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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张俊娟是一棵树(2)

下一个探望日到来时,陈姓学员看到了她的父亲和母亲,看到他们为她买来的生活用品,同时也看到流泪的父母在感动的眼神中对孩子寄予的希望。一直含泪的父母向女儿讲述了张俊娟老师到家里说服他们来探望女儿的故事,陈姓学员从此用另样的眼神打量这个身材不高但处事独特的张老师,发誓一定悔过自新,用以报答老师的恩情。解除收教后,这个女孩回到父母身边,在父母格外的疼爱关心下开始真正自食其力,后来写信告诉张俊娟,用双手劳动而得到的心灵快乐是真正的快乐,她说她体会到了自尊自爱的快乐。

张俊娟由衷感到欣慰,感到来自对方心灵深处的美丽可以使万物重新焕发生机。这种感动,这种从被收教人员身心重新点燃的生命之光辉映的触动,更加催动她的精神不断寻找更多更好的方式方法,有效地为社会提供更多更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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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失足女性都有非常复杂尤其是经济困难的原因,这是症结所在,尽管既有物质的也有精神的,但是必须找到症结并且全力解决,才能真正帮助这些失足女性。

那是一个夜色凝重的夜晚,凌晨3点,持续将近两个小时的号啕大哭然后抽泣不止的刘姓女子,像一头受伤的母兽,身心都处在全面崩溃的边缘。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是不满或者绝望,但在张俊娟听来,却感到了希望,她听出她的哭泣里含有难以名状的羞耻和强烈求助的欲望。

所以第一次谈话就达成了有效沟通。张俊娟直截了当地说:你哭是因为你在为你的行为感到羞耻,既然感到羞耻,说明你还有自知之明,人贵有自知之明。有羞耻心,就一定能够悔过自新。张俊娟问:你的姓名?刘姓女子含糊着不肯说清楚,张俊娟叫她写出来。她写出自己的名字,张俊娟一看,由衷赞叹道:你的字写得这么漂亮!你是什么文化程度?刘某说小学文化,但是我喜欢学习。张俊娟说:你看,你不光字写得好看,而且还爱学习,可见你自身的素质还是很不错的是吗?莫非家庭还有很大的困难?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来想办法解决好吗?

在张俊娟充满爱和信任的眼神里,刘某迟疑了一会儿,向她袒露了全部心思。这个可怜的女人,在十年前被狠心的丈夫抛弃了,她孤身一人带着三个儿子,没有男人可以依靠的她慢慢拉扯着这三个孩子,但是随着他们长大,随着他们上学费用的不断增加,那种难以忍受的艰难使她不得不背着孩子们出卖肉体,用这种令她每天都感到无比羞愧的龌龊方式换取金钱,那种困苦,那种辛酸,每天都像有一条皮鞭在抽打她的灵与肉。张俊娟听后心灵也有震撼,于是立即问她还有什么亲人值得信赖,刘某告之有个弟弟,张俊娟立即想办法联系上了她的弟弟。

张俊娟对她的弟弟说:你姐姐不想让三个孩子知道她现在的样子,你也同样不想看见你姐姐这样,但是你姐姐宁可出卖自己肉体也要养育三个孩子,不想他们荒废学业,因此,你要尽你所能帮助你姐姐,千万不要让三个孩子放弃学习。如果有什么困难,你跟我们说,我们会尽能力协助你。刘某的弟弟听着听着哭了,在感动之余一再表示不会让孩子们耽误学业的,并且对自己姐姐这辈子能遇到张老师这样的好人,感到很欣慰。“姐姐,你要好好表现。”这是弟弟的嘱托。刘某从此振作起来,在收教所表现很好,不久赢得了早日回家的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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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从事色情行业时间较长的女性,因为灵魂已经严重扭曲,就会有意识对一些道德规范和现有秩序发出讥讽与违背的信号,有时她们的言行十分过分。张俊娟多年工作经验发现,对有些人,仅有爱心不够,仅有耐心也不够,必要时应该威严,对症下药,让她们心服口服。

有一个来自鄂西北大山深处的谷姓学员,年龄较大了,被收教时故意两眼发直,嘴里不停地念叨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神情像是巫婆。张俊娟第一次对她展开入所教育时,谷某突然扯开胸衣,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丫头,别看你长得好看,穿得神气,可你还是跟我一样,都是女人,只不过你的八字比我好,不┤弧…”张俊娟大声喊道:“住口!”谷某怔了一下,但随即旁若无人地唱歌:“小白菜,好凄凉,三岁死了爹和娘……”

张俊娟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了解到她从小父母双亡,嫁人后因连生两个女儿,在重男轻女的山村,加上经济困难,她常常遭到丈夫的辱骂和毒打。她听说城里好赚钱,就独自来到武汉,却走上了这条邪恶肮脏的道路。

那天谈话后,张俊娟一下班就去给谷某购买了内衣内裤、卫生纸和肥皂等用品,她告诉谷某:我相信你能改好,所以我们应该以心换心。接着她又连夜给鄂西北谷某的丈夫写了一封长信,重在提醒她丈夫不要放弃这个为了家庭不惜出卖肉体的善良女子,更不要以此为由轻蔑她的人格,希望他尽快到武汉探望他的妻子。谷某感到十分意外,因为她做梦都没有想过她的丈夫会从遥远的鄂西北来到武汉看她,更没有想到,张俊娟会那么耐心地教她识字,教她认识自尊、自爱、自强和自立这些汉字里面包含的人生道理。

六个月过去了,在结束收教即将回家的那个上午,谷某热泪盈眶,她紧紧拉着张俊娟的手,舍不得松开,喃喃道:“张干部,我是一个粗人,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在年龄上我几乎可以做得你的妈妈,可在我这些天的感觉上,你呀,反倒像我的妈妈。你放心吧,我要对得起我死去的爹娘,要对得起你,我一定会学好。”

学好不学坏,这是一个普通民警通过艰辛努力从一个曾经失足女性嘴里得到的郑重承诺,也是寻常的承诺,更是人生最根本的关于幸福的承诺。什么是学好?遵守社会最基本的道德就是好,这个好,足以给我们平凡的生活带来福音,形成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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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说短也短,说长也长,就漫长人生而言,这是一个人一生最重要的青春岁月。日月如梭,有时回首也会感到既有收获也有失落。张俊娟的丈夫作为单位的业务骨干,经常出差在外,张俊娟必须同时挑起工作和家庭的重担,虽然自己既想在事业上成功,也想做一个贤妻良母,但是很多事情并不能常常遂人心愿。她常想:让我同时做到对事业无愧、对家庭无愧,这是怎样的艰难啊。

张俊娟的儿子从小就常常一个人在家,爸爸出差,妈妈工作,双方老人都不在武汉,这个孩子从小就得把家里的钥匙挂在脖子上,经常吃冷饭冷菜,妈妈不停鼓励他要他学会自理。用张俊娟的话来说,这个小男子汉纯粹就是从长期自理的磨炼中成长起来的。孩子5岁那年,他爸爸有次因为脚伤卧床在家,张俊娟当时工作很忙不可能请假回家照顾丈夫,儿子守在爸爸床边护理,那个中午下楼买盒饭,不小心摔了一跤,儿子看着洒落一地的饭菜嚎啕大哭,哭过以后上楼告诉爸爸因为摔跤饭菜都洒了,爸爸安慰一番,给他钱让他再下楼去买盒饭。儿子似乎命中注定要学会自理并且帮助别人,现在,正在读初中的儿子早已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而且当张俊娟有时生病或者工作到很晚的时候,儿子就会给妈妈熬上一碗粥,动情地说:“妈,您要注意休息啊,快趁热吃我专门为您熬的粥,快吃啊,妈妈!”

每当这时,张俊娟心里忍不住流泪,并在内心深处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但是她从来没有说出口,她知道自己通过艰辛努力可以做一名合格的民警,但却没有能力争取做一个合格的母亲,心里歉疚实在太多。好在丈夫和儿子都很理解她,好在他们总是信任她体谅她,这份愧疚更让张俊娟难以说出来。其实在内心深处连声说着“对不起”的同时,她也在不停说着“谢谢你”。

一个成功女人的背后,不仅站着她的上司和同事,还站着她的亲人尤其是她的丈夫和孩子。这是从张俊娟的个人经验里得到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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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俊娟曾经发表过这样一篇文章,题目是《警察之累》。严格说那是她时常感到的一种情绪,但在文章里她所要表达的观点却不是叫苦叫累,而是阐述这样一种人生观:做一名警察很累,做一名不甘平庸的警察更累,但只要不为名所累,不为利所累,而是用充实繁重的工作之累不断鞭策自己激励自己,那么,再累也是一种催人奋进的动力。

她非常喜欢这样一首诗歌:也许泪水流尽/土壤更加肥沃/也许我们歌唱太阳/也被太阳歌唱着/也许肩上越是沉重/信念越是巍峨/也许为一切苦难疾呼/对个人的不幸只好沉默/也许由于不可抗拒的召唤/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这是使命,是责任,是一个人对生命中那些寻常意义的美丽毅然决然的面对。她曾经这样吐露心声道:“在教育被收教人员时,我总是把她们当作需要医治的病人,当作需要扶一把的跌倒者,尽自己的义务、职责和能力真心诚意地帮助她们。当她们生病时带她们看病,给她们打一份病号饭;当她们得不到家庭的谅解时,与其家属联系,化解矛盾;当她们需要法律支持时,教给她们相应的法律知识;当她们遇到困难时,及时尽力为她们解决。有时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比如用手试试她们的额头看是否发烫,她们也会感激你的不嫌弃;有时一句不经意的话,比如一声亲切的问候,她们会感到终身难忘。这就像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当我们把教育的方针化作一个个具体的行动,她们就会用自己的努力进行自我改造,用自己的悔过自新回报党和政府对她们的教育、感化和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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