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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韶华不为少年留(一)

李长娥其实是个外表硬气,但内心柔软的女人,自从上次吴婆婆从家里一走,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她再来了,李长娥问过云芃,云芃也不敢再说任何假话。李长娥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当时是不是态度太强硬,欺人太甚了,毕竟只是个没有恶意的老太婆。

两个多星期后的一个晚上,有人上门来了,是吴家的大儿子。当时吴家把房子卖给李长娥的时候,就是吴家的长子主的事,这是一个行事利落干脆也不太讲情面的人,当时把价咬得硬梆梆的,一点都没松口。他这天上门却是腆着脸来的,李长娥把院门打开的一瞬间有些惊讶,心里又一慌,不知道是不是吴婆婆家的人打上门来扯皮了。等到把人让进了堂屋里,落了座说明了来意,李长娥总算松了口气。

听他仔细一讲,李长娥才明白,吴婆婆自上次从她这回去后大病了一场,又住了几天院,出了院之后一直闷闷不乐,也不爱和人说话了。几个儿子起初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后来吴婆婆最疼爱的小孙子从奶奶那里套了话说给大人听,这三个不孝的儿子才明白因为老家被卖掉的事,老人家落了心病了。他们并不清楚吴婆婆那段时间常回老屋的事,是后来老二碰到了过去的街房邻居,当作笑话讲给他们听,他们才明白原来还有这么一出。他们自然不知道还有李长娥闭上家门哭堂一事,但他们终于深刻意识到这事是他们做的有欠考虑,他们毕竟也只有这一个老母,很早就没有父亲,对家里唯一的老人家,他们还是必须要多养几年才好。这么一思量,三个儿子一商计,决定上李长娥家来求个人情。

吴家既然是商量过的,自然不会是要李长娥把房子重新卖给他们,也不是要李长娥在家里给老人家留个房间,那样也说不过去,没见过卖房子还送老人的,他们也丢不起这个脸。他们是想让李长娥把巷尾的那两间平房卖给他们,给老太太一个落脚的地方,也要有个感情的寄托,毕竟不住老屋尚在老巷,时时是可以瞧见的。

于情于理,吴家的这个想法都是不容拒绝的。李长娥一直留着那两间小平房,一则同吴婆婆一样,是自己的老屋,有感情了。二则是因为她心里担心有一天云锦荣回来了,至少她可以告诉他自己一直是守着在的,这是一种态度,也是一个决心。现在吴家长子的这个请求又实在让她不好拒绝,况且她对吴婆婆对老屋的一片牵挂也打动了。虽然她也提议过租给吴家,但吴家长子再三恳求成全老人家的归属感,同时也承诺老人百年之后如果李长娥一定要的话还是按原价卖回给李长娥。一向斤斤计较的吴家这样恳切让步,通情达理,让李长娥觉得自己如果再坚持都显得小气,骄情,不仗义了,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谈成了。

老房里还留的一些瓦瓦罐罐让她提前清理了,吴家的儿子们又派人重新来拣了一遍瓦,把内墙粉刷了一遍,地板铺了瓷砖,添了一点生活必备用品。吴婆婆搬回来的那天,李长娥特意也歇了半天过来帮忙。虽然看到两个人一见面都怪不好意思的,但一会就相处如常了。临走的时候,李长娥特意把吴婆婆拉到一旁,非常真诚的告诉她,随时欢迎您来家里坐坐啊,随时欢迎!吴婆婆拉着李长娥的手,一下一下的拍着,象是安慰,又象是回答,一切就尽在不言中了。

知道吴婆婆搬到他原来的屋里了,云芃也很高兴,他其实挺喜欢这个婆婆的,和气,真心对他好。他和越之晓现在倒是越相处越融洽了,于是有空没空二个人就往老屋里跑一起去看吴婆婆,有时候也拉吴婆婆到自家屋里坐,一来二往的,这三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了。吴婆婆自搬回乌衣巷后,又恢复了生前的习惯,有事没事到云芃家里溜一熘,帮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松松土,施施肥,但绝不久留。她现在自己开火做饭,后来干脆和李长娥商量就让云芃中午和她一起凑伙吃饭,意思下交点生活费就行了。李长娥当然求之不得,这也算是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只是她给吴婆婆提了个建议,以后还是直接喊云芃的名字,或者称呼他的小名石头,实在忍不住,也唤作我的孙儿好了,不要把辈份叫乱了,小孩承受不起。吴婆婆自然知道李长娥指的是什么,虽有些尴尬,但还是欣然应允了。从此,云芃在这个世界上就多了一个疼他爱他的吴婆婆,竟象是自家的婆婆一样了。

当然,云芃现在还有一个妹妹,越之晓。越之晓现在每天和他一起上下学,越之晓的二姨还是很相信云芃的,这孩子看上去就比一般的孩子要稳一点,虽然话不太多。云芃不爱说话?那是假象。如果你看到云芃和越之晓混熟之后的样子,你简直无法把他同从前那个沉闷的云芃相比,加上后来吴婆婆的加入,这老少三人行只要在一起,就满屋子的欢笑声。应该这样说,越之晓和出现给云芃带来了快乐,吴婆婆的到来给云芃带来了温暖,而这一切的幸福,虽然来得有一点迟,但真的让云芃有了一种现世安稳的感觉。

姑姑现在回来的不如从前勤快了,有时候一年都难得回来一次,但家里常常会有人捎东西回来。母亲守那一点小摊其实只为打发时间而已,家里的日子倒是一年比一年富足,该添置的家电一样都没少,母亲私低下存了多少钱从不对云芃说,但云芃知道,钱对他的家而言不再是问题了。如果要说他现在唯一缺点什么,那就是缺一个父亲。但有时候他又觉得这不重要,因为没有父亲的这十几年他也仍然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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