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上好的客房,不仅是家居陈设一应俱全,并且桌上还点着香炉,四碟干果小吃和一壶香茗也早已经准备妥当。阿飞不习惯婢女在一旁侍奉着,虽然,很久以前,他身边的下人和婢女远远要比眼前的多。
这间房近邻着那哥儿四个的房间。
王天南的房间,就在阿飞的对面。
刚刚沐浴过,阿飞就坐在一盏明亮的油灯下面喝茶,他还不想睡,或者,他根本就没办法入睡。
白天,有剑陪伴;夜晚,谁来陪伴?
阿飞是一个天赋极高的人,不过现在看来这只限于武功招式。自小没受过什么苦,在同龄人的艳羡下长大,本应该是很幸福的,可是幸福往往是相对的,你之蜜糖,我之砒霜,很多的事情,只有自己方能真正的体会。
不自觉地想起了童年,开始是甜,后面是苦。
不自觉地想起了桃花,开始是梦幻,后面是惨淡。
他感觉嘴里发苦,极苦!
桃花现在怎么样了?过得还好吗?她的离开到底有何苦衷?……
阿飞只知道,临行前,老人对自己说过:桃花一切安好,只不过,她有她的理由,一个她没办法拒绝的理由,或许你们会有相见的一天,但,不是现在……
那个老人的身世的确是个谜。
桃花呢?难道她的存在和离开不是一个未解的谜题?
翌日,阿飞醒来,洗漱完毕,换了一套下人早已准备好的青布衣服,脚上那双原本有些破损的鞋子也换成了白底黑面的英雄靴。
本来,王天南的意思是让阿飞穿着和四位镖师一样的衣衫,通身紫色的短打衣服,就像是阿飞在大厅第一次见到王天南时候的那般穿着,胸口上绣着一只黑色的苍鹰,身背后印着“福威镖局”四个大字。阿飞自以为这次只是护镖,算不得是镖局中人,于是,在穿着上就有意识和其他人区别开来。
镖局上下此时正有条不紊的整理着车马,箱子,和一干器具,王天南就坐在大厅里面审视着手下的工作,那哥儿四个忙里忙外,反复检查着每一个步骤,没有半点大意。
对着王天南行了个礼,王天南示意阿飞坐在自己的旁边,对他道:“昨晚睡得可好?”阿飞道:“很好,谢谢前辈关心。”王天南啜了一口茶,笑着说道:“看起来你这个谎撒的不聪明,呵呵,你的黑眼圈出卖了你。”阿飞微微有些窘迫,他甚少照镜子,顾影自怜都是女子应该做的事情。没想到,昨晚一夜的无眠让自己在别人看来有些狼狈。他无意地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对着王天南道:“或许是许久没有在外面闯荡了,心情有些和以往不同。”王天南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我的那位老朋友对我说过你的武功非常不错,护镖路上是我身边有力的帮手,可是他又叮嘱我一定要照看好你,看起来他倒是对你很关心……”阿飞笑道:“或许,他是想省下给我买棺材的银子吧。”王天南哈哈大笑,看着面带笑意的阿飞道:“可是你怎么不问问这趟镖押送的到底是什么呢?”阿飞似是想了想,道:“前辈如不讲,阿飞便不问。何况我的任务是护镖,而不是一肚子不合时宜的提问……”王天南默许地点点头,对着阿飞道:“看起来,不多话是你的优点,可是,没有任何疑问,或者是过于信任一个人,也可能是你致命的缺点。”阿飞望着王天南道:“这只是因为我相信一个曾经救过我命的人,一个算得上是前辈知己的人,因于此,我相信您,更相信那位老人。”王天南捋着胡须,点点头,仿佛认可了阿飞的想法,道:“知恩图报,嗯……”
这个时候,刘成快步走进厅堂,向前一躬,道:“大当家,一切已经准备妥当,请您指示。”王天南点点头,对着刘成道:“即刻启程!”
醉还乡,此时恰逢午饭时分,店里却空空荡荡,没有一个酒客或者食客,这不是因为没有生意,而是在今天这个时间,所有的座位都被福威镖局给包下了。
李哲的办事效率的确很快。
店老板催促着手下的厨子和小二们里里外外地忙活,因为他知道,这是给王天南的福威镖局准备饭菜,马虎不得!
一楼,坐满了级别较低的镖师和跟随。
二楼,王天南等一众人等也已经就坐。
饭菜几乎没办法用“丰盛”来形容。
何止是丰盛,简直就是“奢侈”!
那个曾经招呼过阿飞的店小二此时嘴巴已经咧到了耳朵边上,低头哈腰地上菜、斟酒。
自打阿飞进店那一刻店小二就认出了他,这不是昨天来过的那位少年吗?还记得给他上的是最普通的豆干,竹笋,酱牛肉,当然,昨天他没有喝酒,而是要了一壶茶。幸亏昨天没有过分怠慢了他,要不然,此刻……
阿飞见着这个小二的表情似是也忍不住想笑。
看起来,身份不同,和谁坐在一张桌子,很重要。
松鼠鳜鱼、冰糖莲心羹、巴肺汤、碧螺虾仁、响油鳝糊、赛蟹羹、香酥焖肉、丝瓜卤蒸黄鱼、三丝拌蛏、两湖莼菜汤、油焖春笋、菊花鲈鱼球、淡糟炒鲜竹……
酒是上好的竹叶青,即使只是远远地嗅一下,都会让人沉醉!
一楼和二楼都是一样的菜肴,一样的酒水。
从这一点来看,阿飞发现两件事情:一,白眉神鹰注重排场,在乎面子;二,王天南对下属一视同仁。
有些时候,过于在乎面子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酒菜上齐,王天南点了一下头,大家准备动筷子,“赛孔明”李哲向着王天南道:“大当家,我刚才已经巡视了后厨房,并且每一道菜都已经先由厨子们尝过了,应该可以放心食用,只不过……”王天南说道:“你担心这酒里会有毒?”李哲点头,默认。“哈哈,有谁会在姑苏地界上敢于打福威镖局的主意?好吧,你就先查验一下吧!”李哲从怀里抽出一支七寸长的银针,将针头伸进酒壶,顷刻,取出来,银针没有变色。李哲将银针收回,对着王天南道:“大当家的,这酒可以放心饮用。”王天南端起一杯酒,站起身来,阔声道:“各位兄弟们,此次河北之行路途遥远,望大家齐心协力,安全无误将这批红货准时送到,来,干!”说着,一饮而尽。底下的一众镖师以及随从也跟着将杯中酒喝光。
可能是昨晚一夜无眠,阿飞不想喝酒,只是陪着大家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放下。
这种场面下,没有谁在意阿飞的这个举动。
菜只是吃过几口,阿飞无意间看到了坐在对面的孟炎和黄波。
这一瞧,阿飞大惊!
阿飞失声道:“黄大哥,孟大哥……”
再旋顾四周,所有的人还是安然地在那里吃着菜,喝着酒。
黄波和孟炎手里还夹着菜,笑着道:“飞剑客,怎么了?”
“你们……你们的脸色……”阿飞断断续续着,几乎说不出话。
这时候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和酒杯,抬起头来,相互对望着,大惊失色!
除了阿飞以外,所有的人的脸色都变成了青灰色!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传来桌椅碗筷摔在地上的声响。
那些个普通的镖师和跟随们,都一个个地倒于地上!
他们的脸上,此刻竟然带着扭曲的神情!
王天南一掌将桌子打翻在地,怒道:“有人下毒!”
这时候,刘成、黄波、孟炎和李哲已经支撑不住,站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