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奥诺夫在汉口玩了几天,就回去了。送走李奥诺夫,鹿宁坤回到巡查洋街公所,刚推门进去,只见章天芩和柳翻译急匆匆地朝外走。鹿宁坤忙问怎么回事,章天芩让他和赶紧他们一起走。原来,江汉关署的关差在一艘英国船上查获一批鸦片,英国人不准没收,双方发生争执,惊动了江汉关税务司德瑞克。德瑞克当即命令巡查洋街公所官员赶往出事码头,他自己也连忙赶了过去。
陶大勇和几个关差正在另一艘船上检查货物,一个关差跑过来说在英国轮船“霍华德”号查出鸦片,陶大勇急忙赶过去。此时,“霍华德”号的大副正带着一帮水手把关差们往船下赶,关差们不走,双方扭打起来。“霍华德”号的大副是个业余拳击手,膀大腰圆,壮得像一头牛。只见他一拳一个,把关差们打倒在地,他还嫌不过瘾,从甲板上拎起一个关差,拖到船舷边,一下扔到三米以下的趸船上,那个关差顿时昏了过去。陶大勇跑过去抱起那个关差,只见他的额头磕开个大口子,满脸是血。那个大副扶着栏杆哈哈大笑,陶大勇把受伤的关差交给身边的人,脱去外衣往地上一扔,顺着舷梯冲了上去。
“陶大人,小心哪!”一个被打的关差提醒道。
大副看到陶大勇气冲冲地跑上来,就挑衅地向陶大勇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较量。陶大勇猛扑过去,一个双拳灌耳,大副侧身摆手挡过。陶大勇紧跟着一个侧踹,踹在大副的腰上。大副踉跄两步,又踮着步子抖着拳头逼了过来。陶大勇飞起一步,一个黑虎掏心,一拳直朝大副的心窝打去,大副也不躲避。大副的抗击打能力很强,身上的肌肉跟石头似的,陶大勇的拳头好像打在墙上。借着陶大勇贴身近打的机会,大副抡起铁锤般的大拳头,一个右钩拳,狠狠打在陶大勇的下巴上。陶大勇一下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甲板上。陶大勇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嘴角边流出血来。
几个关差赶紧扶上前起陶大勇,陶大勇愣了一小会神,缓过劲来,他轻轻推开关差,重新拉开架式。大副双手握拳相互擂了两下,轻蔑地朝陶大勇一扬下巴。陶大勇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迎面就是一拳。大副飞快地伸出左手,一下死死钳住陶大勇打来的右拳。陶大勇右手往回一拉,左手跟进,又是一拳打向大副的面门。大副伸出右手一把抓住陶大勇的左手,然后两个手死死抓住陶大勇的双手,得意地朝陶大勇狞笑着,那意思是说:看你还有什么招。陶大勇突然两腿一发力,“嚯”地一下腾起身子,把双腿收起蜷在胸前,猛地朝大副的脸上蹬去。大副的头受到猛烈一击,两眼一黑,像一个大笨熊似的仰面倒了下去。
水手们上前把大副扶着坐起来。大副摇了摇脑袋,从嘴里吐出一颗牙齿来,然后,他从地上爬起来,像一头发疯的狗熊,狂怒地朝陶大勇冲过来,甩开膀子“呼呼呼”,直拳、钩拳连着摆拳,连续打出几个组合拳,都被陶大勇轻巧地躲过。陶大勇瞅着个空子,一个弹踢,再次踢在大副的脸上。大副赶紧双手护住脸。陶大勇抢上一步,一旋身,一个后摆踢重重地扫在大副的脑袋上。大副向右踉跄几步,陶大勇紧跟过去,大副一看陶大勇又逼过来,慌忙打出一个右直拳。陶大勇双手抓住大副的右手手腕往左一掀,身子一下从大副的腋窝里钻了过去,然后身子立刻一个一百八十度旋转,一下把大副的右手反拧过来,大副右手被压拧着,只好弯下腰来,陶大勇抬起右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大副的脸上连踢五脚,大副一下趴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不动弹了。
“你挺能打,是吧?”这时,亨利探长带着印度巡捕赶了过来,亨利探长掏出左轮手枪对着陶大勇。
“他们走私鸦片,还打伤我们的关差。”陶大勇辩解道。
“我没看见,我只见到你在打我们国家的公民。”亨利探长朝印度巡捕一摆头,“把他绑起来。”
两个印度巡捕冲过去,陶大勇两掌打开印度巡捕,大声对亨利探长说:“我是江汉关巡检,我正在执行公务。”
“砰”亨利探长朝天开了一枪:“我也在执行公务,我不管你是哪儿的巡检,你要是再反抗我就开枪,你信不信?把他绑了!”
一个印度巡捕冲上去用警棍一下捅在陶大勇的肚子上,陶大勇捂着肚子弯下腰去,紧接着,几名印度巡捕拿着警棍冲了过去,照着陶大勇劈头盖脸一顿猛打。
“陶大人,陶大人……”关差们看到陶大勇被打,都愤怒地拔出刀来,要和亨利探长他们拚命。
“哎!别过来,我警告你们。”亨利探长调转枪口,对着关差们。
“你们……别过来。”陶大勇痛苦地抬起头朝关差们摇了摇头,他知道,亨利探长这会儿真的敢开枪,英国人打死一个中国人跟碾死个蚂蚁差不多,他不想让关差们为了他做出不必要的牺牲。
“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税务司德瑞克和鹿宁坤他们,还有英国领事麦克华特都到了宝顺码头。
“领事先生,他们乱收我们的货,还打我们的人……”大副准备恶人先告状,他用英语“叽哩呱啦”地对麦克华特说。麦克华特用文明棍把大副拨到一边,然后问亨利探长:“你说,怎么回事?”
“报告领事先生,江汉关的人怀疑“霍华德”号走私鸦片,要上船收查,与“霍华德”号上的船员发生了一点摩擦。”亨利探长报告道。
“派几个人上去查查,如果有鸦片,一定要没收,我们决不能做有损大清帝国利益的事。”麦克华特一脸严肃地高声说道。
“是,你们几个去搜一搜看。”亨利探长马上命令道。
“按中国人的话,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哇!”税务司德瑞克小声地对英国领事说,德瑞克是英国人,他当然不会把大清帝国的利益放在大英帝国的前面,他对英国人向来都是网开一面,英国人走私鸦片,他早就知道。
“还望税务司先生高抬贵手。”麦克华特小声答道。英国商人走私鸦片,麦克华特不但知道,还极力怂恿,他认为,贩卖鸦片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如果不做,就会极大地损害大英帝国的利益。
“好说,怎么谢我。”德瑞克朝两边看了看。
“照老规矩办。”每当德瑞克提出酬谢时,麦克华特总是爽快地答应,因为这笔钱该被查到的货主出,用不着他掏腰包,而且他还能得一半。
想到前几年与英国人发生冲突被英国人烧死的水兵,鹿宁坤不由得为陶大勇担心起来,如果让英国人把陶大勇带回巡捕房,肯定凶多吉少。乘麦克华特和德瑞克说话的功夫,鹿宁坤悄悄对亨利探长说:“巡检是我朋友,一百两银子,想办法放了他。”
“二百两。”亨利探长两眼正视前方,嘴唇很隐避地动了一下。
“好,一言为定!”鹿宁坤赶紧答应。
不一会儿,印度巡捕回来报告,说没有发现鸦片。麦克华特转过脸来,对德瑞克说:“看来是场误会。”
“可能我们的情报有误。”德瑞克欠身说道。
“我们亲眼看到了鸦片。”参与收查的关差说。
“退下,不许胡说!”德瑞克训斥道。然后对麦克华特说,“把我们的人放了吧?”
“不行,这个人打伤我国公民,我要带回去按租界法律制裁。”麦克华特蛮横地说。麦克华特不许中国人挑战大英帝国子民的地位与威严,对于敢跟英国人动手的陶大勇,他还是要制裁一下的。但是,仅仅是制裁一下,给英国商人一个交待。他不想像哲津尔烧大清水兵那样把事情搞大,最后自己不明不白地死掉。麦克华特出任汉口领事之前,在英国的印度殖民地任职,对于东方神秘的邪术他还是知道一些,来到汉口,关于前任哲津尔死因的传闻,他多少也听到一点,对于查不出死因,他相信,肯定是一种邪术造成的。
“双方发生冲突,都受了伤,不能只追究一个人的责任。”鹿宁坤在一旁急忙说道。
“对,双方都有责任,而且我们的人是在执行公务,依我看就不要追究了。”德瑞克肯定要表示出向着自己人的样子。
“不,是他打伤了我,这个人一定要制裁。”大副指着自己被踢肿的脸说。
“亨利探长,说说你看到的情况。”麦克华特说。
“我赶到时,他们俩扭打在一起,分不清谁打,我只看到大副先生骑在这个巡检身上。”亨利探长挺胸说到。
“你……”大副一看亨利探长不向着他说话,气得说不出话来。亨利探长冲着大副一耸肩,把手一摊。
“是这样吗?”麦克华特不满地看了亨利探长一眼,“你看清楚了?”
“是,看清楚了。”
“放人!”麦克华特一看没借口抓人,就没好气地说道。
说完,麦克华特转身走了,亨利探长则带着印度巡捕守在船上,防止关差们再次搜查。关差们拥上前去,替陶大勇解开绳子,鹿宁坤把陶大勇扶上趸船。税务司德瑞克让章天芩去一趟英国领事馆,找领事馆的办事员写一个关于此次事件英租界方向的说明材料,回来后再写一份报告备案。吩咐完后,他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