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儿笑道:“也并没有多苦。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他们总会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你,比如,我就遇见了公子。”
张羽默然,那日若非恰巧让他遇上,她现在又会如何呢?想到这里,他不敢再想,只是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林巧儿道:“巧儿能放下心中仇恨,也希望公子能释怀,不要抱着仇恨去生活,那样,会很累……”
张羽缓缓闭眸,又听林巧儿道:“对不起……或许我并没资格这么说……”
张羽摇头。“你说的很对。只是……有些事,真的很难去释怀。每当我闭上眼,我的族人就不断死在我面前,姐姐的身影就时隐时现,我从前只知贪玩任性,觉得村中人就算表面上尊敬我,也不过是因为我娘与我姐厉害罢了。可我从没想过,他们都是真正的关心我,都希望我能振兴村子,带领族人更好的生活下去。可我辜负了他们……我不停地抱怨,认为自己天赋不够便疏于修炼,直到他们死在我的面前时,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无能。”
他顿了顿道:“我忘了很多事,如何逃出生天,这一身煞气又是从何而来,身后的剑与我又有何渊源,我都想不起来了……这一切……我必须,要为我的族人,讨一个公道。我不能让他们在黄泉之下都不得瞑目。”
林巧儿静静听着,待他说完,柔声道:“我都会陪着你的。”
张羽道:“你若喜欢这里,待一切都结束后,我们便在这山下扎一草屋,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
林巧儿闻言,喜道:“好啊!山下离普鲁村也近,我们还可以去找月儿姐姐他们玩,听说他们村中女子的织坊手艺可是一绝,我早就想跟她学学了。还有赵大叔,听说他酿的一手好酒,公子你可有口福了。啊!还有那少年,王云星!”
张羽颔首。“我们还可以来山上看日出,看雪景,你喜欢弹琴,师尊琴艺高超,还可让他教你。”
林巧儿微笑道:“我还没见过公子师尊呢,听公子总提他,好像他什么都会一般。”
张羽想了想,挠了挠脑袋道:“我还真不知有什么是师尊不会的,或许是下厨吧!因为他是仙人,几个月不吃饭都可以的。”
林巧儿掩唇笑道:“这个我倒是可以教你师尊,我从凌姑娘那可学来不少。”
张羽听她说要教师尊下厨,也不由微微一笑,有时候,生活就是如此,找对了人,再平淡的生活,也值得憧憬与期待。
天刑台下,赤玄双手被铁锁锁住,半跪在地。他面色苍白,嘴角还挂着血迹,衣裳也颇为狼狈。他身边站着一人,剑眉入鬓,眼神锋利如剑,却是清水。
清水看了他一眼道:“这种锁铐能封住你的妖力,你便不要挣扎了。”
赤玄微微一笑,继而又变了变脸色,咳嗽起来,他轻咳了几声道:“我这副模样,便是没这锁铐,又能如何呢?”
清水瞥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与此同时,问仙殿上,清微看着萧月颜道:“这次多要麻烦萧师侄了。”
萧月颜摇了摇头。“斩妖除魔,是弟子本分事。”
清微缓缓颔首,忽见一年轻弟子快步进入问仙殿,急声道:“掌门!山下张羽求见御剑长老!”
清微不动声色,倒是萧月颜冰冷的容颜上闪过一丝惊讶。清微缓缓闭眸道:“让剑英与苍梧长老前去领他往御剑峰。”那年轻弟子应了一声,疾步退了出去。
天雷峰山门前,张羽与林巧儿静静等候。
林巧儿看着那巨大山门,忧道:“公子,他们会让你去见你师尊吗?”
张羽道:“师尊一日没有将我逐出师门,我便是他的弟子,掌门没有理由拦着我。”
林巧儿道:“我只怕他们……”
张羽摇头道:“要去御剑峰,必须经过天雷峰,无论是普鲁村水源的事情还是赤玄大哥的事情,都太过蹊跷,我唯有见过师尊,才能弄明白。更何况,赵大叔的病,也唯有师尊能治。”正说着,迎面走下两人来,张羽识得,为首正是苍梧,他身后跟着的,便是林剑英。
林剑英自那日在石镇外走后,再见张羽,只当他是来找御剑长老说清他要离开琼霞的,是故一见面,便开口道:“不想张师弟来的这么快。”
张羽对他微微点头,算是答了话。倒是苍梧冷哼一声。“你私自离山,如今回来,却还带着一外人,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张羽缓缓摇头道:“她并非外人。”苍梧道:“哦?莫非她是御剑长老新收的弟子不成!”
张羽握着林巧儿的手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闻言,不止苍梧,林剑英,便是林巧儿,也是心中一惊。她面上先是闪过惊色,继而浮现出甜甜笑意。
苍梧挥袖道:“胡闹!门中弟子何时可以与尘世女子私定终身!”
他话音刚落,只听林剑英微笑道:“苍梧师叔莫气,张师弟的事情,还得由御剑长老做主。”
苍梧冷哼一声,也不便再说。张羽对林剑英拱手道:“还望师兄带路。”
苍梧一摆手道:“慢!御剑长老尚未出关,你若要见他,现在怕是见不到的。”
张羽微皱眉。“我有急事求见师尊。”
苍梧道:“什么事,你可以先禀告掌门。”
张羽淡淡道:“山下普鲁村断水一事,掌门应当知晓的吧。”
苍梧闻言,面色微变,冷冷道:“这种事何劳御剑长老?”
林剑英亦面露难色。“张师弟,此事我与紫凝师妹已多次向掌门禀告,相信很快就会有法子的。”
张羽摇头道:“待掌门想出法子,只怕那村中人都要走光了。”
苍梧喝道:“放肆!你是在质疑掌门师兄吗!”
张羽缓缓摇头,不去理会他,看向林剑英道:“师兄,紫凝师妹……她……在哪?”
林剑英道:“就在御剑峰。”正说着,忽听一人疾步走来道:“林师兄,掌门唤你前去问仙殿!”
林剑英微一犹豫,只听苍梧冷声道:“你去把,我会把他们送去御剑峰的。”
林剑英微微颔首道:“张师弟,先走一步了。”
林剑英走后,苍梧看了二人一眼,一拂袖道:“跟我来吧!”
张羽被苍梧领着穿过天雷峰,期间多有弟子认出他来,均投来敌意的目光。张羽知道,他们依旧认为,苍守是他杀害的。
林巧儿久居尘世,来此修真门派倒是头一遭,她放眼望去,均是御剑而行的男男女女,只觉这天雷峰之上一片鼎盛。
三人缓缓走着,渐渐离开天雷峰,周遭弟子也稀少了起来。张羽看着周遭场景,均是一柄柄巨大断剑插在地面,似是一片剑林。他微微皱眉,止住了脚步,将林巧儿护在身后。苍梧本兀自走着,也缓缓驻足,转过头来,看着张羽,冷冷道:“怎么不走了?”
张羽道:“再往前便是禁地,断剑阁,并非是去御剑峰的路。”
苍梧缓缓点头道:“你说的不错。
张羽皱眉道:“苍梧师叔这是何意?断剑阁历来禁止弟子进出,为何带我来这里?”
苍梧微微摇头,淡淡道:“你没必要知道了。”
他语气虽淡,张羽却是从中捕捉到了凛冽杀机。果不其然,话刚说完,苍梧一抬手,周遭立刻飞沙走石,一股霸道劲气扑面而来。张羽心中微沉,一手护住林巧儿,一手火劲施展开来,与那道劲气正面对上。炽热的烈焰将劲气尽数化解,但张羽却觉眼前一座大山迎头压来。正是苍梧一掌拍向张羽。他闪避不及,只得一掌对上苍梧的手掌,双掌相碰,狂风骤起。张羽的嘴角缓缓流下鲜血,只听苍梧爆喝一声,滔天劲气将张羽的身子逼得整个倒飞而出,种种撞在一柄巨大断剑的剑背上,颓然落地。
如果此时仔细看去,苍梧的手掌上被一层厚厚的岩石包裹住,乍一看去,这只手就是只石手。林巧儿见张羽被一招击伤,急忙向他奔跑过去,忽觉脖颈一紧,苍梧的一只手,死死的扣住了她的咽喉。“不要!”张羽见林巧儿被挟持,心神大乱,身子暴起。
“火羽!”
他的身子化为一团赤炎,消散在原地。下一秒,赤炎再现,张羽已然一掌带着凶煞烈焰袭向苍梧。苍梧面上闪过一丝惊色,张羽一掌拍在他小腹之上,却只觉拍在一堵坚硬墙壁之上,就连他的炎煞之气也入不得半分。苍梧冷哼一声,一跺脚,地面龟裂,张羽的身子再次被逼退。
“再动半步,她立时没命!”
苍梧的话语让张羽停住了脚步。他此刻面上已显颓色,身子周遭赤红气息流动,显然体内的炎热煞之气开始窜动。
“为什么?”张羽缓缓开口,他不明白为何苍梧会突然发难。
苍梧冷冷道:“你不需要问这么多!”
苍梧看着张羽,又道:“现在,我要你,进入断剑阁。”
张羽为之一怔,这断剑阁是琼霞禁地,神秘非常,曾经派中有好奇弟子偷偷进入断剑阁想一探究竟,可无一例外的,他们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还在发愣,只听林巧儿急道:“公子你别听他的!他断然没安好心!”
苍梧皱眉,手上力道加重了几分,林巧儿顿觉呼吸困难,俏脸也涨得通红。
张羽叫道:“我按你说的做,你别伤害她!”苍梧冷冷道:“还不快点!”
张羽咬着牙,缓步走着,待经过苍梧身边时,苍梧忽的松开林巧儿,一双宛如岩石的手掌重重拍在张羽后背上。他这一下出招极快,张羽纵然有防备,也躲闪不过,他的身子当即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急往剑林深处驰去。苍梧在他身子飞出的一瞬间,抽手取下了他身后的羲炎。他看了林巧儿一眼,冷冷道:“你也随他去吧!”
他大袖一挥,林巧儿便也被他送往了剑林深处。苍梧看了一眼手中羲炎,面上神色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他缓步走出剑林,叫来两名弟子,淡然道:“你们看住这里,不准任何人进入。”交代完这些,他的身子化为一道白光,去得远了。
问仙殿,苍梧提着羲炎,缓步走来。他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站立的清微道:“师兄,已经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