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鉴空间……楚溪结合自己所知开始有些笃定……依旧明朗一片，明珠也依旧散逸着扰乱的辉芒。
楚溪本相现时还是玄功封禁的，但是影子楚溪却是他全盛时候的玄功——清冥初阶。
没有玄功对上清冥初阶，完全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这是抬举，可能这样上吊的机会都没与，修者不会没品地和一个凡人过意不去。前提是楚溪以前不是修者，没有风翼、黄石以及流光的依仗。
偷袭式的抢攻果然不是个事儿……天罗袖的出现让楚溪有些始料未及，换个角度又在情理之中，因为那是楚溪，这也是楚溪，所有的盘算包括冒险的试探都无疾而终，甚至后续的动作还没有机会搬上舞台摆弄，瞬时间全部崩塌，时间像是风翼一样快，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有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天罗袖，自己以前最喜欢的招式……只是从没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场景。
………………
楚溪本相被摄入影子楚溪的袖中……内里情况……
天罗袖那种青涩的青，一如当年。
星点荒原野花般疯狂地蔓延起来，有生长必然就有消亡……只是生长的速度一定要超过死亡的速度，那样才有光亮，才有希望。
清青色在星点之光的照射下，没有变的稀薄，反而浓重起来了，淡青变色纯青，像是某种肉眼看不见地阴沉渗透，像是某日将要转阴的晴空，于是，轻快的轻盈骤去，沉闷的阴郁袭来……
星点依然在疯狂的生长……但是相对于沉默的纯青，只能说是挣扎。
点点点点点……
光生光灭，次第盛开，逐一歇落。
光点生长的速度在变慢，纯青不紧不慢地在变沉。
白驹过隙的白，远山如黛的黛，这是此时楚溪目光所及能够看到的颜色。
楚溪终于现出身形，先是一个踉跄，身如水洗，青色长衫完全黏在身体上，脸色也是煞白，眉宇间的疲惫仿佛要溢出来，让人担心伸出一根手指会不会就把他戳倒。
周身一震，挺直腰背，形态不雅，但渊渟岳峙，前后判若两人，面色转为肃然。
流光点亮，在对着清莹貌似忽左忽右地胡点乱划一通，一道道神秘的弧线从剑尖生衍出来，在空中凝聚不散，或大或小，或长或短，交叉横亘的胸前方寸……
这是不需要玄功，但是要燃烧精血的惨烈霸道的几式之一，也是楚溪今年苦练的招数。
流光一点，一点血色绽放开来，万千白中一点红。
在血色绽放的刹那，万千星点，蓦地一齐寂灭，整个一暗，青黛变的更加暗沉，整个世界被掩住……
接着万千弧光，继之点亮神光，光辉灿然夺目，弧光像是万千绷紧的弓，一时万弦齐作，利刃般的弧线同时向着郁青迸射而去。
………………
流光在释放出一点红色星点之后，青黛的颜色立时撕裂出张牙舞爪的缝隙，像是玻璃被震裂，温莹的白光霎时间钻了进来，楚溪知道那是白光明珠。
流光出！
歘！
插-入几不可察的缝隙！
攻势已颓。
影子楚溪倒也果断，天罗袖几乎是同时撤去，楚溪本相没有奔袭而出，反而继续欺身而上……
流光顺着刚才的缝裂直刺而出，流光湛然的神华将楚溪包裹其中，宛如大茧，剑尖却正好对着影子楚溪的胸膛，流光仿佛看见，霎时神光大作，发出饥渴的光辉。
影子楚溪翘起的嘴角尤为骄傲，眼神中带出果然如此的轻蔑。
无风鼓荡，万千袖影，层叠而出，奔袭而来。
流光毫无意外毫不留情地刺破眼前的阻挡，触之即散……触之即散……煌然正大，气势无匹。
滞！
退！
完全逆反的动作，完全逆反的思维，这……种自残的方式有些超脱出他的意料，他无法知晓这种变换的根源。
果然，影子楚溪赫然变色。
长袖一拂，长袖虚相将万千袖影收敛，消匿痕迹，脸色也转为慎重。手中流光神华灿然，伸延吞吐，只见他凌空跃起，长剑灿然的神华透彻镜鉴，地面镜鉴折射出数不尽的反射光芒，无尽光华中，长剑一旋，挥斩而出。
流光拖拽而出的炽白剑弧，是无数细小的剑相组合而成，却是紧密的契合在一起，不着痕迹，宛若天成。
楚溪本相也是神色巨变，熟悉的橙黄刹然而出。
剑相一个顺滑的弯折，直掠楚溪本相小腹，万千细小的剑相如江河开闸，猛冲下去。
铮铮之声，也在耳畔密集响起。
………………
轰！
神光在楚溪胸腹之间爆炸开来，整个空间都感觉在轻微摇晃。
腰腹之间直欲断折……折叠……楚溪就这么倒飞出去。
一口血箭，从喉间射出。
一点神光，从指间弹出。
异变再生，影子楚溪表情疑惑已经去了大半，然而慎重依旧。
血箭和神光融和一处，神光一个灿然，接着消失，血箭像是空中遇到一个平坦的阻隔，击打出一滩巨大的炸射状血迹，宛若一朵绽放正盛的蔷薇。
血色蔷薇。
薄薄一层的血色蔷薇瞬时间诡异地柔化，表层红的发亮，渗人的亮色，微微弯合，像是章鱼一样扑抓过去，速度之快，丝毫不逊于楚溪本相，躲无可躲。
影子楚溪剑势刚刚落下，对着狰狞而来的血色蔷薇，微微变色，也不迟疑，长剑一搅，一圈剑相立时凝成，刃敛寒凛，倏然管道式地伸延而出……
没有再顾忌血色蔷薇，而是向着楚溪本相再次出击，长剑风轻云淡般的劈出，那速度却是快到极致，从上至下，五寸之遥，没有分毫的轨迹落下。却是已经三个变化，竖，向左偏斜，向右偏斜。
掠起的三股剑相成三角形状，屋脊一般，两侧剑相的伸延却是相当夸张，凌空视下，笼罩左右近十丈的距离，镜鉴里外俨然一体地拢合。
嘭！
这是楚溪身体撞击的钝响。
一个极细的声响。
伸延的屋脊在尽头触底……镜鉴的边缘……堵住？
密集的金铁交鸣声。
管道伸延只有臂长左右，血色蔷薇一往无前的钻入进去，穿行在剑刃管道。
………………
啪！
一声闷哼！
屋脊般的剑相在尽头触底之后，整个剑相一颤，中间的剑相向着刚刚撞击在墙上的楚溪本相，直切而下，快到凝滞，慢到惊人，端的玄妙。而两边的虚相也以同样的速度拢合在一起。
剑相切到楚溪头顶，楚溪有所感应，似要挣扎，闭合的眼睛微微抖动，却是无力，蓦然，所有的剑相尽皆崩解成星点。
那边的闷哼……
一阵铮鸣之后，血色蔷薇破除管道式的剑相的阻隔，啪的一声直接吸附在影子楚溪身上……不知道他是低估了血色蔷薇的威力，还是高估了自己剑相的速度。
影子楚溪神色凌厉，五指箕张，光华爆发，抓住发亮的血色蔷薇，攥成一团，向外拉扯，却是抓不住它向内里伸延的触角，橙黄的晶壁已经布满了周身，而血色蔷薇贴合的那一块，触角深入的那些点，橙黄的晶壁却也束手无策。
眉宇抖动，忽然他放开了攥紧的血色蔷薇……
啪！
血色蔷薇凶横地再次贴合上去，将他整个身子都震动起来，影子楚溪此时闭上了双眼。
而那边，楚溪本相抖动的眼皮瞬间睁开，灰败的眼睛，重复光采，神光炸射，嘴角勾起颇有些邪魅的笑容，那是年轻时候的楚溪。
那边影子楚溪也随之身子一震，低首看着自己胸腹间即将完全渗入的血色蔷薇，在他低首的那一瞬间，血色蔷薇似有所感，停止了深入……影子楚溪沉重地闭上眼睛，留露在位的血色蔷薇，化作犹热的鲜血，浸染他青色的衣衫。
移形换位。
影子楚溪，不，应该说是楚溪本相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看着依旧以狼狈的姿势贴合在同样光洁的镜鉴墙壁上的自己，现在影子楚溪。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楚溪慢慢说出，很自然，心理却是琢磨，是不是以后真的要和郁文石拉开点距离来……
影子楚溪显然一愣，皱了一下眉头，又缓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楚溪看着看着贴合在镜鉴墙壁上的自己，眼睛微微眯起来，那句肉体快要被淹没，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后的镜鉴已然变成粘稠的流质，像是更粘稠更纯粹的水银。一点神识伸延过去，他能感觉得到那种让自己都心神颤栗的死寂气息。
现在这具身体感觉不到什么不对，他甚至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应，而且非常非常……重要的是——神识海封印尽解，波澜壮阔，尽管现在被血色蔷薇破坏的严重，内里有些腥风血雨的味道，这个……他很不平静，但是，一切再好……这终究是让人不放心的。
影子楚溪对于自己的状况视若无睹，倒是依旧似笑非笑地盯着楚溪看个不停，不说话，他似乎等待着楚溪的开口……抉择。
“你待如何？”
“什么叫‘你待如何’？”影子楚溪拱拱背，不知是有意无意地向里深入分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