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多年前,在安徽凤阳一处濒临濠水的桥上,楚国哲学家庄周与一个叫惠施的宋国思想家相遇了。他俩同时看见一种银白色的小鱼在濠水里游动。于是,千载之后,庄周和惠施那睿智而诙谐的对话还时常在人们耳畔响起。
庄子曰:“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乐也!”
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
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女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机敏的庄周辩锋甚健。他由惠子非庄周而可推测庄周知或不知得出结论:庄周我虽然不是儵鱼,却也能知道儵鱼乐也不乐了。作为辩手,庄周显然占了上风。然而,庄周毕竟不是摇着尾巴从容往来于濠水中的儵鱼,他究竟是否知道鱼们在水中的快乐,其实我们仍然不得而知。
但是,作为工作于人民群众之水中的一尾鱼,方文的快乐,笔者确确切切感受到了。
采访中,方文对笔者说:群众路线是党的工作生命线,也是公安工作的生命线,更是管段民警的生命线。不熟悉辖区群众,不和辖区群众建立和谐的、深情的、互动的、鱼水般的关系,管段工作就不可能做好;管段民警们,也就真的体会不到“工作着是美丽的”这句名言。因为,我们不能在工作中得到快乐。
为了方便采访,方文陪着笔者,随意在起义门社区里“散步”。
“散步”的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正午。
“方户籍,吃饭的点到了咧,进屋扒两口吧!”
“方户籍,到我家吃面条,快着哩,完全不影响你工作!”
“方户籍,我家的酸萝卜泡好了,进屋吃口便饭吧!”
春日里,正午的太阳光柔和而温暖。一片平房的起义门社区,到处飘出饭香。有些人家的汉子和婆娘,干脆添碗饭,倚着大门门框吃起来。
方文脸一仄,眉一挑,漂亮的凤眼斜过来,眼神里有个问┖拧—是不是,我俩顺便把肚子的问题也解决了?
“就近吧。”肚子确实咕咕叫了。
脚往马路牙子上一抬,跟着方文,进了居民黄俊家。一小碟酸萝卜,一盘小白菜,一盘烧茄子,笔者和方文有滋有味吃起来。“便饭便饭,冇得么事好招待,吃一口,垫个饥。”黄俊嘴里机关枪一般地说着,人已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油锅一阵爆响。
黄俊再出来时,碟子里卧了两只焦黄油亮的荷包蛋。
“你对方文如此之好,她在工作中怎么关照你的?”咬一口香喷喷的荷包蛋,笔者相机采访起来。
“关照?怎么关照我的?她上月还罚了我200元哩!”黄俊说着,大声笑起来。
方文也跟着笑了起来。原来,黄俊有套私房出租。春节前后,是租房的淡季。黄俊不想让房子闲着,就把房子租给了一个不能提供身份证件的外来人口。方文知道此事后,依法对黄俊进行了处罚。
“方文罚你款,你还给她煎蛋吃?”放下碗筷,笔者兴趣来了。
“话不能这样说唦。她还不是为了我们好!万一租房的是个坏人,我不掉大了!再说,方文为我们辖区的群众,晓得做了几多好事,吃餐便饭,那是我的运气来了唦!”黄俊的脸色明显不满起来,他以为笔者真在挑拨他与方文之间的关系。
走出黄俊的家,方文悄悄却甜蜜地告诉我,她常常吃“老百姓”的饭。有时在警务室忙碌着,忘了吃饭或者来不及吃饭,有人就把饭盒送到桌子边了。她如果不吃,“老百姓”们还真的不高兴。
有人愿意为方文送饭,还有人愿意为方文洗衣。
社区城管委员苏淑华,说起自己的老伴,嘴里一连串的“不满”:“老头子啊,家懒外勤!媳妇换下来的衣服,从来不摸。方文换下来的警服,他一下就从警务室里‘偷’回来洗了。”
根据苏淑华的介绍,笔者找到了她的老伴刘立中。老头子脸膛紫红,嗓门也高:“帮方文洗衣服?不假。她白天走街串户为居民做事,夜晚带着安保队员在辖区巡逻。这样的好民警,我们不帮她帮谁?!再说,我只是帮她洗了几次衣服,魏光焰、胡玉珍她们还跑到派出所,把方文的被子也抱回来洗了哩!”
采访中,笔者还听到这样一个故事。
2000年6月12日上午,方文的呼机响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她接到两个信息。一个是正在出外勤的丈夫呼的,说儿子周方舟高烧39度,现已送医院,需要她去看护。另一条信息是起义街68号居民徐慧的婆婆呼的,说媳妇突然腹痛,有早产征兆,可能预产期大大提前,想请她帮忙送往医院。是回去照顾儿子,还是留在辖区帮群众解决急难?方文仅仅犹豫了一会儿,就决定留在辖区,帮助群众。方文给自己的婆婆打了电话,请老人去医院陪孙子,而自己,却跑到街上,拦了一辆的士,迅速将徐慧送到省人民医院,并陪伴了两夜一天,直到婴儿顺利出生。
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方文陪伴徐慧期间,居委会群干得知方文的儿子小方舟住院缺人照顾,也自发排班,到医院送茶送水,照顾方文之子。于是,在起义门社区里,又谱写了一曲民警助群众、群众爱民警、警民鱼水情的时代新歌。
“其实,当一个管段民警,最舒服最顺心最快乐最有幸福感的,并不是吃了辖区群众的什么,也不是他们帮你做了什么,而是你的工作,能被辖区群众理解,你的号召,能被辖区群众响应。”采访时,方文还讲了一件别人认为非常棘手而她却没费多少周折就办成了的大事。
2003年5月20日,武汉市委、市政府发出通告,决定用三个月的时间,取缔市内主要城区的“电麻木”。应该说,市委、市政府的这一决定,对于改善城区道路交通,提升武汉城市的形象,意义非常重大。但是,近些年来,由于产业结构调整,大量工人下岗。下岗工人中,不少以踩“麻木”维持一家人生计。失去“麻木”,意味着一些人将重新失去饭碗。取缔“麻木”将要引发的社会震动,由此可想而知。
方文的辖区里,下岗工人多,“麻木”的数量也多。区里禁麻办公室一统计,嗬,95辆!方文的辖区,顿时成了武昌区、街办事处、分局、紫阳路派出所四级领导关注的重点。
别人眼里满手荆棘的重点难点,在方文眼里只是寻常众多工作中的一点。并非方文有举重若轻的本事,而是她实在太了解辖区里那群踩“麻木”的车夫了。张三的“麻木”证是方文办的,李四的“麻木”证也是方文办的,王五的“麻木”证还是方文办的。95辆“麻木”,哪一辆“麻木”的车主没有得到过方文的帮助哩?!方文熟悉95个“麻木”车主的脾气秉性以及他们的家庭的生活,就像熟悉自己的十根手指头。方文知道,这些“麻木”车主们肯定不会让自己为难。事实也果真如此,经过连夜宣传取缔“麻木”的意义和市政府赎买“麻木”的方案,大多数车主流着眼泪表示支持方文的工作,带头响应市政府的决定。两天后,起义门社区75个“麻木”车主,把自己赖以谋生的“麻木”洗刷干净,挂着彩旗,排成长龙,在方文带领下,到区里交“麻木”去了。
“剩下的20辆哩?”
“几天后也交了。”
“难道一点故事也没有?”笔者觉得这“麻木”交得也过于平淡了。
“故事也有一点儿。”方文笑了。她说,“毕竟是吃饭的营生,说交就交了,哪是人人立马就能想通的。”方文告诉笔者,辖区有个车主,名叫梅建章。到他家动员时,梅建章扯着喉咙吼起来,说哪个再要他交车,他就跳后门口的紫阳湖。别人以为老梅开玩笑,没料到前脚出门,后脚他就往湖里走了。方文闻讯赶来时,湖水已淹没了老梅的胸脯。方文见状,急得眼泪当时就下来了。谁知方文一哭,老梅却从湖里上来了。他一边安慰方文,一边说:“这‘麻木’,我交!我交!你可千万不能哭坏了身子啊!”
“你怎么知道我哭了?”老梅上岸时,方文一边揉眼睛,一边奇怪地问他。岸上水中,隔了十几米哩!
“我感觉到的。你叫我时,声音都颤抖了。”
看着浑身水淋淋的老梅为自己身体担心,方文破涕为笑了。
拳拳赤子心,殷殷爱民情。
汗水流出去,掌声响起来。
方文用对辖区民众的忠诚和热情服务,迎得了辖区民众对她的热爱。当初,她在辖区穿梭忙碌,并没有想到要得到什么。如今,一簇簇喷香的鲜花和荣誉,再次随着武汉市“十大爱民警官”的桂冠,纷纷向她涌来。她还能保持以民为本的思想和工作特色么?她还能继续保持和发扬密切联系群众的优良传统么?
方文的回答,仍然是无声的行动。
你们瞧,正在自己熟悉的“水域”里穿梭游动的方文,不还是过去那条忙碌而活泼的梭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