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柔听他这么爽快便答应了,心中有些微微失望,她不禁有些急了。“那……那……公子完成约定后,会回来吗?”
张羽其实本是无所谓在那里的,只是林巧儿生前特别喜欢昆仑山的景色,张羽料来若是能在昆仑山脚定居,林巧儿也会很开心的。
他看着雪柔不舍的面庞,心中也有些不忍,但自己终究不能骗她的。“我恐怕会在昆仑山下定居……”
雪柔不再说话了,她上齿咬着下唇,想到如果就此一别,日后恐怕相见再无期,眼圈儿不禁红了。
张羽亦是不再说话,只觉自己心中也是不舍,毕竟二人历经这么多劫难,突然要分离,便是他的性子,也是免不了有些难受。
屋内正寂静无声的时候,忽听得屋外有人叫道:“神医姑娘!神医姑娘!”
那叫声似是十分焦急,雪柔和张羽相视一眼,张羽当先走出屋来,眼前却是余年三人,此刻余年正扶着丁凤向屋内张望。
张羽只瞧了那丁凤一眼,便知她受了极重的伤,她的衣裳上满是血迹,腹部一道深刻入骨的刀伤,清晰可见。
“少侠,快救救我三妹吧!”
余年见得张羽走出屋外,面上一喜,急声求道。
张羽不用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料来是这丁凤与那被她砍了手的大汉私下比试,不慎之下方才导致如此。
张羽道:“进来吧。”
他本是不想再让雪柔劳累,毕竟她已经忙了一天,可这丁凤伤的着实不轻,若是不及时救治,恐怕性命堪舆。
二人将丁凤扶进屋内,让她躺在榻上,雪柔仔细看了一眼她的伤势,沉声道:“公子,你在架子上把针和线递给我,再给我一些酒精……”
张羽依言将这些东西递给雪柔,雪柔先是结果酒精,轻轻在丁凤的伤口上滴了几滴,痛的丁凤立时叫出声来。
“神医姑娘,你这是……”余年在旁看的担心,不明白她在做什么……雪柔正忙着清理伤口,哪里有功夫理他?张羽接过话道:“她这是在清洗伤口,以免伤口被感染。”
雪柔道:“公子,我配的金疮药还有吗?”
张羽从架子上取出一小瓶丹药,递给雪柔,雪柔接了过来,打开小瓶,在她伤口上轻轻撒了撒,意图止住她不断流下的鲜血。做完这一切,雪柔总算是松了口气,她看了张羽。“公子……还劳烦打些清水来……”
张羽知道她接下来要缝合伤口,也不询问,只是出了屋子,在庭院的一口井中打了些水,进得屋内,却见雪柔正聚精会神的用针线穿过丁凤的皮肉。
若是按以往,这样缝合伤口,雪柔定会用麻药的,可如今麻药在今天看病的时候都已然用光了,雪柔一时半会儿也配不出来,只能强行缝合了。这可是苦了丁凤,她的伤口本就是剧痛非常,雪柔再以针线穿过,那真是比要她死还难受了。但她也还算十分能忍了,竟是在一开始的痛叫之后,再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张羽却是怕她因为剧痛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当下看向余年道:“找块布给她咬着,以免她咬断了舌头。”
余年依言从自己衣裳上撕下一块布,塞进丁凤嘴,眼角瞥见丁凤那皮肉翻开的伤口,不由一阵犯呕,他一个大男人只看了一眼尚且如此,那雪柔却是能聚精会神,目光一刻也不离开她的伤口……余年心中对雪柔不由更加起敬。
如此忙了还一阵子,雪柔缝完最后一针,将用过的针线扔进张羽捧来的水盆中,长出了一口气。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向余年与丘老栓。“她性命已然无碍了,只是这段时间内不能过度劳累,防止伤口开裂。”
余年见她之前救了自己,现在又救了丁凤,当真是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只一个劲的要往下跪,雪柔连忙扶住他。“不必如此……”
其实她能救治一个人,比起那患者本身来都要快乐。
张羽道:“日后还是叫令妹莫要与人逞勇斗狠,到头来不但伤了别人,还伤了自己。”
余年知他是说丁凤砍断那大汉一只手的事情,当下道:“三妹性子确实过激了些,不过这次,三妹却是被一个女子所伤。”
“女子?”张羽和雪柔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人,又听余年道:“那女子生的可是娇俏,谁知一出手便狠辣的厉害,我们过去的时候,三妹正与那黝黑大汉比试,哪知听得一个女子调笑道:两个人本事这么低微,还在这儿出手。三妹听了自然心中不喜,那大汉也是心中恼怒,挥着刀便往那女子面上砍去,谁知不见那女子有什么动作,但见得空中银光一闪,那大汉的头颅已然被削了下来……”
“啊!”雪柔听得一惊,掩上嘴唇,眼眸中露出一丝不忍。“那女子怎的下手如此狠毒……”
余年摇首道:“我三妹尚没反应过来,又见银光一闪之下,待我们回过神来,三妹已然……”
雪柔望了张羽一眼,忧道:“公子,你说是凌姑娘吗?”
张羽一怔,他方才听余年描述,却也想到了凌灵,但凌灵性子虽然是顽劣了些,下手断不会如此狠辣……况且那丁凤腹部的伤口乃是刀伤,绝非凌灵的瑶梦造成的,当下摇首道:“恐怕不是……”
“那会是?”
张羽也猜不出来,只道这洛河岗清静僻远,一般人若非是为了寻医,绝不会来此,听余年的描述,那个女子显然身手不凡,她来此显然不是为了求医的,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这一点他也想不通透,只是心中不禁有些担心凌灵,期盼凌灵不要与那女子碰上才好……“公子?”雪柔见他沉思不语,只道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哪知张羽回过神来,皱眉道:“我也不知道,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雪柔乖巧的点了点头,她看了眼余年等人道:“她伤的不轻,你们便在这儿陪她歇息一段时日吧。”
余年惊道:“这怎么好意思……”他们本已是心怀感激,如今哪还能再占了雪柔他们休息的地方?
丘老栓也是道:“神医姑娘,我们屡次打扰已是不对,如今哪里还能占了你们住的地方?这儿离洛阳没多远,我们抬着三妹去城里寻家客栈歇着便是。”
雪柔道:“她伤成这样……还是不要奔波劳顿的好……”
张羽亦是缓缓道:“你们住在这里便是,我与她去城中客栈借宿一宿,明日一早再来替其他病人医治,这屋里的一切东西你们不要妄动就是了。”
余年听张羽都这么说了,当下作揖道:“二位大恩,余某三人无以为报,只盼日后做牛做马……”
雪柔治病救人乃是发自善心,哪里要求别人报答?听他这么说,只赶紧道:“不……不用这样的……”
她性子纤柔,却是不怎么善于拒绝别人的好意。
“雪柔姑娘救你们乃是一番好意,你们若真有意报答就别一再言谢。”还是张羽将她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他们二人缓缓走出屋外,雪柔看了眼张羽道:“公子,如今时辰不早了,我们能赶得及去洛阳吗?”
张羽颔首道:“当然来得及。”
只见他单手掐诀,身后碧霄应声而出,张羽扶着雪柔踩在剑背上,雪柔含笑道:“我都忘了公子有这个本事……”
张羽没有答话,只是剑诀一念,碧霄化为一道流光,带着二人往洛阳去了。
他没有察觉,就在他御剑而去之后,林间的树叶动了动,一个黑影从林间闪出,缓缓朝着那灯火尚且通明的屋子去了。
雪柔随张羽在城中客栈待了一宿,次日一早,雪柔担心今日又有许多看病的人,是以早早的与张羽动身往洛河岗去了。这一次雪柔却是不让张羽用御剑飞行了,她与张羽走在城郊官道上,踩着脚下有些潮湿的泥土,笑道:“清晨散散步也是有益身心的。”
张羽也乐得这种悠闲自在的散步,毕竟御剑飞行固然极为方便,但一来太耗体力,二来也不能欣赏沿途这些美景了。二人缓步上得洛河岗,嫩绿的树叶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发着闪闪的白芒,耀人眼眸。
方走到庭院门前,一股腥气便扑面而来,雪柔面色微变,不由轻轻拽住张羽的衣袖。她自然是闻出,这股腥气其实是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张羽不禁警觉起来,将她护在身后,缓步推开屋门,眼前的场景却是鲜血令雪柔惊呼出声来。三具无头尸体静静的躺在一块儿,从衣服上看去,张羽依稀认得他们正是余年,丘老栓和丁凤……他们的头颅正整齐的摆放在榻上,面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惊恐与绝望……张羽看着她们三人的面庞均是整齐的望着一个方向,正是他们才回来的洛阳方向……张羽缓缓合上眼眸,雪柔亦是偏过头去,不敢再看,她想不到是谁与这三人有什么大仇,竟如此残忍……他看了眼屋内,桌椅都很整齐,并无打斗的痕迹,可见对方根本没有令余年他们有还手的余地……“公子……”
雪柔心中不忍,若非她将这屋子让出来,他们三个恐怕也不会遭此横祸……张羽却是有些愤怒了,对方出手这般狠辣,竟是连全尸都不留,将头们的头颅整齐的摆在一起,就好似在与自己挑衅一般……但他并不知自己这一路走来有什么仇家,莫非是余年他们有什么仇家?他随即想到余年说到那之前以锋利刀刃伤了丁凤的女子,他一步踏出屋外,冷眼看向四周,林间寂静一片,哪里有半点人影?
料来对方早已离去,但这庭院的泥土上除却他方才与雪柔进来的脚印外,哪里还有第三个人的脚印?
他只觉这里的事情毫无头绪,只是无奈摇首道:“这里恐怕是待不下去了。”
雪柔黯然道:“我想将他们的尸体葬了……”
张羽自觉理应如此,只是雪柔一个女子,这等事情,还是由他来做的比较好。
他将二人的尸首分别拖出屋外,葬在屋外庭院的地下,手掌轻轻一推面前堆积的厚土,厚土立时散落,将三人的尸首渐渐掩埋。
雪柔望着三人葬身之处,眼眸中闪过一丝浓浓的愧疚。“对不起……若非我擅自将屋子让出,你们也不会遭此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