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竟趴在万俟的床边睡着了,身上盖着万俟的薄被,而他却不知去向。
我刚起身叠好了被子,万俟便推门而入。他端着个托盘,上面呈着两碗粥和一些清淡的小菜,一脸恬淡的微笑,“芷瑶醒了?饿了吧,来,吃点粥。”
我接过陶瓷碗,尝了一勺,心思却不在这粥上。此时的万俟嘴角浮现的依旧是那抹淡然的微笑,丝毫看不出昨夜的悲恸。我不禁恍惚,昨夜的那个骤然失态的精灵是否真的存在过呢?
万俟也端着碗粥,优雅的喝着。对于昨夜的事丝毫不提,我们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许久,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万俟,今天是虽不是中秋,但八月十六,邺城里有什么好玩的么?”
“好玩的?”万俟略一沉吟,“这么说来,算算日子,明月楼一季一次品花祭是在今天吧。应该不错的。”
“明月楼?似乎在哪听过。”我低头沉思片刻,方试探性的询问,“不会是青楼吧……”
两个淡妆浓抹浅颦轻笑的美女分立在明月山庄的大门两侧,手里各执着把小团扇,另一只手里捏着方丝绸的帕子,对欲进入山庄的恩客浅浅施礼。
果然是个好地方,这山庄门口的礼仪设置的好,没有我想象中的青楼门口妆化的像是抹了几斤的面粉的大姐,一边挥舞着小丝帕,一边口中叫着“大爷”,一边将人往里头拽。
早想见识一下古代最负盛名的娱乐场所,却没想到这个建议居然是由万俟提出来的。今天经他那么一说,更要好好逛逛了。想起来邺城这一路,薛冷秋在我耳边嘀咕频率最多,最让我鄙疑,每每出口便换来我的一顿胖揍的一段话,是这样说的:“独自在外,要当心被人骗,卖到明月楼去。明月楼可是风月场所中的状元,美女如云,个个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你就……不过,以这种姿色,当个陪侍的丫头应该算是绰绰有余的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明月楼也确实数的上是一道风景。明月楼不似一般的青楼只是一座楼,而是坐落在明月山庄之内,是山庄里最高的一座楼,共有三层,也是明月山庄的主楼,所以,大家都习惯将这个温柔乡称之为明月楼。明月山庄里,缩略了的湖光山色,极富特色的亭台楼阁,天南地北的院景植物无所不有,画舫凌波,夜夜笙歌,果然不愧为邺城风月场之状元。
已是戌时初刻,天已大黑,此处却依旧亮如白昼。尚在山庄的门口,便可以闻到清幽的脂粉气,何等香艳!
我“啪”的打开折扇,轻轻的摇着,进了山庄。交了品花祭的门票钱,马上便有打扮得清新可人的丫鬟来,带我直接去了明月楼。
明月楼大厅的桌椅摆作一圈,我遍视四处,刚找了一张不算很偏的桌子坐下,马上就来了招待问我想找哪位姑娘作陪。
“作陪?”我重重的打了个鸡灵,想起被那些美女姐姐摸来摸去的,我就浑身上下不舒服,“不用了,一会不是品花祭么?我先看看再说。”我掏出一锭银子给她做了小费。她也并不勉强,收了钱,待小丫环们上了干果吃食,便退下了。
我这才有了时间细细地打量这明月楼里的装潢。大厅四周的墙壁上挂了些字画,诗词大多是一些香艳之作,画画的是山水写意和一些花。我认出来的,就只有牡丹、菊、莲,人家画的还是不错的,怪只怪自己压根不认识几种花卉,更别提欣赏才子佳人的大作了。字画的落款处尽是些我没听说过的名字。我对字画没什么研究,因而也没细细赏玩。摆作环形的桌椅绕着一张巨大的台子,台子上镂着朵怒放的莲花,栩栩如生,我甚至可以隐隐的感觉到,它正散发着幽幽的香气。台子后是一方白色的帘幕。台子同时也是三条阶梯的交汇处,这些阶梯直通二楼的厢房。而台子的正上方,则吊着盏水晶吊灯,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是耀眼的璀璨。大厅很大,四处凡是有拱门的地方,都挂满了红珊瑚的珠帘子。
果然是邺城第一的休闲娱乐场所啊,够别致,够气派。现下不过刚到戌时的光景,堂上的椅子上已经十有八九的坐满了人。有的人身旁有美女陪着,估计也有的是像我一样,纯粹来凑个热闹的。不时地,还有人由美女领着到堂上来,二楼的包厢也还陆续有人上坐。包厢里坐着的都是些有钱有势,在邺城里首屈一指的大人物。
我斟了一杯刚刚小丫环端上来的饮品,据说不是酒,只是一种花酿。入口是花露淡甜的香气,玉液琼浆,唇齿留香,丝毫没有酒的烈性,似乎是茉莉的香气。没想到茉莉用来熏茶清香,酿酒又是别有一般滋味。
“这花酿好喝么?”我正一个人自斟自酌,自娱自乐,一个清爽的女声在我身边响起。声音的主人随意的坐在我的身旁。也未经我的同意,大大方方的拿起桌上汉白玉的酒壶,斟了一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