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晶。”乌丫重获自由这天秦玉芬把一个信封交到她手上,“这里面有两百是你存在账上的,另外还有八百是我们所里的干部凑给你的,你收好,出去后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
“秦干部……”无语凝咽。
秦玉芬拍拍她肩膀,“东西都收拾好没?”她说着头一偏,视线落在乌丫搁在通铺上的编织袋,“收拾好了跟我走吧,我送你去公交站。”她伸手就要去提编织袋,乌丫赶紧一屁股坐在袋子上,“还,还没有。我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好。”
“那你抓紧,我在前面办公室等你。”
秦玉芬走后,乌丫移开编织袋,下面压着十来封韩少飞写给她的信。之前她正在纠结要不要把这些信带走秦玉芬就走了来,情急之下,她拎过编织袋就压在了上面。
最终乌丫还是把信都放进编织袋裹在军大衣中,郭群走时她叮嘱她别回头,然而她自己拎着编织袋走出铁门又忍不住回眸,默默打量着这间她住了一年的干子——左边,又宽又长的大通铺上整齐摆着一溜叠得四四方方的军绿色被子;右边水泥石台上饭盆和漱口杯呈直线放了一溜;石台下洗脸盆也是一条直线。一切井然有序。
曾经,她在这间干子里绝过三天食;曾经,她在这间干子里和郭群打得你死我活;曾经,她拔掉针头光着脚从这间干子逃出去过……
往事历历在目,一年的时间,回想起来快得好像只是弹指一挥间,又好像漫长得有整整一个世纪。
如今终获自由,乌丫心里却没预想的那么喜悦,或许是外面已没她的家,让她对未知的自由世界产生一丝恐惧。
“姚晶,好了没?”秦玉芬在过道上叫她。
“来了……”到前面办公室后乌丫给在座的几个干部深深鞠了一躬,她知道若把钱退还他们必不肯收,反拂了他们的一片好意。她发自内心地对他们说道:“在过去的一年里给各位干部添麻烦了,对不住!感谢干部们的耐心教诲,谢谢!”
几个干部都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姚晶啊……”韩所长从外面进来,看她一眼,笑呵呵地问道:“出去后你有什么打算呀?”
“先找份工作养活自己。”乌丫在回答韩所长之前的确是这么想的,出去后先找份包吃包住的工作。但就在刚刚,就在韩所长问她这话的时候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要去S市。
半月后。
乌丫站在S市一幢商贸楼前,以手挡额瞪着电子广告屏上的美女模特啮牙咧嘴。不为别的,只为这广告屏上的美女眉眼和楚紫云有几分神似。
从妇教所出来的第三天乌丫就坐火车来了S市,下火车后她就近找间饭店做了服务员,还没上到一周就被老板解雇。原因是上班的第五天她进包厢给顾客送酒水时,一秃顶的顾客在她大腿上摸了一把。她想也没想,抄起他面前的一盘菜直接就倒在他头上。结果那桌顾客趁机赖单,老板气得跳脚大骂她,说顾客就是上帝你不懂吗?她下巴一抬,振振有词:顾客就是上帝没错,但我和上帝是平等的!
就这样,乌丫失去了来S市后的第一份工作。
被老板炒掉后她讨要一周薪水,老板不但拒付还反过来让她赔偿那桌饭菜的损失。为讨要薪水她在饭店门口坐了整整三天,不给薪水就不走人;老板叫人轰她,她指着玻璃门扬言谁敢靠近一步她就一头撞死!
不得已,老板只得破财消灾,像送瘟神一样把她打发了。
乌丫做的第二份工作是帮一对夫妇带孩子,那对夫妇开了间美发屋,女的比男的大了十岁。结婚不到一年,孩子已有半岁。乌丫对这份工作还挺满意,一则带孩子对她来说驾轻就熟,二则那对夫妇每天要好晚才收工回家,不用她侍候他们的吃喝拉撒。相对来说还蛮自由,只要带好孩子即可。
但不知是不是乌丫运气不好,这份工作她也只干了一周。与上回不同的是,这次不是雇主炒她而是她炒了雇主。
原因很简单,乌丫在那家干到第五天时,男的去参加朋友婚宴,回来后对他老婆说自己喝醉了,要回家躺一躺。结果回到家就对乌丫动手动脚,乌丫挣脱他,怒而冲去美发屋。女的一见她,摆手示意她什么也不必说,干脆利落地给她按天结算了薪水。
丢掉第二份工作后,乌丫乘坐公交转了大半个S市,转到这幢商贸楼前的公交站时,她转累了,没想到下车一抬头就看到眉眼酷似楚紫云的广告模特。
神气什么?
乌丫表情狰狞地冲电子屏上的美女又狠狠啮了下牙。
发泄完毕,乌丫拎起脚边编织袋,手一抬,脚一顶,编织袋在半空中抡出道弧线后落在乌丫肩上。整串动作一气呵成,只是中途好像出了点状况,她听到某人“喂喂喂”的惊叫,同时响起的还有一片唏哩哗啦声。
“搞什么飞机,死丫头……”
一穿格子衬衫脑后绑小辫的男人,踩着辆黄鱼车(三轮车)打乌丫边上过时,差点让飞过来的编织袋砸中脑袋。他头急偏,人虽逃过一劫,但黄鱼车上堆得冒尖的货物却倾了一地。
见闯了祸,乌丫赶紧放下编织袋,弯腰捡起掉落在她脚边的鞋盒。一句“对不起”已到唇边,让他一声“死丫头”生生噎了回去。她果断把手中鞋盒掷进黄鱼车,因用力过猛,导致鞋盖被掀翻。
——BeIIe(百丽凉鞋)?牌子货?
乌丫迅速瞥眼自己脚上花十块钱买的懒人布鞋,眼珠滴溜溜一转,让你骂她,手一伸,她从盒子里捞出鞋子,拎过编织袋,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