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正要往石窟外走去,却被张雅一手拦住。“你八门开启之后虚弱无比,如今莫说是他,便是这位姑娘,也能轻易将你打翻在地。”
雪柔被张雅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张雅眼中有些别的意味,不由垂下头去,俏脸微微泛红。
端木良道:“我去!”
张雅蹙眉。“谁都不许去!”
端木良道:“我非去不可。”
张雅默然半晌,缓缓道:“我去。”
“姐……”那鬼王实力不弱,张羽担心张雅会吃亏。
张雅却是含笑看了他一眼。“学了些本事,便看不起你姐姐了?”
张羽摇头道:“不是。”
张雅笑道:“放心吧,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钥匙借来一用。”
石窟外,张雅看着半靠在墙壁上的鬼王,含笑道。鬼王瞥了她一眼,出乎意料,他并没有在石窟中的那番凌人气势,只是淡淡道:“拿去,小心点。”
张雅浅浅一笑。“多谢。”
她转身正要离去,却听鬼王道:“动作快点,这些活人来了这么久,阎王该是察觉到了。”
张雅脚步微顿,微微颔首。“这些年,多谢你照顾了。”
鬼王却是耸了耸肩。“早说是你弟弟,我也就不打了。不过你那弟弟,下起手来还真够狠的。”
张雅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她也看出,张羽出手间,戾气太重,那与羲炎的炎煞该是息息相关吧。
“钥匙在这里。”张雅走进石窟,将一把铁钥匙递给了端木良。
“看到那墙上的一个凹槽了吗,将钥匙插进去。”看着端木良疑惑的眼神,张雅解释道。
端木良却没急着去,而是对张雅施了一大礼。“诸位大恩,我铭记在心。”
雪柔急忙扶起他,笑道:“什么恩不恩的,前辈你快去吧。”
端木良再不废话,转身走向墙壁。
“姐,这钥匙……你怎么拿来的?”
前前后后,张雅出了石窟再回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张羽心中好不疑惑,以那鬼王的脾气,莫非肯乖乖将钥匙交出?
张雅眼眸含笑,捏了一下张羽的鼻子。“你姐我的本事可大着呢!”
雪柔见张雅与张羽的亲昵模样,不由暗觉好笑,心道以公子这种淡漠性子,竟会被人当做孩子一般捏鼻子。
张羽感到雪柔投来的似笑非笑的目光,微觉尴尬,轻咳一声。其实他心中亦是喜悦的。他有多久没有见到张雅了?约莫有六七年了吧。这毕竟是他的亲生姐姐啊,无论他的外表有多么的淡漠,但在六七年前,他还不过是个任性妄为,调皮捣蛋的小鬼头而已。若是犯了错,他就会在张雅面前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张雅又何尝不宠溺自己这个弟弟,但她没有办法,他是要承继伏羲村的人,他从小就必须明白什么是责任与使命。可惜的是,还没有等到他完全明白,伏羲村已经不复存在了……想到这里,张雅的容颜上不由闪过一抹深深地悲伤。尽管这悲伤一闪而逝,但张羽还是轻易的捕捉到了。
“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其他的族人呢……小蝶她……”
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可一时,真的不知道从何问起。张雅沉吟一声,尚未回答,却听石窟中传来一声震响,他们所踩的地面竟是在缓缓下沉!这变故发生的太快,雪柔一步未站稳,幸而张羽及时扶住她。“小心。”
“谢谢……”
“这是在往熔岩炼狱第二层前去,不用担心。”
张雅的话让众人吃了个定心丸。
墙壁前,端木良双拳紧握,一张苍老的脸庞许是因为激动和兴奋,此刻已是涨得通红。他就要见到她了。这中间,隔了不知多少个十年。但他们,终于就要再见面了。尽管阴阳相隔,那又如何?不同于炼狱的第一层,这第二层充满了阴冷,潮湿。
“这里关押的均是在这十八层地狱东一层受刑的魂魄,他们因为还未到受刑日子,所以暂时被关押在这。”沿着阴冷的黑暗通道,张雅向众人解释道。
“放我出去……”
正走着,忽一个幽怨的声音从虚空中飘来。这声音又冷又阴,激得众人背后均是一声冷汗。
“不必惊慌……被关押在这里久了……难免会有魂魄转为怨灵与怨魂……”
张雅小心解释道,但语气中已有些无奈。
端木良心中担忧,杏儿她不会也……但随即他就驱散了这个念头,这并不重要。
“你要找的人,应该就在那。”
张雅在一铁牢笼前驻足,指着那牢笼里面的白色背影,缓缓道。
端木良看着那清秀的背影,快步踏前几步,他双手抓着牢笼的栏杆。“杏儿……”
那白色背影微微一颤,继而缓缓转过身来,女子秀美的脸庞映入众人眼中。也映入了他的眼中。这是他朝思暮想的脸庞,这是他就连睡觉,也在念着的脸庞。
女子乍见眼前的老人,先是一怔,继而眼眸中浮现一抹恍然。“端木公子……”
她或许是因为太激动了,一步就飘至铁笼前,隔着那栏杆,要去触摸端木良的脸庞。但她先是触碰到了冰冷的铁栏杆,继而只听得她一声痛呼,急忙缩回手去。
“这是怎么回事?”
端木良见她似是受了很大的痛楚,心中又急又痛。
“这里关押魂魄的铁笼上都刻着阎王的血符印……任何魂魄只要一触碰到,便如同被火灼一般疼痛……”
“怎么会如此……”
端木良想伸手进牢笼去握住她的手,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住了。
他不信邪,单手掐诀,却只换来一声闷哼与几缕鲜血从嘴角滑落……“你不要这样……”杏儿看的不忍,不由柔声劝道。
端木良看着杏儿如水的眼眸,从中看到了无尽的喜悦与柔情,他心中更是五味陈杂。“对不起……杏儿……我……”
杏儿却只是一味的摇头。“你并没有对不起我……能再见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端木良却是再没有言语,他手又不自主的向前伸去,却是始终触碰不到她……一旁的张羽静静看了半晌,沉吟一声,玄火劲气释放于体外,一掌打在那铁栏杆之上。
“张公子!”雪柔看的心惊,却见那铁栏杆上蓦地燃起熊熊大火,继而冰冷的铁柱随之融化……端木良没了铁栏杆的阻隔,一步踏入牢笼中,一手握住杏儿的纤手。“杏儿……”
杏儿并没有说话。阴阳相隔数十载,一个在阴间,一个在阳间,都有千言万语,幻想着,再见面之时,向彼此倾诉。那曾经的没有来及说出的话,没有来及去做的事情,都幻想着,下次再见之时,便把它们都说出,便把它们都去做完。可等到真的见面之时,千言万语凝在心间,那么多没有来及去做的事情,也全部化为了彼此的紧紧相拥……
“张雅姐姐……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牢笼外,雪柔看向张雅,小心翼翼道。
张雅含笑。“当然可以。”
“你认识这杏儿吗?为何……”
她心中疑惑,总觉得似乎张雅与这杏儿相识。
张雅道:“认识啊。”
她看向牢笼中与端木良紧紧相拥的幸而,似是在追忆。“那是在我才来这里的时候,她便在这了……”
“那时我虽不认得她,但她的事情却是听人说过……”
“反抗阴差……被阎王打入这熔岩炼狱,永世不得超生……”
张雅缓缓道来,似乎在说一个很长的故事……“可她啊,面上总是挂着一丝微笑,时常朝着东方发呆,一坐就能坐上好久。随她一起发配来的魂魄都被投入熔岩中受刑去了,这牢笼中的魂魄都很害怕,他们怕自己就是下一批。”
她说到这,不由笑了笑。“可我在她面上从未见到过一丝的慌张,她似乎根本不关心自己会何时被推入那熔岩中永受烈焰灼烧。她总是望着东方,有一****看的好奇,便去问她,为何总是看着东方,那里难道有什么吗?”
她看了眼雪柔。“你知道她怎么说吗?”
雪柔摇了摇头,她却是知道,她该是在等一个人。“她说啊,在她生前的家乡,有一个传统。若是你心中记挂着一个人,而他又与你远隔天涯的时候,你只需每日朝东方眺望,向天边的诸神朝拜,便能够为他祈福……”
“我问她,那你祈福的内容是什么呢?是希望能与他早日见上一面吧?”说到这,张雅竟是缓缓摇头,失笑道:“谁知她竟然说,她向诸神祈福,希望他一生平平安安,在外一帆风顺,早日实现自己心中的抱负。”
张羽和雪柔均是动容,这个痴情的女子,既已经不再执着于等他,而是只希望他可以幸福。“可是啊……这里是地府,并没有那什么诸神。我也不知她的祈福是否有用……不过如今看来,或许是灵验了吧。”
雪柔微微一笑,眼光望向那牢笼中紧紧相拥的两人,眼中有着说不尽的感动。“肯定灵验了!”
张羽看了眼张雅道:“可姐,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会在这里的。”
张雅微微一笑,并没去解释。张羽看着张雅,微微皱眉,她似乎一直都在回避回答这个问题。但张雅越是不回答,张羽越是疑惑。他怎么能容忍,怎么能去接受,自己的姐姐,被困在这地狱中。
端木良牵着杏儿走了出来,对着张羽,张雅和雪柔三人躬身一拜。
“前辈这是何故?快快请起……”
论及辈分,年龄,眼前的端木良与杏儿都比他张羽大的太多,他如何受得起这一拜?
端木良摇头道:“若无三位,我断然与杏儿再无法相见。”
雪柔含笑道:“前辈与杏儿姐姐心中均挂念着对方,即便没有我们,你们也一定可以再相见的。”
她这话却并不是单纯的客套,而是她真的这么相信。若是两个人,心中都时刻挂念彼此,终有再见之时。这种情愫,或许并不是时间与距离可以阻碍的。那是哪怕沧海变桑田,也要将你寻着的一种执着与信念。
张雅亦是对杏儿浅浅一笑。“杏儿姑娘,你的祈福真的灵验了。”
杏儿微微一笑,眉眼间有着说不出的喜悦。
众人正谈笑间,忽而从头顶上方吹来一阵黑风,这黑风带着浓浓的阴煞之气。
张羽皱眉,沉声道:“大家小心!”
似这么浓烈的阴煞之气,他便是在周洋与那鬼王身上,也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