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什么？”凌灵瞥了他一眼，缓缓道：“说起来我和你还真的与墓穴什么的极为有缘。当初在江都郊外，你我便误打误撞跌入前朝皇帝的墓穴，如今又来到什么炼魂教第三任教主的墓穴，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张羽见她伤势如此之重还与自己打趣儿，不由微微摇首。“我只是奇怪炼魂教教主何等的风光，死后怎会暴尸于此……”
“这有什么。人都死了，死在哪里不是一样。那前朝皇帝的陵墓不也精简的很？”
凌灵撇了撇嘴，只觉他真是个木头，人都死了，还纠结死在哪里这种问题。
张羽闻言，知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也不想解释，只听她缓缓道：“我们再开启这里的石门，看看下面有什么。”
张羽皱眉。“凌姑娘，还是先想办法治疗你的伤……”
凌灵沉默半晌，忽而柔声道：“这次听我的吧，走下去看看。”
张羽听她语气轻柔，似有哀求之意，当下也不好拂了她的意思，只好扶着她缓步往这石室中的石门走去。其实凌灵早知自己伤势，而他们如今在这里又没医没药的，恐怕是没得救了……但她面上不露声色，不想叫这木头难过，自己反倒觉得并无什么，若是能死在他身边，让他记住自己一辈子，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是她生来性格古灵精怪，看着那具难看的骷髅，心中不由道：“我便是死了，也不能与你这般难看的骷髅死在一处。”
当下便劝张羽开启石门，只盼下一间屋子干净整洁些，好让自己死的舒适点儿。
张羽如何能明白她的心思，只是依言转动旋钮，迈步踏过石门。一模一样的石室，墙角处依旧瘫坐着一具骷髅……“这是第四任教主……”张羽将拾起的木牌复又归于地上，摇首道：“看来这里是炼魂教历任教主葬身之所，每一任教主对应一间石室……”
凌灵沉默半晌，心中老大不乐意，难道自己真要与这些死人为伴？心念微动，自己与张羽来起初在的那间石室倒是干净非常。“木头，我们回去吧……”
张羽本意继续往前或可寻着出路，听她要说回去，不禁劝道：“前面或可有出路……”
“不嘛，我就要回去……”凌灵小嘴一撇，颇为委屈。想她就快死了，这木头还不肯听自己的话，真是可恨极了。
张羽哪耐得住她这般耍脾气，只怕加重她的伤势，当下颔首道：“好，我们便回去。”他心中已有计较，若然不行，说不得也要借助体内煞气助凌灵疗伤……虽然此法极为危险，但事情若真到了那一步，也是无可奈何了。他回身一转旋钮，谁料来的这道石门却是动也不动，张羽心中疑惑，又转一下旋钮，石门依旧没有反应。如此反复几次，这石门就好似封死了一般，毫无反应……张羽心中微沉道：“恐怕我们是回不去了……”
凌灵自是早已看出这里有古怪，现下回去回不得，不由道：“只好继续走下去了……”
二人开启第三道石门，却是第五任教主的墓穴……如此走过一间又一间的墓穴，直到走到第七十七任教主的墓穴时，凌灵终是伤势发作，呕出一口鲜血来，眼前一黑，几欲昏倒。
张羽赶忙扶着她靠在墙上，将丁点煞气渡入她体内，凌灵受炽热煞气的影响，复又醒转过来。
她凝视张羽半晌，眼眶倏地红了，声音也哽咽了几分。“木头，我就要死啦……”
张羽见她模样楚楚可怜，双眸中泛着零星泪光，心中一软，一向冷淡的声音也缓和了几分。“不会的。”
凌灵轻轻握住他的手，张羽身子一怔，本想抽出手去，待看见她柔弱的神情，不由轻叹一声。“她已经这样了，你又何必还顾及什么男女之情呢……”
凌灵柔声道：“木头，如果我死了，你会想念我吗？”
张羽道：“凌姑娘，你断不会有事的……”
“你先回答我！”凌灵见他回避自己的问题，不由心中一急，继而重重咳嗽起来。
“我会的……”张羽不忍见她这般，眼神闪烁之际，缓缓道。
凌灵撇嘴道：“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张羽看向她的双眸，心中低语一声。“巧儿，如今凌姑娘因为了救我而危在旦夕，她说什么我也只好顺着她的意，你在天之灵还望不要误会……”说到底，凌灵若非因为他，也不会与鸢凤对了一掌，也不会被对方掌劲伤成这样……当下看向凌灵那双水润的双眸，颔首道：“我会想念你的。”
凌灵见他眼眸瞬也不瞬，语气真挚没有半丝作伪，心中欣喜之际，又道：“你还记得答应为我完成两件事吗。”
曾经凌灵两次救得张羽性命，张羽为报恩，应允凌灵两件事，他自然记得的。
凌灵见他微微颔首，浅浅一笑。“第一件事已经办完了，便是陪我喝酒……”
张羽神情微动，那时正是林巧儿离去不久，凌灵见张羽万念俱灰，想到借酒浇愁这个法子来安慰他。怎奈他怎么也不肯答应自己，心中一急，便将喝酒这件事作为他为自己完成的第一件事……张羽如今听她说来，心中百感交集，想这眼前少女纵然性子古灵精怪，顽皮任性些，但对自己却是情深意重……当下摇首道：“那次你明明是为了安慰我，却白白浪费了一件事……不算数的……”
他看着凌灵。“只要你说的，不违我原则之事，我定然为姑娘办到。”
凌灵撇嘴道：“说的好像我会叫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般。”她兀自道：“那第一件事做了便是做了，怎能不算数？”
她见张羽不答，柔声道：“现在，我要你为我做第二件事……”
张羽颔首道：“凌姑娘请说。”
“我死后……你不要将我葬在这里……我不想与这些难看的骷髅在一起……”
她踌躇半晌，竟是说出了这么个条件来。
张羽心中轻叹一声道：“凌姑娘……你……莫要再说死不死的……“凌灵如今已然伤势极重，神智也有些模糊了，只是凝视着张羽。“你答不答应我……”
张羽道：“我答应你，只是……”
“你答应了还只是！”凌灵只道他是要反悔，不由又焦急起来。
张羽急忙道：“不是……只是此事是凌姑娘你现在托我做的，若然你能成功离开这里，这件事便不作数。你依然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
凌灵闻言，心中稍安，缓缓坐正了身子，将头轻轻伏在他的肩上。“你可以叫我灵儿吗？”
张羽感受着怀中佳人微凉的肌肤，只觉她声音轻柔婉转，有着说不尽的情愫。他缓缓合上双眸，心中好不苦恼。凌灵对他的感情，他或许也猜的一二。但他自始至终心中便只有林巧儿一人，如今若是应承了她，难免被人误会自己与她暧昧。但若不应承，她伤成这般……张羽终是无奈，心中道：“我张羽向来行事坦荡，只消我问心无愧，巧儿她一定会谅解我的……而况她如今伤势这么重，若她以后好了，我再改过口来便是……”
“灵儿……”张羽缓缓开口，面上颇为尴尬。
但凌灵已然见不到他的神色了，听得他轻声叫唤自己的小名，原本苍白的面色浮现一抹红晕。“这个名字，只有凤羽姐与爹叫过……”
张羽听她语气娇柔，不由道：“凌……灵儿……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凌灵道：“不要……”
其实她只是在张羽肩上多靠一会儿，也许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张羽却不能任由她这般任性，当下缓缓推开她，把住她的脉搏，沉吟半晌道：“不能再拖了……”
凌灵体内气息浮若游丝，再拖得一时半晌，恐怕就真的没救了……当下也不顾凌灵反应，手掌轻轻按在他背后，掌心间赤红煞气渐渐翻涌开来。
煞气渡入凌灵体内，她却是娥眉轻蹙，闷哼一声。“木头，你烧的我好痛……”她自是说这股煞气进入她体内后，原本就十分疼痛的五脏六腑，更似被火灼了一般，这她岂能受得了，眼前一黑，竟是昏死了过去。
凌灵一下瘫软在他怀中，张羽面上大惊，他不想竟会如此，饶是以他淡漠性子，望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凌灵，一时竟是失了主张。他心中不禁感到一阵苦涩，若非这满身的霸道煞气，他何至于如今这般束手无策？
“木头……”石室中不知时间，凌灵只觉自己昏睡了好长的时间，方才悠悠醒转。
她习惯性的将手伸向身边，却是抓了个空……空荡荡的石室，除却她之外，便只有那具白骨，空荡荡的眼洞幽幽的望着她，仿若这墓穴中的主人要亲眼看着这少女生命走到尽头一般。
凌灵只身一人在此，不见张羽踪迹，只道他终是抛下自己，兀自去了。心中酸楚，她自幼被凌霄捧在掌心，冥绝宗中更是不知有多少弟子追求她。她从小便是所有人的中心，想不到如今竟落个这般下场，她岂能忍受？
当下挣扎着站起身来，扶着墙壁向石门处走去。尚未走的几步，却是胸腹中一阵剧痛，脚下一软，额头上亦是沁出汗水来，蓦地跌倒在地，却是碰了一鼻子的灰尘。
凌灵紧咬下唇，从未有过的心酸涌上心头。“与其这般，不如我自己了结的好！”
正要咬舌自尽时，忽听石门“轰隆隆”的缓缓打开，张羽身影在门外显现，他一见凌灵躺在地上，急忙快步上前，要将她扶起。
不想伸出的手却被凌灵“啪”的一声甩开来。“你走啊！”
张羽一怔，见她对自己大叫，不知这满腔的脾气从哪儿来，当下道：“怎么了？”
凌灵道：“你不是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吗？怎么如今又回来了？我便是死了，也不要你同情！”
张羽错愕道：“谁走了……”他解释道：“我见你一直昏迷不醒，心中担心，便想看看这前面的石室或许会有出路……”
凌灵闻言，心中的酸楚稍稍减退，瞥了他一眼。“真的？”
张羽摇首道：“这里地面寒气很重，你不要这样躺着，很伤身子的。”
说着，伸手扶起凌灵，让她依着墙壁缓缓坐下。
“你这木头，坐着便不冷了吗？”张羽不说还好，一说凌灵倒真的觉得这地面冰凉非常，自己便是坐着也感到阵阵寒气往上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