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柔只是垂着手,如出神般盯着那尸首,眼神空洞,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张羽见她模样,只道真的是她的过失也只好沉默。
那妇人骂了一通,似乎还不解气,对身后家丁下令道:“给我打死这个小贱人!”
身后家丁得了指令,立刻拿起手中的木棍,当头对雪柔打去。一声闷响,只见张羽一把抓住那木棍,徒手将其捏断。
“岂有此理!”张羽心中恼怒,刚才若是这一棍打实了,雪柔必将命陨当场。
他正要还手,却被雪柔扯住衣袖,只听她低声道:“公子,我们走吧……”
张羽望向她失魂落魄的眼神,心中轻叹一声,沉声道:“好,我们走!”
他牵着雪柔,抬步便走。
妇人立刻叫道:“拦住他们!”
张羽微觉不耐,一挥手,身后立时涌起一道漫天火墙,阻隔了追路。那些家丁何曾见过如此神通,纷纷目瞪口呆,伫立原地,不知所措。走的远了,仿若还能听到那妇人的骂声。张羽带着雪柔在镇外一颗杨树下坐下,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二人这般沉默良久,雪柔终是缓缓开口。
“你其实……不用太在意的……”张羽眼神闪烁,他本就不擅言辞,如今半天也是想不出一句安慰的话。但这种感觉他是懂得的,仿若他第一次杀人时候的感觉……医死一个人,比你亲手杀死一个人,那种愧疚感,来的更猛烈,更让人喘不过气来……雪柔微微摇头。“我想再回去看看。”
张羽没有说话,不知她想做什么。
雪柔犹豫半晌,似乎自己也不确定。“我之前见那位公子的死相……面色青黑,皮肤溃烂,嘴唇泛黄……”
张羽隐隐感到一丝不对。“皮肤溃烂?”
他摇了摇头。“他死了不过一晚,若是死于你的药,怎会皮肤这么快就溃烂开来?”
雪柔缓缓道:“非但如此,嘴唇泛黄……面色青黑,死者该是力竭而亡……”
“力竭而亡?”
雪柔颔首。“我之前为他把脉时,便觉他气血虚浮,精气不足。是以才开了一些补血调气的药。但我的这些药药性都很温和,即便起不到效果,也断不会致人于死地的……”
张羽点了点头。“我们今晚就再去看看。”
雪柔眼中露出一丝感激。“谢谢公子这么信任我。”
张羽摇头,无论结果如何,雪柔是为了治病救人。他相信,以她的医术,绝不可能在用药上出错。
夜晚,两个人影缓步进入镇中。
“只是不知那位公子住在何处。”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雪柔忽的发起愁来。
张羽想了想道:“那位吴大夫想必知道。”
经他这么一说,雪柔方才想起,那吴大夫似乎与那死去的男子相识。
二人心中打定主意,往医馆中走去。
如今是深夜,周遭寂静非常。张羽走着走着,忽的脚步一顿,四下警惕地看了看。
“公子,怎么了?”雪柔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不走了。
张羽其实什么也没看到,他只是本能的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这种本能是历经大小战斗累积的。
“没什么,进去吧……”推开医馆的门,张羽刻意将身子拦在雪柔身前半步左右,意在出现突发情况他也能保护到她。
二人步至后堂,却见那吴大夫盘膝坐在卧榻上,双眼微闭。二人相视一眼,雪柔正要上前,却被张羽拦住。只见他摇了摇头,自己当先走上去道:“吴大夫?”吴大夫并没有去回应,依旧闭着眼。
“吴大夫?”张羽声音加大了几分,依旧没有回应。
张羽想了想,伸手微推他的肩膀,不料那吴大夫忽的睁开眼眸来,眼中青光闪烁。张羽侧身躲开他向自己挥来的一爪,退到雪柔身边,对上吴大夫那青光闪烁的眼眸,神色微沉。
“这是……”雪柔尚不明白发生何事,却听张羽缓缓道:“看他的脸。”
雪柔依言看去,掩唇道:“面部青黑,嘴唇泛黄……”那吴大夫的肌肤也是溃烂开来。
这吴大夫期身上前,又是一爪抓向张羽。张羽不确定他是死是活,但看他如今模样,恐怕多半不是活物。他不欲在这动手,搂着雪柔飘身出了医馆,一闪身,躲进了一个阴影处。他与雪柔在阴影处静静等着,只见那吴大夫身子僵硬,仿若傀儡般,一步一步,极慢的走出了医馆。
张羽眼瞳骤缩,只因此刻街道上除了那刚出来的吴大夫外,又有数十人如他一般,身子僵硬,机械的从屋中陆续走了出来。这些人均是眼泛青光,就好若一个个活死人般,均朝着同一个方向前去。
张羽微皱眉,只听雪柔轻声道:“公子,你看那些细线……”
雪柔手指的方向,这些人的头顶处,都由一根青色细线牵着。
张羽眉头皱的更深了,他自是看出那不是普通的细线,那分明是有人将自己的真气化作细线模样,牵引着这些人。“跟去看看。”张羽沉声道。
他带着雪柔,缓步跟着这群人,想要看看究竟这镇上是发生了什么。如此一直跟到了镇子郊外,这群人忽的脚步一顿。
张羽紧随在后,亦跟着停下脚步。
却见人群中当先一人身子漂浮而起,带着一道青芒往自己这里逼来。
张羽手掌之上火劲滔天,一掌正对上那逼来的青芒,顿时心中惊骇。二人劲气相交,他竟是落了下风。莫非这镇中出了什么高人?
“小子,敢坏我事?”这朝张羽逼来的一人,声音阴沉嘶哑,让人听得好不舒服。
“杏黄长衫……”张羽看着眼前这人,淡淡道。
眼前这人相貌平平,一双眼眸却是阴冷非常。张羽却是识得此人,说起来,昔日在京都,他还与自己交过一次手。当初自己也是借着他的掌劲,方才从极乐宫上逃脱的。此人,正是炼魂教教主,贺罗生!他适才混迹在这些人之中,借着夜色,张羽一时竟没有察觉到。
贺罗生瞥了眼张羽,目光继而落在他身边的雪柔身上,阴笑一声。“好的很,你连杀我教两位堂主,今日让我撞见,也是老天开眼。”
张羽冷声道:“你用了什么邪法?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贺罗生笑道:“你待会儿就知道了。因为,过一会儿,你就会变得与他们一样。”
他自始自终眼光一直凝在雪柔身上,却是在跟张羽对话,倒是让雪柔好不自在。
“这个姑娘不错。怎么样,不若从了老夫,老夫定叫你享受人间极乐。”
他语气淫邪,雪柔不由面露恼意,此等不要脸的人,她真是第一次见。
张羽亦是眼露杀机,他虽不知道这贺罗生为何会在此地,但想来这一镇的百姓,定是为他所害。羲炎在手,以雷霆之势攻向贺罗生。
贺罗生虽然自负,但他亦知对方手中剑的厉害,当下侧身避开对方剑锋,双掌之上青芒闪烁,扫向张羽面门。
张羽身前立时涌现无数赤炎,贺罗生冷哼一声,一掌穿过赤炎,几乎贴着张羽脸颊扫过。他一个翻身。“玄炎!”体内开通二门,单掌一个暗红火球朝贺罗生掷了过去。
贺罗生看也不看,手掌一挥,正扫中飞来的暗红火球。火球立时散去,贺罗生身子宛若一条毒蛇,期向张羽。一道青芒架住朝自己头顶劈来的羲炎剑芒,身子疾驰而来,眼看一掌就要打中张羽。
贺罗生修为深不可测,若是被他打中一掌,断无幸理。张羽亦是深知这个道理,眼眸微闭,体内就要开启伤门,却见眼前一道月白剑芒闪过,竟是深深挡住了贺罗生这一掌。
“琼霞派!”贺罗生阴冷的眼眸扫过场间,只见萧月颜一身月华白袍与青冥缓步走来。
“贺前辈百年前就是响当当的人物了,怎么今日只会欺负小辈?”
青冥看着贺罗生阴冷的眼睛,微微一笑。
贺罗生阴阴一笑。“莫非此次琼霞派也想插一脚进来?”
青冥摇头。“贺前辈,这白露镇上的百姓一夜之间突感所谓的风寒,恐怕是拜你所赐吧。”
听青冥这么一说,张羽和雪柔同时明白了些什么。
萧月颜冷声道:“以自己手中炼魂玉为害寻常百姓,亏你还是一教之主!”
贺罗生阴笑道:“你们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你那手中的月魄仙剑,沾的鲜血并不比我少。便说最近一次,你们琼霞派与妖界一战,发动月魄剑阵,只是不知这剑阵下,是妖死的多,还是你们自己同门死的多?”
他提及天刑台一事,在场众人均自沉默。萧月颜更是俏脸苍白,紧抿着樱唇,说不出话来。
“无论如何,今日你不放了这些百姓,你走不掉的!”张羽看向贺罗生,冷冷道。
贺罗生戏谑的看了他一眼。“人的魂魄被抽走了,放了他们又有何用?”
“什么!”张羽震怒了,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命!
“师弟,与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我们联手,杀了他再说!”
青冥一语罢,当先手持青冥剑,逼向贺罗生。张羽和萧月颜相视一眼,亦是各自持着手中剑,与青冥成合围之势,攻向贺罗生。剑影闪烁,贺罗生修为虽是深不可测,但如今合攻他的,无不是琼霞派年轻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当着三人剑锋,他一时也只能防守,还击不得。
贺罗生不由微觉恼怒,想他何等身份,竟被三个小辈打的落了下风。当下双掌之上青芒大盛,身子一闪,迎着萧月颜与张羽的剑锋,分别抵住羲炎与月魄的剑尖。
二人手中剑的剑尖被贺罗生手掌前一股青色气息阻住,再进不得半分。而他们的身子更是仿若被那股青色气息控制了一般,竟是带着他们的剑将他们的身子高高举起。
青冥见状,心中暗叫不好,情知贺罗生内劲深厚非常,竟强行以内劲阻了张羽和萧月颜的剑锋,当下身子一闪,手中青冥仿若一阵风般,掠过贺罗生的肩膀。
贺罗生受这一剑的影响,内劲一断,张羽和萧月颜的身子立时恢复了自由。
他们二人相视一眼,竟颇为默契的同时出剑朝贺罗生此去。
“少清破虚剑!”
空中两道剑芒,一红一白,呼啸着朝贺罗生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