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晗，这是岳总安排来给你当助手的两个内勤，李悦、张然然，都是今年新来的实习生，你自己给她们安排工作吧！”
“好的。”
苏晗尽量让自己控制情绪，无视Cindy的态度，就算岳华生这次的安排是有些贸然，她也无法拒绝，毕竟眼下的工作量摆在那儿，蓝瑟又撂下话来，要看她的业绩，她如果讲什么原则傲气，最后只会落得一败涂地，更难看地离开。
带着两个小姑娘走到C组的区域，苏晗简单介绍了一下业务部的工作，现在她们两个可以替她分担的也只有这些基础的文件工作了。比如将她前两天整理出来的简历资料输入电脑，打电话通知求职的人面试时间，等等。
这些工作看起来很简单，但却很费时间和精力，有了李悦和张然然，她总算可以解脱出来去处理老客户跟进的事情了，再不跟进老客户，她连发展新客户的时间和机会都没有。这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半，要是挂着零蛋交差，就算蓝瑟不说，她自己也没脸见人，更辜负了岳华生的一番苦心了。
一上午忙忙碌碌地过去，两个新来的小姑娘看到业务部里人来人往，各个都行色匆匆，对她们这边连看都不看一眼，就算再迟钝也感觉得出自己跟其他人受到不同待遇。
等到午饭时间，李悦看到那两个组的人都出去吃饭，苏晗却依旧埋头工作，捅了捅张然然，张然然会意，小心地问道：“苏经理，我们先去食堂吃饭，要不要给你带一份回来？”
苏晗抬头，歉然地望着这两个小姑娘，赶紧从包里拿出钱来：“不好意思，一忙就忘了时间，你们帮我带份盒饭就行。还有，以后不用喊我经理，这里的同事都很亲和，大家互相叫名字好了。”
“好的。”张然然也不客气地接过钱，拉着李悦朝外走去。
亲和？她们可没感觉到这种气氛，只感觉到了紧张和忙碌，幸好只是来帮忙几天，要是真在业务部干活，未来的人生就太灰暗了。
苏晗翻看了一下她们上午的电话记录，基本上大部分应聘者都通知到了，也有些应聘者当初只怕连公司名字都没看清楚就投了简历，一听打电话的是保险公司，立刻就拒绝来面试了，这样的人她都让李悦做了标记，有些条件好的，以后还可以跟进，毕竟现在离大学生正式毕业还有近两个月时间，等到他们在人才市场碰得头破血流，看清楚现实的残酷之后，还有回头的机会。毕竟，保险业在人们心目中的名声并不好听，想要改变并不容易，现在进驻国内的外资合资保险公司又数不胜数，竞争之残酷，使她也不得不另辟蹊径挖掘更多的潜力了。
跟其他行业不同，这个行业，人的因素超过一切。
增员的任务，有时候比业绩还要来得重。一拨一拨的人上来，再如大浪淘沙般，留下有价值的金子，带走了大部分人的梦想。
这种人海战术，说不好听的，要的就是新人们的第一单。
大部分新人为了保住工作和拿到开荒的保底奖金，第一单，都是从自己和身边人做起，开门红之后就开始一路下坡，三个月之后保底减半，半年之后没有底薪，等人脉用尽了，保单买完了，做不下去的人开不了单连吃饭的钱都赚不到，自然而然就被淘汰出局。而对公司来说，这种广撒网的方式，既可以吃尽小鱼的价值，又有机会留下大鱼慢慢栽培，所以，大多数保险公司都是采用这种招聘方式，简单有效。
苏晗一直跟着曹珂，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除了一个人忙不过来之外，倒也没什么不适应的，反而不大理解林锦红和乔思安他们的招聘方式，感觉他们在招聘会上没花多少心思，反倒成天出门喝茶访友的时间多过在公司的时间。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工作方式，她现在也顾不上研究谁家优劣，先做好手头的事要紧。
李悦和张然然很快回来，她们都买的盒饭，毕竟苏晗在上面等着。
苏晗没想到这两个小姑娘如此贴心，也放下手头的活，到茶水间亲手冲了三杯咖啡，三人围着茶水间的小桌吃饭喝咖啡，听她们两人讲学校和实习期的笑话，这顿饭吃得倒也其乐融融。
吃完饭，三人正聊得热闹，AB组的人也都吃完回来，瞧见茶水间的动静，男生组倒没什么话，女生组的林锦红进来倒了杯咖啡，笑吟吟地望着苏晗说道：“不错嘛，这么快就带上新人了，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苏晗站起来笑了笑，不卑不亢地答道：“是我能力不够才找人帮忙的，像红姐这么能干的，自然不需要人帮衬。李悦，然然，继续去打电话吧！”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出茶水间，听到身后林锦红不屑地嗤笑，亦没有丝毫动容。
蓝瑟那儿她都熬过来了，还在乎这些小喽啰的冷言碎语？
忙完了客户回访，苏晗见李悦和张然然的电话也打得差不多了，就安排她们准备面试的工作，包括笔试和面试的题目、性向测试资料等。两个小姑娘看着这么一大堆要准备的东西，张然然忍不住问道：“要这么多程序，业务部招人是不是要求很高啊？”
苏晗拍拍她的脑袋，哂笑了一下：“你觉得呢？”
张然然朝着AB组那边张望了一下，小声地说道：“我一直以为业务员很容易做的，没想到要考这么多东西。苏苏姐，你太厉害了。”
苏晗笑而不语，督促她们去干活，自己却对着电脑苦笑起来。
她们问的问题，她们的崇拜和仰慕，当初也在自己的身上出现过。只不过，那时她崇拜的对象，是曹珂。
当时，她看到那些类似于公务员考试的笔试题，还有复杂的性向测试流程，郑重的面试，甚至还有小会议室的分组辩论对抗。一步步的节奏，还有每次看到那些英姿飒爽的经纪人，公告栏上带着N个零的业绩和奖励表，还有度假旅游奖励的照片展示……这一切都让她叹为观止，觉得果然是世界五百强的跨国公司，跟那些到学校招聘的国有企业完全是两种层次的感觉，在这样高档次的写字间做事，跟着满口ABC的白领们来往，都让刚踏出校门的她充满了憧憬。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一种企业文化，也是一种宣传形式，更是一种高超的诱惑手段。从一开始，他们的招聘，就是以应聘者为客户进行的。
从创业说明会，到笔试和面试，就是要一步步地将公司的理念灌输到应聘者的脑海中，让他们接受和认可这种业务模式，帮助他们树立新的职业规划和梦想，然后告诉他们，公司能够提供给他们的，不仅仅是一份工作，而是一个机遇，一个可以帮助他们实现梦想的机遇和系统。
应聘者在这个过程中可以看到公司的“诚意”和实力，看到其他Sales的业绩和收入，那些单子动辄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榜样，再加上那些诱人的海外学习和旅游计划，随时随刻都能激起人的满腔斗志，让人不知不觉就从原来对保险业的一无所知或反感厌弃，到接受和充满期望，恨不得能早日拿到经纪人资格，踏上那条充满阳光和金子的风光大道。
而事实上，肯留下来的人，公司一个都不会放过。这，就是招聘中的人海战术。
苏晗这三年来跟着曹珂做了无数次招聘和面试工作，已经习惯了这个流程，虽然累一点，但出成绩还是比较有效的，所以，看着对面AB组的人慢条斯理地工作，真不明白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三天后，面试第一关正式开始。
苏晗提交了七十人大名单，最后来参加面试的有四十四个；而AB两个组加起来提交了十五人名单，实际到场的也是十五人，数量悬殊如此之大，连苏晗自己都没想到。李悦和张然然这几天已经跟她处得十分融洽，看到这情形都忍不住偷着乐。
“苏苏姐，这次果然是你最厉害，要是拿到增员奖，记得请我们吃饭哦！”
“忘不了，我能出成绩，也有你们两个丫头一半的功劳。”苏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几天的辛苦，总算是看到了一点点成功的苗头，也算是有点安慰了。
“别高兴得太早。”
一个女声忽然冷冷地从旁边响起，苏晗一回头，见是A组的叶子青，脸红了一下，懦懦地说道：“我们开玩笑而已，别当真。”叶子青冷笑一声，道：“我当不当真不要紧，关键是你自己有自知之明，别当真才好。”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张然然忍不住顶了一句。苏晗急忙拉住她，冲她摇了摇头，小声地说道：“算了，里面正在做推介会，我们别在外面吵了，否则影响公司声誉，对谁都不好。”
张然然见叶子青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天她们跟着苏晗，算是见识到了那些女人的嘴脸，明里亲热暗里讽刺，动不动就越组支使她们两个去打字复印整理资料，要不是苏晗让她们忍了又忍，早就不乐意干了。
“然然！”李悦见她又要冲上去吵架，拼命拉住她的胳膊，和苏晗两人一边一个，总算把她拉到外面的楼梯间去了。要是真在面试考场外面吵起来，搅黄了这次创业说明会，不光是张然然，连苏晗都逃不了受罚。
张然然被她们拉出去之后，气愤不已，终于忍不住狠狠踹了一脚楼梯门，发泄道：“这都什么人啊？这么欺负人，了不起不干了，也不受她们这龌龊气！”
“对不起然然，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受委屈了。”
苏晗见她气得小脸通红，心下不禁有些歉疚，正是她的忍让和退缩，才让别人一步步欺负到头上来，连累得两个小丫头都要跟着受气。
“算了，等招聘的事忙完，你们就回内勤那边上班了，也不必跟她们怄气。”
“我才不！”张然然气冲冲地说道，“苏苏姐，我是替你不值，一样是业务部下面的组长，为什么你的待遇比他们差那么多。我看你是业务部最辛苦最勤奋的人了，她们成天喝茶聊天逛街的，还好意思说你！苏苏姐，我才不会被她们说几句就走人的，真那样的话，她们还以为我怕了她们呢！”
李悦松了口气，跟着点头道：“是啊是啊，反正我们在业务部也是临时帮忙，大不了依旧不跟她们来往就是了。”
张然然摇摇头，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满是斗志：“阿悦，我已经决定申请调职了，以后就跟着苏苏姐，我还不信我们斗不过那些个长舌妇！”
“真的？”苏晗和李悦齐齐吃了一惊，“业务部可是很辛苦的啊！”
“我知道。”张然然握着拳头笑了笑，稚嫩的脸上充满了斗志，“但我也知道，做得好的话，销售比内勤工作有前途得多，佣金也很高，而且，我也想开创自己的事业。阿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留下来？”
李悦急忙摇了摇头：“我不行，我可没那个胆子，内勤转销售连保底佣金都没有，我不想再靠家里给钱了。然然，你可想清楚，要是转过来，以后想回去就很难了。”
苏晗也点点头：“然然，这种事不可一时冲动下决定的，你还是回去想想，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否则我也不敢收你的。”
“好的，”张然然粲然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苏苏姐你就等着看好了，我做你的第一个正式增员！”
苏晗有些感动起来，这两个年轻的孩子，刚刚踏出校门见识到这些阴暗面之后，依然能保持这样的纯真和斗志，尤其是她的笑脸，简直就像是三年前的自己，单纯的信任和美好的理想，让她除了握住然然的手，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创业说明会进行了大约一个小时，然后是笔试和性格取向测试，基本上都是通过电脑操作的选择题，答完的人很快离开了会场，苏晗带着李悦和张然然在门口一边笑着送客，一边认人，好准备下一次的面试。
AB组的组长都没有出现，叶子青和其他组员倒是很熟络地跟这些“客人”们交流起来，热情的态度完全不似初次见面。
苏晗看在眼里，方才恍然大悟。
她在辛辛苦苦进行陌生招聘的时候，用的是人海战术，而AB组的人却是在拉拢原来的客人和关系户，甚至有些可能是从别的公司挖角过来的，这样的人面试率和成功率当然要比她漫天撒网要高得多。难怪叶子青会说那样的话，真的是不到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接下来第二次的正式面试，主要是考招聘者的谈话技巧。苏晗心里一点儿谱都没有，毕竟以前她都是给曹珂打下手，看他讲得谈笑风生，很容易就吸引了求职者的关注，而真要她自己去讲，还不知结果会怎样。
回到十一楼，苏晗抓紧时间从电脑里翻出以前的面试问题，还有面试技巧，拖着张然然一起做模拟练习。为了避免被AB组的人骚扰，索性拉着她一起上了顶楼的天台，偌大的地方就她们两人一问一答的，看起来简直堪比《无间道》。
“我没有工作经验，也可以做代理人吗？”
“没关系，只要你愿意学习，我们非常欢迎能够接受新事物和有新思维的年轻人，因为我们会从头培养和训练员工，给你最大的发展空间。”
“都需要哪些证书？是不是很难通过？”
“只需要通过代理人资格考试就行了。不必担心，公司提供系统培训和辅导，只要你认真参加培训辅导，通过率还是蛮高的。何况，假如你第一次考不过，还可以再考。放心，我看过你的简历，以你的资质，一定可以一次过关的。”
“可我不大擅长销售啊，如果没有业绩怎么办？”
“没有人是生来就什么都会的，你不去做，怎么知道自己不擅长？我们会在培训中教你一些销售方面的技巧，很容易上手，你可以先从身边的朋友做起，再延伸到朋友的朋友，这样既能够让朋友们获利，也可以扩展你的朋友圈子，一举两得，对不对？”
“可我听很多人说做保险很难，做不好连饭都吃不上……”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不去努力，做什么都很难的。而事实上，目前保险业的从业人员，有10％以上的年薪都在六位数，你是愿意一辈子做个小文员，安安稳稳拿着月薪一两千，还是通过自己的奋斗，在这个城市安家落户买车买房？”
“明白了，苏苏姐，我一定会努力进入那10％的名单里的！”
张然然兴奋地一挥拳，完全跳出了台词的范畴，苏晗愣了一下，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到金色阳光洒落在她的脸上，那张明媚的小脸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整个人就如同一个发光体一般，充满了希望和阳光。
曾几何时，她也是有过这般动人的笑靥，只是，那个带给她笑声的人最后还是选择带给她最深的伤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