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非皱了皱眉,他隐约感应到什么,催促上车的广播声响起,随着人流,叶非向检票口走去,成华市到天元是直达车,大约七个小时的车程,上了车叶非翻出一本书看了起来,如老爷子教导他,人,钱财可以不要,但惟独知识不能丢,不过他多半看的是哲学思想类的书籍,偶尔会翻看经济类,但从来杜绝科学类。
出乎叶非意料之外,这一路都风平浪静,叶非伸了伸懒腰,等他从火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大包小包了,上次来去匆匆,除了张老一家,其余的老人他还来不及去看,既然这次来了,又恰逢年关将近,必要的心意还是需要的。
“小非。”刚出站台,叶非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看时,正是张允,哈哈大笑走过来,拍着叶非的肩膀,将他手上拎的东西顺手提了过来。
“你这家伙,让你回来一趟,你倒好,大包小包的提这么多。”张允有些埋怨道。
“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去年回来有些匆忙,所以就没顾得上几位老人,这次算是补上吧,张大哥,让你等久了吧。”叶非笑着道。
一年不见,张允已经买了车,两年前他们住在天元市城区边缘,后来因为这边要建造高档小区,被强制征收了,补偿倒也丰厚,除了在市中心给每家每户安排了住处,还有一笔不菲的补偿金。
“花钱大手大脚的,你这小子真不让人省心,只要你这小子能抽空回来看看我们这帮快要入土的老头子,我们也就知足了,省得以后下去见到那个老东西怨我们。”张老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越看叶非越满意,但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淡去,换上了忧色,声音有些低沉,“你这混小子真不争气,让你回来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回来,让我们这帮老头子准备好的红包放哪儿去啊?”
叶非有些傻眼,他有些无奈地摸了摸后脑勺,几位老人一番心意让他既感动又无奈,今天是大年三十,张老特意把其他几位老人都叫了过来,在中正酒店订了一个房间,算是年夜饭。
“爸爸,叶非才十九岁不到,这种事儿急又急不来,再说,我们家这位兄弟一表人才,将来还愁找不到女人?何况,有你们几位老爷子在,一人给他介绍一个也够他选了。”张允笑着说道。
“这倒是实话,小非,下次你要是回来不带一个女生,小心我们几个老家伙不让你进门。”李老笑意盈盈的表情中有些恶狠狠的味道。
“张老,我先敬你们一杯,祝诸位老人身体健康,我大半年没回来了,看起来变化好大啊。”叶非有些感慨,每回一次天元,他都发现天元市都有新的变化,已经披上了现代化外衣的城市不变的是那股浓浓的人情味。
“既然回来了就在这边多住几天,你张哥他自己有房子,叶非你这段时间就和我老头子住,对了,这次陈良那个小家伙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啊?他不是也在成华市吗?”张老已经年逾古稀,一小口白酒就让老人有了些醉意。
“良子他还有一些事儿需要处理,现在他是正正经经的上班族,比起我这个当哥的厉害多了,他托我向诸位老人问好,来年定当补上。”几位老人一直在给叶非夹菜,不大的盘子里已经堆得很高了。
晚饭过后,张老拉着叶非的手,脸色潮红,情绪有些激动,良久,叹了一口气:“当初你们家老头子撒手就不管了,把你托付给我们几个老头子,看到你和陈良都有出息了,以后见到那老家伙也算有了交代。”寒风袭来,张老使劲咳嗽了几下,叶非赶紧轻轻拍了拍老人瘦弱的脊背。
张老不惑之年才有了张允,叶非高中的时候张老已是年逾古稀,老头子和他们交好,就带着他们每日练习太极养生术,但人力势难逆天,张老年老体衰,一些迟来的病症也是纠缠不清。
上了车,张老靠着座椅睡着了,张允情绪有些低落:“老爷子年前就染了一场重病,中医西医都看过,但都不见效,你家老爷子早年开的药单也吃着,也没多少效果,本来十二月份在天元市第一人民医院住着,老爷子听说你要来,就瞒着我们给退了。”张允小心翼翼地给老爷子盖上了一层毯子。
叶非点了点头,看着张老慈祥安睡的面容,他沉默着,人生最悲之事无非就是阴阳两隔,子欲养而亲不在,这话用在任何人身上都合适。
“张老睡着了吗?”叶非从房间出来,看到客厅的灯还亮着,张允坐在沙发上,翻看着一叠报纸。
“已经睡着了,刚刚你嫂子给老爷子熬了点粥,老爷子喝了点就睡了,你怎么还不睡啊?”张允伸了个懒腰,年关将近,各种应酬也让他疲惫不堪,“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给老爷子准备的一些中草药。”叶非扬了扬右手上提着的小袋子,再把左手上的一张纸递给张允,“这是药单,我都已经给配好了,你让嫂子每天都定时熬给张老喝,一些注意事项我都写在这上面了,不够了你再给我打电话,我让良子给你们送过来。”
“九尔草、落针菇这些药材名我怎么从没听过啊?”张允皱了皱眉,狐疑地看向叶非,他知道叶非继承了老爷子的衣钵,医术相当精湛,但是以前发生过的事让他心有余悸。
叶非锤了锤肩膀,回到家他就开始在神农鼎中翻看,然后配药,以他的半吊子水瓶也着实费了不少时间,不过总算是成功了,这是一副叶非替张老专门打造的药,对他的身体有奇效。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中医博大精深,一些不知名的药材连我家老头子都闻所未闻,这个是很正常的。”叶非有些跳脚,干咳了两声,以掩饰他的尴尬,他初涉医术,老爷子专门让陈良作为叶非的施术对象,结果整个小区一到晚上就能听到陈良的惨嚎声,陈良也是各种出自叶非之手的药单受害者,那段日子陈良的惨样使得一些人如同看恶魔一样看向叶非。
“你小子。”张允笑骂道,“我明天就让你嫂子熬一副试试效果,老爷子也说了,这几天你就暂时住在这里,房间是足够的。”
叶非打了个呵欠,笑道:“张哥,你知道我的,我从来都不会客气,我就先去休息了,明天我替张老施针。”
张允有些半信半疑,毕竟叶非当初给他留下的阴影太多了,但第二天叶非的表现让他目瞪口呆,一手神乎其技的针灸之术,立竿见影的效果,张老最后甚至可以抛开拐杖行走了,去医院检查的结果也让主治医生称奇,连连追问。
张允有自己的一些应酬,叶非索性就陪着张老等几位老人,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六点半去小区附近的公园打太极,让叶非意想不到的是原来每天早上只有他们几个,但三天过后,跟风的老人越来越多,最后竟有二十人之众,除了打太极,剩下的都是休闲时间了,下棋、喝茶、钓鱼、赏戏曲,沉淀下来的心境非但没有倒退,反而略有提升,修行一事在于坚持不辍,在叶非的针灸和中药调理下,几位老人的身体也康健起来。
“叶非,说起来张哥还应该感谢你,平时我工作繁忙,也没时间陪着老爷子,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老爷子有这样的好心情了。”张允看着不远的亭子里,张老正兴趣盎然地沉浸在戏曲中,张允感慨道。
叶非极其随意地靠在椅子上,笑道:“老爷子劳苦了一辈子,晚年当享受这多彩生活,对于老人而言,他们看透了世间百态,一味的物质供求远不如安心的陪伴来得实在,有时间多陪陪张老吧,子欲养而亲不在,这着实有些悲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这次回来有没有感觉到天元市的变化?”张允斟了一杯清茶,抿了一口,笑问道。
“听说今年天元市主抓经济建设,吸引了不少的投资者,城市越来越现代化,不过唯一不变的还是这人情味,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茶水入口有些苦涩,叶非看着早起的人们在公园闲逛,谈笑声不断,叶非和众老的融洽是建立在老爷子的关系网上,一旦这些老人过去,那么这层关系也会因此而断裂。
“对了,张哥,明后天有同学聚会,这几天我暂时就不回来了,等那边的事情一了,我在这边也待不了几天了。”叶非补充了一句。
“离开学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在这边多住几天吧。”张允有些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