始垂首埋脸,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那体型粗犷的异族王子看中。
官员们想呀想,他们的目光突然很一致地转过东方夜脸上,再而掠过东方语脸上。
眼神有点悻悻,神色又透着几分审视。
他们都很一致在想,刚才若不是东方夜拦着,这会他们东晟已经多了个明珠郡主了,若有了这个明珠郡主,他们不就有合适的和亲人选了。
可恨的东方夜!
官员们悔恨交加,又齐齐转目怒瞪了东方夜一眼。
东方夜坦然迎上他们那责备惋惜的眼神,神情淡淡飞现一抹不屑与轻蔑。
谁家的女儿都是爹娘手心里的宝贝,这些人,凭什么在这里责备他刚才站出来,承担一个父亲应该承担的责任。
皇帝目光在众大臣面上转了转,一下就看出他们心里那小九九。
他皱眉,不悦地低低冷哼了一声。
这些人,关键时候就显出自私的本性来了。
都盼着别人贡献出女儿去和亲,将自己的紧紧护住。
眼神自群臣中掠过一圈,又回转了站在他跟前那体型粗犷的单于鹰身上。
沉声道:“鹰王子,两国缔结姻亲可是大事,这事朕还得回去好好研究,得从长计议,现在么,大家一起到外面玩乐去。”
单于鹰扬起眉头,鹰隼般的眼睛转出锐利光芒,他将手一拱,亮声道:“尊敬的陛下,请稍等。”
单于鹰心下暗笑,皇帝微皱的眉头,显然显示对和亲一事感到为难。
和亲……不外是东晟选个人嫁到他们阿布罗去。既然是人,皇帝为难的自然是这和亲的人选了。
“我知道现在提这事有些不合宜,不过我阿布罗的人,驰聘草原,性格豪爽,习惯了决定什么立刻就去做。”
那些心情忐忑的大臣们听闻这话,立即在心里不满地暗呸一声:蛮子!东晟可是泱泱的礼仪之邦,可不是在你那放牛养马的草原!
皇帝眼神一瞬含了冰,化为点点戾气在空中散开。
单于鹰似是一无所觉的样子,咧嘴笑了笑。
又道:“皇帝陛下,你不必觉得为难;因为大君也知道东晟的公主长大的要么已经出嫁了;还小的咱也不会对一个奶娃感兴趣;这和亲不一定非得公主郡主什么的不可;大君的意思,只要是东晟的人,哪怕她是什么大臣的女儿也无妨。”
皇帝挑眉,眼光闪烁着明灭寒光,眼神似笑非笑看向单于鹰。
“哦,这么说,莫非阿布罗大君心里早已有人选?”
单于鹰被风烈帆那沉压霸气的眼神盯掠,却仍然毫无怯意,他昂直头,眼睛像鹰隼一样晶亮,迎上皇帝那深沉威严自生的目光,干脆利落的道:“回皇帝陛下,是。”
如果说前面单于鹰上呈国书,提出和亲;是一枚投进大湖的巨石;那么这一刻他肯定的答案,便是威力无穷的炸弹;他轻巧吐字,便将一众宾客惊得面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