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哥，震情如何？这次部队的目的地是哪儿？”军车疾驰而去，叶非坐在副驾驶，沉声道。
萧晨的握住方向盘的手一抖，军车摇晃了几下，很快就恢复正常，萧晨压抑着情绪，放低了声音道：“刚刚得到消息，这次的地震以清川县为中心，西到安市，东至成华，初步估计受灾区域至少在十个成华市以上，波及人群过千万，整个清川十室九塌，至于人，恐怕是十不存一，我们师作为先锋部队，率先开进灾区，首长就让我组织了先遣队，目的是清川县。”
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地震初时，叶非隐隐感应到一股强大的黑暗气息，他本来以为是天道为恶，但细想之时却觉得不大可能，天道行径向来以公正自诩，断不会做下如此天怒人怨的恶事，大灾定当伴随有恶念生成，如此想来就不会有错了。
“天灾过后乱病丛生，我随身携带了一些药物，应该用得着，只是这场地震突如其来，各种道路恐怕也都毁了，怎么过去？”叶非问道。
“一切等见到了首长再说吧。”萧晨回了一句。
“叶非，你小子总算来了。”三环大道附近，临时搭建了简易的营地，一片灯火通明，到处是停靠的军车和忙碌的军人，广播正在播放着这次地震的相关新闻，萧晨领着叶非拉开帐篷。
叶非抬眼一眼，李向阳师部的人都在，易南翔、夏正国、林岗生等几大部门和部队高层都挤在这里，叶非和在座的大部分人都照过面，是以也不觉得陌生。
“这次的地震情况我们都了解了，已经连下通知，让我们部队马上组织部队赶往灾区抗震救灾，由易书记宣读一下领导的话。”
叶非没有心思听下去，夏正国移了过来，低声道：“叶非，万事小心，华农集团的事我会照看的。”地震过后叶非已经和夏正国通了电话。
“这场灾难，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惨烈，但是，我们要相信党，相信国家，一起度过这个难关。”易南翔神情激昂地说着动员令，“领导他老人家说过，救人是第一位的，我们要努力，让埋在瓦砾之下的幸存者，多一分生存的希望。”
扩音器将易南翔的声音传遍整个营地，“一切以灾区为中心，站在他们身后的不仅仅是我们西川部门，还有党、中央，还有国家和亿万华国儿女。”
“叶非，你把这套衣服换上。”萧晨递给叶非一套军服，“这是上面特别批下来的，在一定程度上能抗击打击。”
“萧晨，先遣队我就交给你了，我希望你们不惜一切代价赶赴清川县，就是爬也要给我爬过去。”橘黄色的灯光下，一百个钢盔如钢铁一般，溢出坚毅的气息。
萧晨抬起头，目光坚毅，重重地举起手：“请各位领导放心，我们先遣队一百号人绝不会让领导失望。”
李向阳满意地点了点头，神色一正：“这才是老子的兵，出发。”李向阳大手一挥，叶非走在先遣队中间，他回头时，正对上夏正国的目光，叶非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爬上了军车。
随着后面的门被锁上，整个军车里一片漆黑，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如死神一般压抑，叶非想起了来之前萧晨说过的话，成华部队，包括李向阳的特种师，大部分都是来自西川本地，而这次地震波及的范围正是他们的家乡。
一路无话，叶非渐渐闭上双眼，渐入梦乡，突然，随着一阵急刹车，叶非被惊醒，没一会儿，车门打开，借着染血的月芒，叶非看到很多人都下车了，叶非跳下车，只见车头方向是一道仿佛被划开的裂痕，将公路懒腰折断，好在开车的都是老手，见势不妙，立刻停下了车。
“什么时候了？”萧晨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叶非走了过去。
“报告队长，凌晨3点整。”通讯兵答道。
“萧大哥，情况怎么样？”叶非问道。
“地震将前面的公路都折断了，军车没法开过去。”萧晨皱着眉道。
“我们现在处在什么地方，离清川县还有多远？”
“我们已经进了安市境内，清川县离我们还有二十五公里。”
“全体都有了，时间不等人，除了必备的东西，其他能仍的都给我扔了，跑步前进。”萧晨大声吼道。
“叶子，你跟在我后面。”
安市境内多山，清川县更是在重山之中，唯一的公路已经被截断，部队只能带上一些救援工具，以此来尽量保存体力。
“叶子，还吃得消吗？”静默的夜空开始下起雨来，余震不断，山间不时有碎石滚落，部队前行尤其困难，部队正在翻越一座山头，萧晨回过头，看了看正靠着山边伸手将下面的战士拉上来的叶非。
叶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笑道：“萧大哥，你也太小瞧我了，当初在天池国生死之间走一遭，这算什么，已经走了三个多小时了，这山路是越来越难走了，再这样下去，我怕部队吃不消。”
萧晨不停敲打着手指，雨水早已浸透全身，军服虽能抗震，但不防水：“没办法，这会儿到哪儿去找本地人带路，只能凭借着我那半吊子水瓶的通讯员指路了，再翻一座山头，就稍微歇息一下，我们一定要赶在天命前到达目的地，不然这种天气下救援工作就很难展开了。”
翻过了一座山头，叶非放眼望去，到处是崇山峻林，即使是平常也难以穿越过去，更何况在这地震不断，大雨磅礴的夜色下，更加重了部队前进的困难。
“萧大哥，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前面探探路，看能不能找到一条捷径。”刚才翻越山头的时候，已经有人被突然滚落的石头砸伤，再这样下去，这百来号人真的很难坚持到清川县。
“叶非，小心点。”萧晨重重地拍了一下叶非，声音沉闷地说道。
叶非点了点头，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队长，他”一直紧跟在萧晨身边的通讯员小吴说道。
“不用管他，你也先去吃点东西，前面还有更大的困难在等着我们。”萧晨不答，只是啃着随身携带的干粮，突然，地面急剧震动了一下，萧晨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站不住脚，好在震动只是一下，很快就消失了。
萧晨心中一寒，这余震的威力之大远超他的想象。
“队长。”通讯员小吴拿着通讯器材跑了过来，“
十分钟后，叶非身形踉跄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妖艳的红色，他感觉到不对劲，只见部队都围拢在一起，背对着他，叶非挤了进去，萧晨跪在地上，面朝东方，在他前面，还跪着十来个战士。
“他们的家在那边。”小吴在叶非耳边低沉地说道。
叶非心神震动，天灾无情，大爱无疆，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也不过如此，这恐怕也是军人的特色，到底是人民子弟兵。
“叶子，前面情况怎么样？”叶非没有打扰他们，静默和压抑持续了数分钟，直到第一个战士起身回到了队伍，陆陆续续所有人都起身归队，萧晨问道。
“前面山里有一条通道，应该可以直接穿过这片山脉，不过前面我隐隐约约听到河流声。”叶非的神色渐渐恢复正常，萧晨没有发现叶非的异状。
“我说吴哥，你是不是该把我这旅行包给我了，我看你全身上下没一处地方空，您老这是搬家还是怎么滴啊？”吴法宏正是萧晨的通讯兵，自从萧晨让他照看叶非的旅行袋，他就一直都提着。
“就冲你小子叫我这声哥，做哥的怎么能让你抗呢，你放心，我虽然比不上我们队长，但是平常急行军那可都是我们师前列，这点儿东西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吴法宏很是豪气地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胸脯，示意他没事。
“全部集合，马上出发。”一阵窸窣声，一分钟不到，部队就集合完毕，“叶非，你在前面带路，我们遇山爬山，遇水涉水，总之一句话，不惜一切代价赶赴灾区救灾，这不仅是对我们的期待，也是灾区人民对我们的期待，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作为人民子弟兵，灾难面前，我们应该挡在人民面前，出发。”
这是一个能供两人并排的山洞，叶非领头，吴法宏在后面手执手电筒给后面的人引路，大雨整整下了两个多小时，山洞里早已蓄水，一直不曾为外人所熟知，少有人来，所以山洞里长满了各种蔓草，不时有各种不知名的蚊虫被惊起，蔓草叶片如锋，能轻易划开人的皮肤，淌着水，百来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叶非，这条路你怎么找到的？这山洞似乎新凿不久。”萧晨拾起一块碎石，黑暗中叶非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这山脉天生异象，拱状成梯形展开，两峰交错，想要穿越过去，除了翻山越岭一途别无他法，不过刚刚突来的地震将这山脉从中震碎，这山脉从中间裂开一个洞口来，能直通到山那边。”叶非的话让萧晨将信将疑。
连续六个小时长途跋涉，这次跟着萧晨过来的都是特种师的精英，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掉队，但是情况依旧不容乐观，瘴虫肆掠，不少人胳膊上、脸上都留下了伤痕，约莫半个小时后，叶非看到前面有晦暗的光斑，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如果还没有出口，恐怕连自己都受不了这狭小空间中压抑的环境。
“兄弟们，前面就是出口了，加把劲，过了这出口就是目的地了，前面的乡亲们还等着我们。”吴法宏的话极具煽动性。
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走出山洞时，所有人都是一脸狼狈，周身衣物浸透不说，脸上到处是红斑或者划痕，萧晨紧急集合部队。
“部队原地休息五分钟，”山洞的出口是一小片开阔地带，杂草丛生，两边是耸立的小山峰，前面是一道狭小的涧隙，萧晨倒背着手站在众人面前，沉思良久，“小吴，现在我们处在什么位置？总指挥部联系上没有？”这次以成华部队为主，以李向阳为总指挥组建了临时抗震救灾指挥部。
吴法宏应声道：“报告队长，我们已经处在清川县境外，绕过前面这座山峰，就进入了清川县，初步估计大约还有五公里，只是…”
“只是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就放，都给老子起来，全体准备跑步前进。”萧晨的脾气开始火爆起来。
“受地震波干扰，我们带来的通讯器材全部都废了，联系不上总指挥部那边。”吴法宏身板一挺，大声说道。
“不管了，我们一路上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要不是叶非找了这个捷径，恐怕我们还不能如期赶到目的地，都给我听好了，五公里，我只给你们二十分钟的时间。”原本部队正常情况下五公里最多十八分钟，但是在这山间小路上，二十分钟已经是个挑战了。
部队开始出发了，绕过山涧，穿过一座山峰，映在众人面前的是令人心碎的一幕，倒塌的房屋，废墟，仿佛平静的海面荡起的滚动波纹，原本三面环山的县城沦为废墟，三面的山峰仿佛被剥开的竹笋，裸露的石峰凄凉地遥遥指天，县城靠山的三面被震碎的石块掩埋了一部分。
死亡的气息笼罩在整个城镇，这是清川县县城，漂亮宁静的小县城一夜间仿佛被上帝之手从地球上抹去，叶非心中惊骇莫名。
“都他看什么看，还不快冲上去救人。”萧晨一跺脚，声音仿佛穿透天际，沙哑而悲怆，这些现代化的建筑尚且都被破坏得如此彻底，更何况里面的人。
萧晨说完率先跑了出去，叶非和吴法宪紧跟在他后面，等走近时，叶非的心仿佛被撕开一般，没有一处完整的房屋，这些现代化的建筑在天灾面前不堪一击，高楼裸露出或扭曲或折断的钢筋。
“队长，队长，我们来晚了。”一个一米八的战士一脸茫然地哽咽道，更多人脸色苍白地瘫软在地，声音带了一丝哭腔。
“吵什么吵，就是把地给我翻过来也要找到，我就不信偌大一个县城连一个活人都没有。”萧晨背对着众人，伸手往前面抹了抹，声音多了一丝颤抖。
“都死了，全都死了，哈哈，全都死了。”一个苍老而又疯狂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周围一片死寂，这个突兀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城中让人格外胆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