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人呆滞地目光中，李菲儿顺利地抱住了小凤凰，轻轻摩挲着它滑腻顺手的翎羽，清脆的凤鸣声和微闭的小眼睛显示出小家伙极为享受这种感觉。
迎着两位老人疑惑地目光，叶非苦笑道：“可能是这小家伙比较喜欢菲儿身上的气息，从它重生涅盘到现在只有数月，一直都住在我的丹海之内，甚少出来。”
李霄弘点了点头，怅然道：“据古书记载，这凤凰惯难接受生人，成年的凤凰即使那些法力通天的修士也奈何它不得，何况它周身浴着神火，除了主人能接触它，也只有福缘深厚的人才敢碰它。”李霄弘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传说中的凤凰能亲近李菲儿，这是她的幸运，也是她的一番机缘。
良久，小家伙的小眼睛开始微眯着，回到了叶非的丹海之内，它才涅盘不久，还需要时间来巩固，李菲儿意犹未尽地看向叶非，李霄弘轻咳了一声，正色道：“教条主义用在武道上面颇有不合理之处，前人所言确实不无道理，只是古之人逢乱世修武道，寻常之道却如你所说，大道小道皆是道，却不是武道，武道似道却非道，武道而言，身为武，心为道，我即是武道。”李霄弘的发须无风自动，添了一丝如山沉稳的气势。
李霄弘顿了顿口，继续说道：“人为万物之灵，自然有他的道理，人体妙用无穷，传说古之人以武入道，修至极境，可力压同修为的修士，只手能逆天，人体有显穴也有隐穴，若真能参透，当真可以达到那长生不死之境，可惜武道之路等若逆天，古往今来没有一个人达到长生极境，纵然我和老家伙习武一世也不行。”
五爷爷叹息了一下，点头道：“老东西所言甚是，武道之路何其之艰，若有生之年能一窥秘境也不枉习武一世了。”
李菲儿皱了皱眉，疑惑道：“爷爷，五爷爷，你们说的武道极境，武道秘境究竟是什么境界，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她跟普通古武世家子弟一般无二，自小接触的都是一些俗世中的古武，暗劲、明劲、化劲才是他们口中的境界，至于极境、秘境，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的思维范畴。
李霄弘耐心地解释道：“此武道非彼武道，你所理解的武道不外乎暗劲、明劲、化劲，而我们所言的武道已经超越了化劲，乃是一种逆天的武道，就如叶非一般，他以武入道，已经破开化境，勉强初窥武道之境，我所言可实？”
在李菲儿狐疑地目光下，叶非点了点头，说道：“道化万千，有武道，也有修行道，如前辈所言，我先以武入道，再以术立道，成就修士之身，早已超脱凡人，勉强算得上是得道之人，可惜大道不存，小道难寻，前后都不得其法，常言一入侯门深似海，而入道则顾此失彼，如临九幽之渊。”
两位老人同时点了点头，都没有说话，晚饭是在竹屋中吃的，两老修为精深，早已过了尚需进食的境界，晚饭很简单，清一色的山野小菜，还有一叠竹笋，少了肉食，却多了一份纯净的绿色气息，叶非从来都不会亏待自己的肚子，味道清新，让他食欲大开，两老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对视了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李菲儿一直闷声不说话，无论是她这一辈还是她的父辈，甚至是祖辈都以为李霄弘从小都有隐疾，这才导致修为每到一定程度都会倒退回去，却不曾想李霄弘修为不仅没有倒退，反而已经超越了凡人之躯，已经是仙人一流的人物。
“菲儿，是不是还在怪爷爷？”李霄弘一脸慈爱地问道，李菲儿是她最疼爱的后辈，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和他住在一起，朝夕相处了近十年，祖孙两的感情自然超乎寻常。
李菲儿哼了一下，将筷子一扔，就收拾起桌上的碗筷，叶非咽下一根笋子，忙道：“别啊，菲儿，我还没吃饱呢，倒了多浪费啊。”
李菲儿兀自生着闷气，浑然不管叶非眼巴巴地瞅着她，端起碗筷就出去了，李霄弘苦笑了一下，说道：“菲儿这丫头肯定在怪我瞒着他们，老东西，你先带叶非去竹林，我去跟菲儿说一下，免得这丫头留下心结。”
叶非咂了咂嘴，意犹未尽地跟在五爷爷的后面，竹林就在竹屋的后面，这里已经换做一大片方竹林，穿行在竹林中，夜风徐徐，朗月散出柔和之色，夜空下，方竹林如同跃动的舞女在尽情地摇摆，悦耳的竹叶声格外清晰，穿过方竹林，是一片空地，楠竹制成的竹椅别致，很有规律地摆着，旁边建着一个八角形的凉亭，中间一张竹制的八仙桌，五爷爷示意叶非坐下。
老人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竹林，笑道：“竹有气节，不惧风雨，夜赏竹影，日观竹形，卧榻其间，胜于世间奇景，这老家伙倒是选了一个好地方养老。”
两位老人彼此之间的称谓让叶非不由有些莞尔，说道：“五爷爷，以李老爷子的修为如何会隐瞒家人数以十年，这其中是否有隐情？”
老人叹息一声，抬头看了看天上明月，有些怅然若失地说道：“大道无常，天道沉沦，武道一途其实早就被摒弃，古人愚人愚己，甘为棋子，妄图一手遮天，断武道之途，真是造化弄人，后人或只知古武，或只知术道，我兄长遍观史籍，夜览星象，走访天下，方才知道武道一途不得善终，古有武者为寻武道不惜逆天而行，术道之人群起而攻之，天道降下法则，将武者打入轮回，累及家人朋友，我兄长有感于此，这才施了这一招瞒天过海之计。”老人的神情有些灰然。
叶非心中一惊，不解道：“同为大道之下，术道之辈缘何为难武道之人？大道三千，但留一线，这是大道法则，莫非有人欺瞒大道，成心压制武道之人？”
老人再次叹息，语含艰涩地说道：“我境界不够，只能窥其一二，似乎跟六千万年前远古生灵灭绝有关，远古生灵不修术，只习武，武道极境不乏其人，强者堪比天道比肩，逍遥于天地间，武道之人契合大道法则，修至极致，能力压天道，至于再以后我就看不到了，或许兄长能看到更多。”
这时两道身影由远及近，李霄弘在前，李菲儿在后，等走进的时候，李霄弘一脸笑意，看向叶非的目光有些怪异，叶非缩了缩头，这跟自己老家隔壁收废品的老王压价时的目光差不多，叶非侧了一下身体，月光下，李菲儿脸颊有些晕红，精致的玉颜将朗月之色也盖住了。
叶非忍不住开口问道：“菲儿，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李菲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今天允许你休息一晚上，明天就回成华。”
叶非一脸无辜地看向李霄弘，女人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之前还言笑晏晏，这会儿就跟吃了枪药一样，谁要是娶了她，肯定会是短命鬼，叶非心中在暗暗诅咒。
等两人坐定，李菲儿坐得离他远远的，跟避瘟疫一样，叶非翻了翻白眼，他的问题还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继续问道：“前辈，你可否跟我说一下这术武之争？刚才五爷爷只是说了一个大概。”
李霄弘点了点头，笑道：“别跟我见外了，你是菲儿的同学，以后也跟他叫我一声爷爷，我就心满意足了。”等叶非干脆地叫了一声爷爷，李霄弘满意地笑了笑，“这就对了，这术武之争，还得从六千万年前开始说起，远古生灵惯习武，武道极境的生灵也并不少见，其中的顶尖者更是力压天道一筹，纵横天地间，这茫茫宇宙，大道唯一，这一片天际的天道看似无为，实则在谋划天地，直到洪荒世界远古生灵彼此大战，两败俱伤，这才让天道得逞，一举葬送了整个洪荒世界的生灵，为防武道再起，天道扶持术道，压制武道的发展，但凡有武道高手出师，定会遭到整个术道的联合打压，直至堕入轮回。”
李霄弘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异常，叶非却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悲凉，国人修习古武本就极其稀少，每一个境界都难于登天，化劲之上的高手更是极其之少，叶非沉默了一下，怅然道：“究竟何为道，何为武，何为武道，何为极境？”
李霄弘站了起来，晶白的头发随风舞动，说道：“善政不攻，善攻不侵，善侵不伐，善伐不搏，善搏不战是为武，一阴一阳谓之道，道无所不在。”李霄弘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方竹林，“武道谓之力，风雨不侵，日月不蚀，脚踏苍山，肩负日月，只手可遮天，不求长生不死，但求逍遥天地间，外物不能乱我心，天地不能弯我躯，是为武道极境。”
如玉的月色透过方竹洒落，斑驳一片，李霄弘伸出手，让月色落在他手上，双手一握，叶非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一滞，一股庞大的威压让他动弹不得，他只觉得仿佛天快塌下来了，这种磅礴的气势他只从老龙身上感应过，李霄弘比起老龙只强不弱，这让叶非一阵惊骇，若是按照术道境界划分，这李霄弘只怕早就突破了仙元境，到了一个叶非不知道的境界中。
庞大的气势只是一瞬，错非后背一片凉意，叶非只以为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李霄弘双手伸开时，一轮堪比天上朗月的缩小版月亮出现在他手上，其光甚溢，刺得叶非闭上了双眼，等他睁开时，一切恢复了正常。
迎着叶非疑惑地目光，李霄弘颔首道：“不错，这就是武道极境的手段，龙凤出世之时，我和这老家伙正在闭死关，就是为了参悟前人留下的武道秘境心得，总算天不负我，武道极境小有心得。”
叶非愣了愣，他心思有些颤动，手心手背全是汗，苦涩地问道：“不知两位前辈唤我前来是何事？”两人都是武道极境的至强之人，若是平常定然不会把自己放在心上，这次让李菲儿带他来无非是想借他悟道，这非是叶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除了这般他实在想不出李霄弘找他来的理由，龙珠是老龙留给他最后一样东西，我视之比自己生命还重要。
李霄弘摆了摆手，淡然道：“收起你的小心思，我和老家伙虽然一心想要打破天道桎梏，一还武道，但你那龙珠还不放在我们眼里，你是以武入道，算起来也是我们的道友，君子不夺人多好，更何况龙为华国神物，我找你来是另有他事。”李霄弘的声音有了些许的淡漠。
叶非还没说话，李菲儿急道：“爷爷，叶非他不是这个意思。”
叶非苦笑了一下，无比诚恳地说道：“这龙珠是老龙送给我唯一一样东西，他与我有莫大之恩，若是两位前辈想一参武道，我这里还有老龙留下的大道之痕，或许对两位前辈有所帮助。”叶非将自己的神海放开，一道道晦涩的信息传给了两人。
老龙留下的大道之痕太过深奥，以叶非的修为只能参悟十之一二，两位老人以己之力想要复兴武道盛世，他非是敝帚自珍之辈，达者为先，若能助两人破开武道极境，想必老龙也不会怪罪于他。
两道强大的神识闯进了叶非的神海，三人的身体缓缓漂浮起来，月色撒落下来，在三人周身溢出一层氤氲之色，李菲儿闭上眼，散逸出的气息让她心生感悟，盘腿修炼起来。
月夜静寂，微风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散去了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