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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人物春秋(7)

绍兴三年春天,岳飞应召赴皇帝所在的地方。江西宣谕刘大中上奏说:“岳飞的部队有纪律,百姓依靠他们才得以安定,现在召他前来,恐怕盗贼又会重新起来作乱。”岳飞没有启程。当时,虔州、吉州的盗贼联合兵力进攻抢掠循、梅、广、惠、英、韶、南雄、南安、建昌、汀、邵武等郡,皇帝授岳飞专权平定这些盗贼。岳飞到达虔州,固石洞贼寇彭友率全体人马到雩都迎战,跃马突击,岳飞指挥士兵生擒了他,其余的贼军头目退保固石洞。固石洞地势高峻且有水环绕,只有一条小路可以进入。岳飞把骑兵列队于山下,命令他们弯弓搭箭,黎明,派敢死队员迅速奔驰登山,贼军大乱,弃守山头逃下来,岳飞的骑兵包围了他们。贼众哭喊饶命,岳飞下令不准杀戳,接受了他们投降。岳飞又教给徐庆等人讨贼方略,围捕各郡的残余贼寇,全都击败并降服了他们。当初,因为隆祐太后受震惊的缘故,高宗密令岳飞对虔州进行屠城。岳飞请求诛杀首恶而赦免胁从,皇帝不许;再三再四地请求,皇帝才特令赦免了虔州城。当地百姓感激岳飞的恩德,绘岳飞像供奉。残余的贼寇高聚、张成进犯袁州,岳飞派遣王贵平定了他们。

秋天,岳飞入朝拜见,皇帝手书“精忠报国”四个字,制成旗帜赐给岳飞。任命他为镇南军承宣使、江南西路沿江制置使,又改任神武后军都统制,仍然兼任制置使的职务,李山、吴全、吴锡、李横、牛皋都隶属他节制。

伪齐派遣李成依仗金兵入侵,攻克襄阳、唐、邓、随、郢等州及信阳军,洞庭湖的盗寇杨么也与伪齐通使,打算顺流而下。李成又谋划从江西陆路行军,直趋两浙与杨么会合。皇帝下令岳飞准备。

四年,朝廷任命岳飞兼任荆南、鄂州、岳州制置使。岳飞上奏说:“襄阳等六郡是恢复中原的根本之地,目前应当先攻取这六郡,以解除心背之患。李成远逃之后,然后在湖湘增加兵力,以消灭群盗。”皇帝把岳飞的意见告诉赵鼎,赵鼎说:“深知长江上游的利害,只有岳飞这样的人。”于是任命岳飞为黄州、复州、汉阳军、德安府制置使。岳飞渡到长江中流,回头对僚属们说:“我不生擒贼寇,就不回来。”进抵郢州城下,伪齐将领京超号称“万人敌”,凭城据守,抗拒岳飞。岳飞擂鼓催动士兵登城,京超投崖而死。收复了郢州,派遣张宪、徐庆收复随州。岳飞赶赴襄阳,李成迎战,左翼面向襄江,岳飞笑着说:“步兵适合战于险地,骑兵适宜战于平原。李成把骑兵列于左侧江岸,步兵列于右侧平地,虽拥兵十万又能有什么作为?”他举起马鞭指着王贵说:“你率使长枪的步兵进击李成的骑兵。”指着牛皋说:“你率骑兵进击他的步兵。”一开战,李成军的战马应枪倒毙,后面的骑兵都被挤入江中,步兵死亡的不计其数,李成连夜逃走,收复襄阳。刘豫给李成增派兵力屯驻新野,岳飞与王万两边夹击,连连击败他的部队。

岳飞上奏说:“金贼喜欢女人和金帛,斗志已经骄惰;刘豫超越本分建立伪政权,人心终究不忘大宋朝。如果派精兵20万,直捣中原,恢复原来的疆土,实是容易做到的事。襄阳、随州、郢州土地都十分肥沃,假如实行营田,其利很多。我等到粮秣充足时,立即到江北去剿杀敌兵。”当时正重视深入北上收复中原的各种计划,营田的议论因此也多了起来。

岳飞进军邓州,李成与金将刘合孛堇列置营寨抗拒岳飞。岳飞派遣王贵、张宪突袭,贼众大败而溃,刘合孛堇仅以身免。李成的同党高仲退保邓城,岳飞率领部队一鼓作气拔除此城,活捉高仲,收复邓州。皇帝闻讯,说:“我早就听说过岳飞行军时纪律严明,不知道他能攻城破敌到这种程度。”后又收复唐州、信阳军。

襄汉一带平定,岳飞辞去制置使的职务,请求朝廷委派重臣经营筹治荆襄地区,皇帝不同意。赵鼎上奏说:“湖北鄂州、岳州是长江上流的要害之地,请求命令岳飞屯驻鄂州、岳州,这样不仅江西可以借助他的声势,而且湖、广、江、浙也能获得安定。”于是朝廷将随州、郢州、唐州、邓州、信阳军合并为襄阳府路隶属岳飞,岳飞移驻鄂州,并授任他为清远军节度使、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封为武昌县开国子。

兀术、刘豫合兵包围庐州,皇帝亲自写信命令岳飞去解围,岳飞率所部直趋庐州,伪齐已驱使重甲骑兵5000进逼城下。岳飞树起“岳”字旗与“精忠”旗,金兵一接战便溃败,庐州平定。岳飞上奏说:“襄阳等六郡的人家缺乏耕牛、粮种,请求朝廷酌量拨给官钱,免除他们的公私债务,州县官员以招集流散的百姓多少做为考核政绩的标准。”

绍兴五年,岳飞入朝觐见,皇帝封岳飞的母亲为国夫人;任命岳飞为镇宁、崇信军节度使,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进封为武昌郡开国侯;又任命他为荆湖南北、襄阳路制置使,神武后军都统制,命令他招捕杨么。岳飞的部下全是西北人,不习惯水战,岳飞说:“兵家没有常法,看运用得如何罢了。”他先派遣使者招谕杨么。贼军同党黄佐说:“岳节使号令如山,如果与他为敌,绝没有活着的希望,不如前去投降。岳节使是诚信之人,必会优待于我。”于是投降。岳飞表奏朝廷授予黄佐武义大夫,自己单骑巡视黄佐的部队,用手抚在黄佐的背上说:“你是知道逆顺大义的人。果真能立功,封侯还用说吗?我准备派你再次到洞庭湖中去,看杨么军中有机可乘者就擒获他,可以劝降的就招抚他,怎么样?”黄佐感动流泪,发誓以死相报。

当时张俊以都督军事的身份来到潭州,参政席益对张俊说,怀疑岳飞对贼寇掉以轻心,打算把这种怀疑报告朝廷。张俊说:“岳侯,忠孝双全,用兵自有其精深的道理,怎么可以随便议论呢?”席益深感惭愧。黄佐袭击周伦营寨,杀死周伦,活捉了他的统制陈贵等人。岳飞上报黄佐的战功,升黄佐为武功大夫。统制任士安不服从王王燮的命令,所部因而没有立功。岳飞鞭打任士安并命令他前去引诱贼军,说:“三天之内贼军没有被平定,杀你的头。”任士安到处宣扬:“岳太尉的20万大军到了。”贼军看到只有任士安一军,集中兵力进攻他。岳飞设下埋伏,任士安作战危急之时,伏兵四起攻击贼军,贼军逃走。

正逢皇帝召还张俊防备金人秋季进犯,岳飞从袖中取出一幅小图给张俊看,张俊打算能明年再与岳飞商量。岳飞说:“已经有了确定的计划,都督如能稍留几天,不用八天就可以击败贼军。”张俊说:“怎么说得这样容易?”岳飞说:“王四厢率官军攻打水寇就困难,我用水寇进攻水寇就容易。水上作战是我军短处敌军长处,用我之短攻敌所长,这样困难。如果起用敌将使用敌兵,削夺其手足之助,离间其腹心之依托,使贼军首领孤立,而后用官军乘机进攻,8天之内,一定俘获贼军各位首领。”张俊答应。

岳飞于是到鼎州。黄佐招杨钦来投降,岳飞高兴地说:“杨钦骁勇强悍,他投降以后,贼军的腹心崩溃了。”上表朝廷授予杨钦武义大夫,礼遇非常隆重,于是又派他回到湖中。两天后,杨钦劝服了余端、刘诜等人投降,岳飞假装骂杨钦道:“贼人没有全部投降,你为什么回来?”用军杖打了他一顿,命令他重新入湖中。当晚,岳飞部队偷袭贼营,降服了贼众数万人。杨么依恃地势险固不肯屈服,正在湖中行船,他的船用轮子划水,行船如飞,船两旁还设有撞竿,官军的船迎上去就被撞碎。岳飞下令砍伐君山上的树木造成巨筏,堵塞在湖湾港汊,又在湖水上流投下朽木乱草顺流而下,选择水浅之处,派士兵挑逗贼兵,一边走一边骂。贼军大怒来追,因草木淤积,敌船受阻无法行进。岳飞急忙派兵出击,贼兵逃往港湾中,又被巨筏所拦拒。官军乘巨筏,张开牛皮革遮挡箭和石块,举着大木头撞击贼船,全部撞坏了敌船。杨么跳入湖水,被牛皋促住并杀死。岳飞进入贼军营垒,剩下的贼军首领惊呼道:“太神了!”于是尽降岳飞亲自到各个营寨安抚劝慰已降的贼兵,释放年老体弱的人回乡种田,登记年轻力壮的人编入官军,果然8天之内平定贼军。张俊叹服道:“岳侯神机妙算啊。”起初,贼寇依恃其防地险要时说:“要想攻打我的人,除非是从天上飞来”。到此时,人们都把这话当成是应验了岳飞来攻的谶语。缴获了一千余艘贼船,鄂渚水军成为沿江水军中最强大的。诏命岳飞兼任蕲、黄制置使,岳飞以眼睛有病请求辞去军职,皇帝没批准,加任岳飞为检校少保,进封为公。部队返回鄂州,岳飞被任命为荆湖南北、襄阳路招讨使。

绍兴六年,太行山忠义社梁兴等一百余人,倾慕岳飞忠义前来归附。岳飞入朝觐见,面奏皇帝:“襄阳自从收复以后,未设监司,无法按察州县。”皇帝采纳,任命李若虚担任京西南路提举兼转运、提刑,又下令湖北、襄阳府路自知州、通判以下官员由岳飞自行任免。

张俊到长江边会见各位大帅,唯独称赞岳飞和韩世忠可以倚重成就大事,命令岳飞屯驻襄阳,以待图取中原,并说:“这是你历来所抱有的志向啊。”岳飞把部队移往京西,改任武胜、定国军节度使,担任宣抚副使,在襄阳设置宣抚司。命令岳飞前往武昌调发军队。岳飞因母亲去世在家守丧,皇帝降诏要他守丧未满就应召复职,岳飞护送母亲的棺木回到庐山,连着上表请求守满丧期,皇帝不准,几次下诏催促他复职,于是岳飞到军中。又命令他宣抚河东,节制河北路。岳飞首先派遣王贵等人进攻虢州,攻下了它,缴获粮食15万石,降服敌众数万人。张俊说:“岳飞的筹措计划非常庞大,他的命令已达伊水、洛水地区,这样一来,太行山一带的山寨,必然会有响应的人。”岳飞派遣杨再兴进兵至长水县,连战连捷,中原响应。又派人焚烧了蔡州的粮食。

九月,刘豫派遣儿子刘麟、侄子刘猊分道进犯淮西地区,刘光世打算放弃庐州,张俊打算弃守盱眙,一起上奏请求皇帝诏令岳飞率兵东下,想使他来抵挡敌军的兵锋,使自己退守自保。张俊说:“岳飞的部队一开动,那么襄汉如何来控制?”极力阻止。皇帝担心张俊、刘光世不能担此重任,便下令岳飞东下。岳飞自从击败曹成、平定杨么,总共6年时间,都是在盛夏季节行军作战,导致眼睛生病,到此时,更为严重。接到诏令便当天启程,没有到,刘麟战败。岳飞的奏书到达,皇帝对赵鼎说:“刘麟败北不足以高兴,各位将领知道尊重朝廷是可喜的。”于是赐给岳飞书信,说“敌兵已经离开淮河地区,你不必继续前进,或许襄、邓、陈、蔡地区有机可乘,从长计划处置。”岳飞于是回军。当时伪齐屯集兵力窥视唐州,岳飞派遣王贵、董先等人攻破散军,焚烧敌军营寨。上奏请求图取蔡州以攻取中原,皇帝未准。岳飞召王贵等人回返。

绍兴七年,入朝觐见,皇帝安详地问他:“你得到良马没有?”岳飞回答说:“我原有两匹马,一天要吃数斗草料豆子,饮一斛泉水,不要吃不洁之物。披挂上鞍甲奔驰,开始跑得不很快,等到跑了一百里才开始兴奋加速,自午时到酉时,还可以跑200里。卸下鞍甲既不喘息也不流汗,仿佛无事一样。这是它吃得多却不胡乱凑和吃,力气充裕但不求逞于一时,这是能跑得远的良材。不幸相继死亡。现在我所乘坐的马,一天吃的不过数升,而且吃草料时不管有无粮食,饮水时也不选择泉眼,缰绳还没拿稳,踊跃急驰,才跑100百里,力竭汗喘,像要倒毙的样子。这是它吃的少却容易满足,好逞能却容易穷尽气力,这是低下蠢笨的庸材。”皇帝称赞说得好,说:“你今天的议论很有可取之处。”授予他太尉之职,接着任命岳飞为宣抚使兼营田大使。跟随皇帝巡幸建康,把王德、郦琼的部队隶属岳飞部下,下诏通知王德等人说:“听从岳飞的号令,如同我亲自行令。”

岳飞屡次进见皇帝,都谈论到恢复中原失地的方略。又写奏章说:“金人所以在河南立刘豫为帝,是想荼毒中原生灵,用中国人攻打中国人,粘罕因此可以休整部队以坐收渔人之利。我希望陛下给我时间,机会成熟时就带领部队直趋京、洛,占据河阳、陕府、潼关,以此来号召五路的叛将。叛将归降后,再派官军前进,敌人必然放弃汴京而逃向河北、京畿,陕右一带可以全部收复。然后分兵进攻濬州、滑州,经略两河地区,这样一来,一定可以活捉刘豫,金人可以消灭,国家的长久大计,实在是在于这一行动。”皇帝回答说:“有你这样的大臣,还有什么忧虑,你发兵进攻的时机,我不在朝中干预。”又把岳飞召到寝阁中命令他说:“中兴大事,全都委托你了。”下令岳飞节制光州。

岳飞初始计划大举出征,适逢秦桧主张向金人求和,于是不把王德、郦琼的部队拨归岳飞。诏命岳飞到都督府与张俊议事,张俊对岳飞说:“王德为淮西军所钦服,我想任命他为都统,而命令吕祉以都督府参谋的身份统领这支部队,怎么样?”岳飞说:“王德与郦琼本来不相上下,一旦提拔王德,位于郦琼之上,那么两人必然会争执。吕尚书不熟悉军旅之事,怕不足以服众。”张俊说:“张宣抚怎么样?”岳飞说:“暴躁而缺乏智谋,尤其为郦琼所不服。”张俊说:“那么杨沂中总算可以了吧?”岳飞说:“杨沂中看来和王德差不多,怎么能驾御这支部队?”张俊恼怒地说:“我就知道非太尉你不可。”岳飞说:“都督以正事问我的意见,不敢不完全献出我的愚见,哪里有想得到兵权的念头呀?”当天岳飞上书请求解除兵权,回家服满守丧期,让张宪代理指挥军队,自己步行返家,往母亲墓旁搭建小屋居住。张俊十分牛气,上奏皇帝任命张宗元为宣抚判官,监督岳飞。

皇帝几次下诏催促岳飞还军复职,岳飞推辞。皇帝又诏令岳飞的僚属们到岳飞守丧的小屋死力相请,有6天时间,岳飞赶奔入朝等待处分,皇帝安慰一番后把他派回部队。张宗元回来说:“将领团结和睦,士兵锐气正足,人人心怀忠孝之心,这都是岳飞训练教育的结果。”皇帝很高兴。岳飞上奏说:“近来在寝阁下达的命令,都说陛下的决心已下,怎么至今仍未决定?我愿率领部队进讨,顺应天道,符合人心,我军师出有名则部队威武雄壮,敌军师出无名则部队萎靡沮丧,我军顺应天时则强大无比,敌军逆天行事则不堪一击,必会收到万全的效果。”又上奏说:“钱塘地处僻远的海角,不是用武之地。愿陛下在上游建都,效仿汉光武帝的当年做法,亲自统率六军,往来于各地督战。这样就能使将士们知道圣上的意图所向,人人拼死效力。”皇帝没有答复而郦琼反叛,张俊这才感到后悔。岳飞又上奏:“我愿进军屯驻在淮甸,等待有利时机进攻郦琼,按一定期限消灭叛军。”皇帝不同意,诏令岳飞部队进驻江州作为淮、浙地区的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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