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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脏兮兮的小姑娘

凤姐儿还要再嘱咐大吉几句,眼睛刚眨了几下,再找人,没了!

“小兔崽子,一准儿又去钓鱼了!”

凤姐儿无奈的摇头叹息,目光飘向小野睡觉的那间屋子,闪烁着紧张而畏惧的灰蒙,索索落落的甚是无助……

大吉果真去钓鱼了。

他趁着酒兴,喊了一辆黄包车,就往城外跑。

在城门口,他冲拄着三八大盖儿,笔直挺立在两边的日本兵啐了口唾沫,开始唱:“小鬼子,看你能蹦跶多长……”

吓得车夫险乎趴下,连蹦带跳的拼命狂奔,终于在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之际把他送到了目的地,小岛山深处一泽的池水边。

这里就是大吉经常来的地方,清水潭。

此潭水深鱼多,岸边柔柳成行,水草丛生。

大吉退下鞋袜,挽起裤腿,光着脚在岸边的草丛里抓蛤蟆……

一个黑胖黑胖的小伙儿斜跨着书包气喘呼呼的跑过来,喘着气喊:“大……大吉哥,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这儿!”

“白浪,你丫不去学校,跑到这儿来干哈?”大吉头也不抬的问。

白浪一笑:“那你干嘛不去?”

“俺有正事,比听王老头念经重要多了!”

“我一看见书就头疼!”白浪扔掉书包,脱了鞋,挽起裤子就下了水。

“轻点儿!”大吉猛地出手,抓住一只绿色小蛤蟆,捏住后腿,看着他,“你不回去,明儿还得挨讯!”

白浪抓住一只青色的大蛤蟆,抓紧了,擦擦脸上的水珠,嘿嘿一笑:“明天,我就说跟你在一起呢……”

“你小子读书要是这么聪明,就好喽!得了,钓鱼!”

大吉转身走到一块青石后面,拿出一个黑色小布包,来到水边打开,掏出鱼线鱼钩和一包瓜子,就地坐下,把小蛤蟆挂到鱼钩上,奋力抛向水面……

钓黑鱼,无需鱼竿,线钓就好。一定要用活物,青蛙最好。把青蛙穿在鱼钩上,抛入水中,它因受疼,会奋力挣扎,拼命游弋,但又被鱼线限制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内徘徊。黑鱼便会盯住这个来回徘徊的美食,准备出击。它先跟随青蛙来回游弋,如同猫戏老鼠一样耍一会儿,当青蛙气尽力竭,缓缓在水中漂荡时,它才从容的游过去,大嘴一张,带着鱼钩的美食就进入了口中……

大吉盯着悬浮的鹅毛鱼漂,悠闲地磕着瓜子。

白浪坐在他身边,伸手从纸包里掏出一把瓜子,磕了几个,嘟囔:“没意思,还不如去看电影子呢!”

大吉不理他,眼睛紧紧盯着正在上下浮动的鱼漂,缓缓站了起来……

突然,鱼漂猛地下沉,大吉用力一拽鱼线,一条三斤多的黑鱼,活蹦乱跳的被摔在了地上。

白浪连忙跑过去,抓住,大笑:“这家伙真有劲!”

大吉看着他忙忙活活一头大汗,还是弄不下来,一咗嘴:“你真是傻的够呛!它身上那么滑,你能抓得住?”

“那怎么办?”白浪急急的问。

“摔它!”

“哦!”白浪又开始抓正在打挺翻腾的黑鱼……

哈哈,大吉大笑:“你啊!要是能抓住它,还用得着摔么?“

“那怎么摔?”白浪不解。

“提着鱼线摔!”

“哦!”

白浪提起鱼线,狠狠的摔了一下,黑鱼折腾的不再猛烈,赶紧奋力抓住它,从鱼钩上摘了下来,紧紧握住,笑道:“再让你闹!”

大吉收回鱼钩往上面穿青蛙……

“大吉哥,把它放在哪儿?你怎么也不弄个桶子来啊!”

大吉说:“歪脖子柳树底下有一个水坑,扔到里面就行。”

白浪答应着,走了过去……

“我的天!”白浪一声惊呼,“这么多?哥,你啥时候弄的?”

水坑里最少也有十多条黑乎乎的大鱼,游弋翻腾……

大吉笑道:“给你留的,晚上弄几条带回去,让你娘给你炖汤。”

白浪走到大吉身边,不解的问:“哥,你怎么总是钓黑鱼,一条别的鱼也不钓呢?”

大吉道:“黑鱼是吃肉的玩意儿,鱼肉瓷实,吃起来特过瘾!再说,这****的专门吃小鱼,小虾,欺负人,就像小鬼子!你说老子不钓它,钓你啊!”

白浪嘿嘿一笑:“对,就钓它!钓它,就是弄鬼子!”

。。

夕阳中的大吉巷,格外的热闹。

酒楼开始进客人,酒菜开始飘香;赌坊里的人经过一下午的奋战,筋疲力尽,或高兴或颓废的往外走,去填肚子,准备晚上继续厮杀;妓院开始客人上门,搂着姑娘的大手不安分的摸摸索索……

大吉巷可以说是岛城现在最繁华的一条街,而这一切都缘由一个大吉大利,再具体一点就是一个女人——凤姐儿!

大街上,大吉背着手缓缓的走着,白浪拎着四五条黑鱼跟在他的身后,俩人正悠哉游哉的遛达着,突然,一阵凄惨的女子的哭声从一个酒楼传了出来。

大吉驻足,听着女子的哭声,心里一阵麻乱……

白浪走过来,问:“怎么了大吉哥?”

大吉道:“你没听见这哭声?”

白浪一笑:“这么大的动静,聋子都听得见!”

大吉道:“还笑?这么悲惨的哭声,亏你还能笑得出来?”

白浪道:“不是你教给我的么——就是碰到天大的事,也要笑脸视之!”

大吉怀疑的看看他,吼道:“我还告诉你驴粪可以吃呢,你怎么不去吃?”

白浪嘿嘿一笑:“你没说过啊!”

大吉叹了口气:“走,进去瞧瞧!”

俩人走进“客来香”酒楼就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正在哭泣。

女孩穿着一件青色布衫,上面满是补丁,一头凌乱的头发上满是碎草,满脸的灰尘被泪水冲刷出两条泥沟,红肿的眼睛,渴求的看着端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老板李老三……

大吉看看女孩开了口子分不出颜色的鞋子前露出的两根白皙的脚趾头,一皱眉头,咳嗽了一声。

李老三看到大吉,赶紧站起来,一笑:“哦,小爷!您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啊?又馋我这里的红烧河蟹了吧?”

大吉嘿嘿一笑,在椅子上坐下,抽抽牙花子,道:“是啊!三天不到你这里来啃只螃蟹,我就睡不着觉啊!”

李老三一乐:“没的说,我这就吩咐人给您做。”

大吉瞟瞟哭泣的女子,冷冷的说:“弄个丫头在这儿吊丧啊!哭哭啼啼的,小爷怎么吃饭?”

李老三吩咐人给大吉泡上茶,瞪了姑娘一眼:“哭什么哭?哭,也得按老子说的办!滚到后面去!”

女孩泪眼汪汪的看看大吉,哭泣着往后面走……

大吉突然站起来,快步走过去拦住她,认真打量着,一皱眉头:“唉,唉?唉!”伸出手拉起她的手,笑了:“姐姐?”

女孩止住哭泣,惊异的看看他,揉眼睛……

李老三大吃一惊,看看姑娘,再看看大吉,诺诺:“你……你们认识?”

大吉拉着女孩的手走到座位上坐下,看着李老三,问道:“李老板,我姐姐怎么会在你的店里?怎么还哭了?”

李老三搓着手,道:“她跑进了要了一碗面,狼吞虎咽的吃完了却不给钱,所以……”

“哦!”大吉看看女孩,“姐姐,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唉,你说你来到大吉巷了,怎么不去大吉大利找凤姐儿呢?哦,我知道了,你一定还在生我的气,不搭理我!唉,你说你何苦呢?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不是诚心丢我的脸么?”

李老三不解的问:“小爷,我没听说你有个姐姐啊!”

大吉瞪了他一眼:“我什么事儿,都得让你知道么?”

李老三赶紧陪笑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得了,别说了,快算算一共多少钱吧!”

李老三看看女孩,无奈的摇摇头,一双倍亮的老鼠眼眨了几眨,掰动手指头,念念有声:“一碗面,一个鱼子鸡蛋,一个红烧排骨,一个……”

“得了,别掰了!再掰就他娘的断了!一块大洋够了吧?”大吉冷冷道。

李老三一笑:“得嘞!”

“明儿,立马给你送来。”大吉站起来,拉着女孩就走……

“小爷,您的螃蟹,马上就好!”李老三喊道。

“你自己留着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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