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张羽明确知道那让人们闻风丧胆的阎罗王就居住在这里,他定会认为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或者说鬼。
如此走了良久,端木良忽而驻足。
“再前面,出了阎罗殿,便是轮转殿了。”
他指着前方一望看不到尽头的蛮荒大地,淡淡道。
张羽却是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在原地伫立半晌,神色间露出一丝思索神色。
“公子?”雪柔见他似乎无意要离开的意思,不由有些疑惑。
张羽看向端木良。“多谢前辈相助。”
他意指端木良不但帮助他们避过阎王,更是带着他们走出这阎罗殿。
端木良缓缓摇头。“快走吧。”
张羽依旧没有迈步,他深吸口气,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我要去十八层地狱。”
“什么!”端木良似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张羽。
雪柔亦是心中一惊,她没料到张羽会做这个决定。
张羽缓缓合上眼眸。“无论是前辈,还是那女子,都不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端木良不去看他,而是眼光飘向那一眼望不尽的蛮荒道路。“小子,你年纪轻轻,莫要凭着一腔热血行事。”
张羽听着他的话,耳畔仿若想起那个温婉的声音。“人生在世,依着自己心意行事固然不对,但能真正依着自己心意行事的,又有几人呢?公子既生在这浊浊尘世,自是不能免俗的。”
他心中微动。“莫非前辈不想带着她离开这?”
端木良道:“想。”
他顿了顿,沉声道:“可也不用你瞎操心。”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你又可知这后果,可能是你承受不住的。”
张羽颔首。“我知道。”
他知道他一个活人,贸然闯进那十八层地狱,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他更是明白,从那地狱中要带出一个魂魄,必然会引来这阎罗殿中阎王的注意。可他不在乎。不错,就是不在乎。他就是看不过去,他就是想要帮助这老人。这世上,或许杀一个人,需要理由。但要帮助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若是巧儿还在,定会也赞同他的吧。她是最见不得人受苦的。
张羽想帮助端木良,可端木良却似乎并不想领他的情,冷冷道:“笑话!你又有多大的本事,能帮到我!”
张羽道:“我的本事,前辈会有机会见识的。”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仿若倒映出曾经的自己。于是他更加不愿这少年帮助他了。
“便是不为你自己,你也该为这小丫头想想。”
端木良依旧在劝。劝一个人不要帮自己,明明自己是那么迫切的需要帮助,这又是怎样的一种胸怀。
雪柔看向张羽投来的目光,竟是柔柔一笑。“前辈,说实话,我真的希望与公子能帮到你。”
端木良一怔,万没料到这容貌甜美的姑娘竟会任由这少年胡来。
他叹道:“你们这又是何必。你们还有大好光阴,若是因我这个老头儿……”
雪柔道:“只是去那地狱带一个魂魄上来吧,不会那么危险的吧。”
在她看来,张羽连不周山上的麒麟都能应付,去这地狱带一个魂魄上来,该是小事一桩了。
端木良摇头道:“哪有那么简单……”
张羽淡淡道:“莫非前辈不愿见她?”
端木良抬起头,看着张羽。“我无时不刻不想!”
张羽微微颔首。“那我便会帮助前辈实现这个心愿。”
他顿了顿。“也算报答前辈在阎罗殿外相助之恩。”
他看着张羽坚毅的眼眸,摇头失笑。“你这报恩的方法,可不明智。”
他没有再去劝张羽,他从这个少年眼中明白,若他真的要做一件事,旁人是劝不了的。
望着脚下火气喷涌的裂口,雪柔眼中露出一丝震惊。
她再也没有想到,这阎罗殿左侧不过一里地,竟有这么一道深不见底的裂口。
“这……如何下去……”
她即便如今站在地面,也能感到扑面而来的热浪。
“跳下去。”端木良缓缓道。
张羽看了他一眼,又听他道:“这里是左廊房,下面便是东地狱。她……就在这下面……”
雪柔道:“可这裂口似乎很深……如何才下得去……”
端木良摇头道:“我不知道。阎罗殿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被押解而来的魂魄,他们便是从这里被阴差推下去的。”
张羽沉声道:“魂魄能下去,人自是也下得去。”
他复又看向雪柔。“你与前辈在这里等我。”
雪柔闻言,惊道:“你要一个人去?”
张羽颔首,却听雪柔道:“这怎么能行?”
他看着雪柔,摇头道:“我一个人,来去也方便。”
雪柔没有再说话,她无神通在身,若是跟着下去,反而成了他的累赘。
端木良淡淡道:“你不让我跟去,如何识得出她来?”
张羽微一沉吟,却觉也是,但他又不放心雪柔一个人待在上面,正犹豫间,只听端木良道:“便一起下去吧。”
张羽看了眼雪柔,见她一双美眸瞬也不瞬的望着自己,他略一犹豫,手掌一抬,一股赤炎煞气环绕在雪柔身体四周。
雪柔望向自己周身环绕的煞气,并没有觉得任何不适。
“这煞气或许能帮你抵挡一次致命攻击。”张羽的话缓缓传来,他这是给雪柔下了一层保护禁制。经过林巧儿的事情后,他不能再容忍自己身边的人,再受到任何伤害。何况此次去这地狱,是自己的意思。
说来也怪,自从体内继生门后又开启了伤门,他对体内煞气的控制力似乎又有了增长。如今用来,却也可以在不伤及外人的情况下,设置一些禁制。他并不知道,这禁制之法,正是伏羲八卦中最奥妙的一部分。他不过是初窥门径罢了。
张羽看了眼端木良,正要给他也下一层保护禁制的时候,却听端木良道:“不必。”
他这才想起,端木良曾经也是修道之人,料来也是有神通在身,却是用不着他太担心。
雪柔道:“可……这究竟该怎么下去呢……”
张羽眼光闪烁,一把将雪柔揽在怀里。雪柔骤然被他抱住,不由一阵心悸,俏脸微微泛红。
“抱紧。”张羽的声音很沉,很严肃。让雪柔方才醒悟过来,他们这不是在调情。
张羽搂着雪柔,方要向裂口走去,却听端木良道:“你可要想好了。”
张羽没有转身去看他,只是淡淡道:“前辈可想好了?”
端木良道:“只要能见到她,便是死在那,我亦无憾。”
张羽颔首。“那便再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他再不废话,一纵身,听得雪柔一声惊呼,二人的身子便落入裂口中。端木良看着二人消失的身影,稍一沉吟,纵身一跃,也紧随而去。
张羽和雪柔的身子极速坠落。雪柔将头埋在张羽胸前,紧闭双眼,根本不敢睁开来。有阵阵阴风从这裂口吹来,吹过二人的身子。
张羽在空中一挥袖,一道赤红气息飘过,这些阴风尽数消散。他眼中精光闪烁,体内玄火劲气暗运,脚下竟凭空浮现一把赤炎火剑。一脚踏在火剑之上,有了立足点,雪柔立时觉得自己身子为之一顿,似乎再没有往下坠去。她睁开眼来,看着脚下那把燃烧着赤炎的火剑,不由道:“这里不是不准御剑……”
他们二人此刻身处黑暗中,除却这发着火光的火剑,再看不见其他。
张羽道:“严格来说,这也不算御剑……”
他这确不是御剑之术,只是玄火劲气散于体外,造了一个落脚点而已。他们踩在火剑上,却见身侧飘来一人,却是端木良。
他凭空站立,与张羽对视一眼。“继续往下。”
说罢,当先身子向下飘去。
雪柔看着他的背影道:“这又是什么古怪的术法……”
她说的,便是为何端木良可以虚空漂浮。张羽却也不觉惊奇,这是最简单的御气之术罢了。与他脚下所踏火剑是一个道理,只不过他体内煞气太过凶煞,不易于掌控罢了。
他与雪柔紧随端木良向下飘去,越是往下,二人均感到气温陡然变得炎热起来。如此在黑暗中不知飘了多久,期间不断有诡异的阴风吹来,均被张羽的煞气打散。终于,他在黑暗中看见一道火光,只见端木良身子率先落在地面。
“这是……”
雪柔看着下方喷薄的岩浆与龟裂的大地,眼中充满了震惊。
张羽单手一挥,脚下赤炎火剑散去,搂着雪柔,落在一块在岩浆中漂浮的石块上。
“这里便是十八层地狱?”
张羽看向身旁的端木良,疑惑道。
端木良沉默半晌,缓缓道:“错不了,你看那里。”
顺着他指的方向,张羽看到一条狭长的甬道中,一批批的鬼魂被阴差押着,来到岩浆边。
雪柔掩唇道:“他们要做什么?”
张羽眼光闪烁,没有说话。
却见那些阴差重重一推,这些鬼魂纷纷落入炽热的岩浆中。阵阵惨嚎声立刻在这熔岩地狱中此起彼伏。这些魂魄的惨嚎不同于凡人的叫声,若是活人听见,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当场毙命。
张羽和端木良均是有修为在身,自是知道如何抵挡这些声音,但是雪柔却并不知道。幸而在此时,她身体四周环绕的煞气分出两道来,飘在她耳朵两侧,这些声音,雪柔却是完全听不到了。
端木良眼中露出惊讶。“你这禁制,却是厉害。”
张羽没有说话,这也是他开启第三门后,发现的。若是他早一刻拥有这种能力……或许林巧儿也不会……他摇了摇头,挥去脑中想法,见那些阴差站在甬道边,并没离去。
他们挥舞着手中长鞭,不断阻止要从岩浆中爬上来的魂魄。幸而此刻张羽等人距离那甬道较远,这些阴差并没发现他们。
“那里该是通往第二层地狱的路。”端木良看着那甬道道。
张羽微一沉吟。“我们要怎么寻找那女子?”
须知这里一共有九层地狱,要在这么多鬼魂中找到一个,无异于大海捞针。
端木良道:“每一层地狱都由一个鬼王管理,他们手中有这层地狱的鬼魂名册,只要拿到那名册,便可以找到她。”
张羽道:“那鬼王又在何处。”
“便在每层地狱的司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