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无事,除却凌灵身子怕寒,早早歇息以外,萧月颜与紫凝常年居住于昆仑山,于这海边之景却是头一遭见,又见今夜皓月当空,紫凝兴起,拉着萧月颜漫步海边,二人携手而行,时而听得紫凝低声嬉笑,竟也是逗的萧月颜微微一笑,想必是这二人在说些什么极为有趣儿的事情。
青冥自然也不肯错过这么好的美景,何况说起来他也是头一遭来到海边,要说那昆仑山的雪景他已是看得腻烦,如今见得这浩瀚大海,但觉其气势磅礴,远非那昆仑山死气沉沉之象肯比,强拉着张羽跟在紫凝与萧月颜身后五步处,依着她们的步伐,也是与张羽并肩而行。
他才思敏捷,况且口才极好,纵然张羽是个闷葫芦,他也总是能寻着话题,如此一来,两女两男,一前一后,倒是个个有说有笑。
只不过她们此行权当玩乐,但张羽确是实实在在的担心凌灵伤势,他们曾在这镇子上打听了下蓬莱岛的消息,均是一无所获,更有许多村民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张羽生怕寻不着蓬莱,拿不到那祝余草,耽误了凌灵的性命。
是以青冥说着说着,初时他还能应付上两句,到得后来,心中担忧更重,青冥说的话却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青冥望着张羽微皱的眉头,心念一转,便知他在担忧何事,当下微笑道:“吉人自有天相,凌姑娘不会有事的。”
张羽微微一怔,不料他猜中自己心事,只是摇首轻叹,“这蓬莱岛我们尚且不知在何方,便是这出海的船只,也始终是没有着落…”
原来他们来到此地之后,便想着要有一艘船,方便他们出海寻找蓬莱,可惜这镇子原本的几个船匠如今早已洗手不干,张羽等人几次相求,都吃了个闭门羹,是以到如今,这船只一事始终未有着落。
青冥道:“船只一事,又有何难来着,大不了,明日我亲自去一遭,若是那些船匠还是不依,我便赖在他们门前,烦上他们个三天三夜,看看谁耐力好!”
他这话本是劝慰张羽之用,真要他如此,且不论他肯不肯,便是他肯了,恐怕也没多大用处,张羽缓缓道:“只是不知那几位船匠为何听闻我们要造船出海便反应如此激动…”
想着前日那几位船匠的神情,张羽微微摇头,“师尊与韩姑娘都说过,凌姑娘的性命不过还能延续两个月,如今已然过去四五天了,若是耽搁在此,恐怕…”
“张兄,遇事切勿焦躁,一旦焦躁了,便是能办成的事情,也办不成了。”青冥见张羽此刻心乱如麻,全无主张,不由好言提醒。
张羽深吸口气,颔首道:“青冥兄所言极是,说不得,明日只得再去求一求那些船匠。”
青冥笑道:“这就是了,事情总是要一个个解决的,你在这儿瞎苦恼也是无济于事,何况我看凌姑娘近日来心情都为不错,想来此地风景别致,你若有空,不妨多陪她出来走走,散散心,心境好了,伤病便也没那么可怖了。”
青冥所言也是非虚,自下山以来,一路上凌灵倒是心情大好,而况紫凝温婉,萧月颜淡漠,她要与这二人斗气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而青冥与她虽有些口角争斗,也只是在逗她开心罢了,以免她一路上太闷,往往吵到一半,青冥便自认落败,如此有他陪凌灵说些话,倒也解了旅途的劳顿。
兼之她的心上人张羽就在身边,起居饮食无不被照料的极为周到,她自是心情大好,想着纵然寻不着那蓬莱,也不枉走这一遭了。
张羽听青冥要自己多陪陪她,不由暗自苦恼,只道:“只是我总是没说上几句,凌姑娘便会生气…”
青冥听罢,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快流下来,惊的前面的紫凝与萧月颜回头看来,却见他摆着手道:“没事,没事…”
紫萧二人不知他玩什么花样,紫凝只伸了伸舌头,道:“青冥师兄,小心笑闪了腰!”
张羽瞥见她娇俏可掬的容颜,心中微动,目光又见着萧月颜冷艳无双的面庞,再不敢看二女,急忙收回目光来。
紫凝与萧月颜重又转过身去,沿着海边继续走着,青冥的笑声却还在断断续续,“我说张兄,想你如今一身惊世神通,便是与御剑长老交手时也是全然不惧,如今竟为凌灵这个鬼灵精烦恼起来!”
张羽被他说得一阵窘迫,又听他道:“不过凌灵这丫头论起相貌来,倒也不算委屈你,不知多少男子想要有你这等艳福还求之不得呢。”
张羽皱眉道:“青冥兄…”
青冥尚未察觉失言,继续笑道:“你现在也非琼霞派的弟子,即便娶了她这个魔教妖女,也不怕人说什么了。”
“青冥兄…”张羽眉头皱的更紧,青冥见得他这神情,方觉自己失言,一拍自己脑袋,失笑道:“你看我,话多了,就是容易说错话!”
他前番的话,紫凝与萧月颜均是听得清清楚楚,萧月颜眼眸闪烁,却是看不出有何反应,倒是紫凝身子怔了怔,随即继续说笑起来。
这二位女子均是心系张羽,她们都知道张羽心中有个女子,只是那女子已然在昆仑山魂飞魄散…
青冥一语失了分寸,却也并不怎么在意,他平日并非会失言之人,只是他当张羽为朋友,眼见有这么多优秀的女子倾心于他,心中不忍他就真的为了林巧儿终身不娶,想着如何教他放下心中这个结才是,须知便是林巧儿在世,亦不愿见他为了她痛苦一生。
有些人若真的离开了,可以缅怀,可以思念,但决不可让这份思念,这份缅怀成为你的包袱,成为他人的包袱,让这个包袱变为一道深痕,强行分隔开你与他人,到得最后,这道深痕,伤的不仅是你自己,更是那些爱你的人。
可惜张羽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固执的一如既往,一如认识林巧儿之前一样,将自己封闭在一个狭小,黑暗的屋子里,别人进不来,他自己也出不去。
想要再等另一个林巧儿,却是痴人说梦,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于感情这事,你就真的打算不再考虑?真的准备做孤家寡人?”青冥看了眼张羽,斟酌了下,终还是决定与他说说此事。
这也纯粹是无话找话了,但若是一件事闷在心里久了,总是需要找人倾吐的。
张羽并未答话,他确是再无另娶之念,而况他张羽一介庸人,活的过今天就不知有没有明天,又何必再去连累别的女子?
再者说林巧儿待他情深意重,他心中哪里还能装得下别的女子?
青冥瞧他沉默不语,便知他果然是要如此了,他素知张羽性子,坚忍执拗,他决定的事情,外人是万难改变的。
想当年他执意要离开琼霞派,清玄真人都阻止不了,自己此番劝说恐怕也终将成一场空,但若不说,却又是有些看不过去。
“这话我本不该说,只是…便是那位林姑娘在世,也不愿见你…”
“青冥兄,多谢关心,只是此事张羽暂无打算,还望勿要再提。”张羽打断青冥,不愿将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
青冥听得此话,立时住嘴,想着自己今日确是有些话多,且说的话也实在是有失水准,当下失笑道:“我也是瞎操的心,不说这个,今夜景色这么好,倒是被我坏了兴致!”
张羽其实也并不在意,他固然知道青冥是为自己好,只是感情一事,强求不来,旁人多说也是无益。
“我没见着师兄与师尊比剑,真是可惜,不过,那定然非常精彩吧?”紫凝与萧月颜谈着天,听到萧月颜提及御剑峰上的事情,暗自可惜当时不在场,不过仍旧十分好奇,缠着萧月颜说与她听。
萧月颜目光闪烁,眼前又仿若了当日毕剑时的场景,那黑衣少年持剑的洒然身姿却是犹如烙印一般刻在心间,再也挥之不去,“确是很精彩,你师兄的剑术,我只怕已经是望尘莫及了。”
紫凝知道萧月颜心性极高,从未轻言自己不如他人,如今她如此说来,那张羽的剑术恐怕真的是高深非常了,心中不禁为他欣喜,笑道:“我就知师兄的本事定然不会差的!”
“师姐你还记得当年试剑大会吗?师兄可是那时便胜过了林师兄呢!”紫凝一时喜悦,不由提起当年的事情来。想那时张羽尚未承继洪无涯千年修为,亦没有开启八门中的第三门,更没得清玄真人的绝学太清玄光剑,却依旧是凭借微弱优势胜了林剑英,亦是那一战,让他在派中声名大振。
萧月颜虽然没观看那场比试,但在最后的比试中,她亦是输给了张羽,如今想来,却仍旧是有些遗憾,“他那时也是胜过了我。”
紫凝道:“那却也不算数了…若非师兄体内煞气发作,该是萧师姐你胜了才是。”
“谁胜谁负,如今也不重要了,他已然可以与御剑长老比剑,我却终是不及他了。”萧月颜忽而停下脚步,侧身看向蔚蓝海面,但见脚下波浪层叠涌来,打湿了鞋子与衣裳她也全然不知。
紫凝随她并肩而立,笑道:“萧师姐又做什么这么自谦,我可听说了,这些年中你无时不刻不在勤修苦练,如今的修为啊,怕也不会比师兄低到哪里去。”她这话自然是在劝慰萧月颜了,但若张羽没有得到洪无涯的功力,如今比起萧月颜来,恐怕还要逊上一筹才是。
海风拨乱二人的青丝,萧月颜捋了捋耳畔的乱发,淡淡道:“纵然修为再高,又有何用。”
紫凝微微一怔,不禁瞥了她一眼,但见她眼露黯然神色,心中也不禁升起一丝怅惘,“是啊,便是有通天彻地的修为,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