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山下,西门月回头看了看白猿山,山上的青松黑压压的,如同千军万马列着整齐的队伍,随时准备到阵中冲杀一般,风一吹,树枝相互摩擦发出的响声,好似战士的呐喊。西门月想起这四年来在山中的生活,更加留恋不舍,但有必须向前走,没有回头路。
西门月一路向东行,想找间镇子买匹马,这路上的镇子不少,可是西门月到过两个,镇里却是一个活人也没看见,就似一座鬼城一般,街上都是散落的兵刃和血迹,似乎方才有过一场大战一样。
再往前走了半日,西门月又看见了一座小村庄,便走进去。
可是跟前面几处一样,村中无一个人影,西门月在街上连喊几声,也是无人回应。
房屋、客栈、茶馆……一切都是那样的井然有序,唯独缺了生活在这村落中的村民。
西门月在白猿山上生活四年,与世隔绝,毫不知如今江湖变化、朝政更迭之事,看到数个村落乡镇皆遭废弃,且有战甲兵刃弃于地,心中疑虑,却又无人可询,只得一声叹息,继续行路。
西门月正要走出村落,忽听得咚咚咚的响声,是木棍敲击在地上的声音,西门月向右望去,有一个人向他走过来。
那人是个乞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走路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的,看来右腿有所不便。等乞丐近前,西门月看他约莫五十多岁年纪,头发散乱,衣服破烂不堪,右手拄一拐棍,脸上全是灰,但是相貌并不丑陋,反而双目如电,丰神俊朗,身上也无异味。
西门月敬他年长,躬身道:“老前辈,此是何处?又缘何无人呢?”
老乞丐哈哈一笑,道:“好!好!好!老乞子活了半辈子,这‘前辈’二字,甚是少闻,看你是个知礼数的好娃娃,我便告诉你吧。”
乞丐告诉西门月,此处名叫罗家村,村中老老小小原有一百多口,可是近年起义军四处征战,朝廷军队连连败退,经此罗家村,便把村中壮丁全部强征了去,还挨家挨户的夺取钱财粮食,剩下的老弱妇孺熬不住,逃到其他地方去了。
西门月暗怒,想“我先前经过的两个无人镇,也必是被朝廷鹰犬掠夺过了。”
西门月想了想,又问:“前辈,那个……起义军?是什么?”
乞丐又道:“起义军是四年前起义的军队,这几年声势浩荡,已要包围京师了。”
西门月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忙问:“起义军的四个头目,是不是一使霸王枪,一使方天钩,一使朴刀,一使铜棍?”
乞丐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但仅仅半秒后便被笑意代替,老乞丐大声道:“不可说,不可说!”反身便走。
西门月连叫数声,乞子却充耳不闻,慢慢走远了,西门月虽觉奇怪,但也没有办法,只好继续向前。
过了二日,西门月仍未寻到客栈,每日风餐露宿,疲劳至极。第三日一早,西门月未行多远,便被一耸立的小丘挡住了去路,幸好小丘不高,西门月便准备翻越过去。
可是行到一半,忽听得山那边有人马声,而且数量不少,西门月便快速攀上丘顶,向山的那边遥望。
只见丘下人马分为两边,左边为首的是五人,而右侧为首三人,后面各站兵马千万,全副武装,似时刻准备作战,看来是两军相遇,一场战斗一触即发。
右首一人骑着白马,那马通体雪白,昂首扬鬃,自头至尾足有一丈长短,自蹄至背约高八尺,头如博兔,眼若铜铃,耳小蹄圆,尾轻胸阔,俨然是一匹神驹。那人双腿在马腹上一夹,马便向前走出两步,那人高声道:“大胆逆贼!竟敢进犯京师!不如早日缴械投降!我彭某人饶尔等不死!”
左边五人一齐哈哈大笑,一人骑黄骠马,也出列来,笑道:“彭总兵还记得苏州一战吗?哈哈,放马过来吧。”
西门月这才看那五人,乃是四男一女,不过相隔甚远,看不清样貌,那女子手持双刀,胯下一匹白马。旁边一名男子骑得是黄骠马,手持方天钩,而出列那人执一杆霸王枪,赳赳雄断。
虽然这边五人看不清楚面貌,但霸王枪和方天钩绝非寻常兵器,特别是这方天钩,恐怕普天之下只此一对,绝对便是四年前追杀西门月的四人。西门月一阵怒意,一按白猿骨剑便要冲下去,就在此时,右边那个彭总兵一声令下,兵丁一齐呐喊,向左冲杀过去,左边的士兵只好应战,两军厮杀在了一起。
西门月想“我若此时杀进乱军之中,哪怕不被刀剑所伤,也易被马踏死,不如随机应变为好。”
小丘下一时厮杀、呐喊、哀嚎、哭叫之声有如雷鸣,左边义军虽然将强兵勇,但是人数略少,时候一长,也力不从心,被敌人包围起来。
西门月转念一想,自己虽与义军首领有些私怨,但朝廷军队近年来无恶不作,闹得举国上下怨声一片,便想相助义军,这想法一出,西门月也不顾不得乱马踏尸,万箭穿心之险,抽出白猿骨剑,虎吼一声,便从丘上蹦下。
西门月靠近相互死斗的军队,先看到一个义军被两名骑兵与七名步兵合围。那人年纪不轻,骑着枣红马匹,白髯及胸,红颜白发,挥舞大刀,不让敌军近身。一个步兵不慎靠的太近,这义军大喝一声,一刀“力劈华山”,将这步兵拦腰斩断。那两名骑兵一看此人威猛异常,心生怯意,连叫:“一起上!一起上!”说罢八名兵丁各挺兵刃一起杀上。
那老义军正要应战,忽见眼前人影一闪,西门月已跃上一名骑兵的马背,挥白猿骨剑向这名骑兵颈部削去。本只想将这骑兵敲昏,可是骨剑太过锐利,竟然把这名骑兵的头颅斩下了。另一名骑兵大惊,挺枪向西门月直刺过去,西门月以骨剑轻轻一拨,刷的一声,又在那名骑兵的腹部划了一个口子,那骑兵惨叫一声,跌下马去。
剩下的步兵看到两名首领一死一伤,都吓呆了,老义军抓住机会,一连杀死了四个步兵,余下的两名步兵吓得丢盔弃甲,跪地求饶。
西门月看此地危机已解,也不多话,骑着那断头骑兵的马匹疾奔出去,于乱军之中来回奔走,若见朝廷兵丁,不问三七二十一,一阵砍杀,将举国百姓之怒,皆化为了刀光剑影,顷刻之间,就把二三十人斩作了剑下厉鬼。
又杀几人,西门月便看见一个女将,一身黑衣,胯下白马,正是方才为首那人,虽在阵中厮杀,但是眉目如画,貌美如花,一对鸳鸯刀,耍得是出神入化,如同一把刀一样,刀法精妙之处,还连声娇喝,虽是女流之辈,却也一人力敌三名骑兵,不落下风。
就在这时,军中又出三名大汉,一齐夹攻这名女将,这女将双刀虽然来去无踪,但时候一长,也不免脱力,眼看就要抵受不住了。这时,人群中一声暴喝,犹如虎吼,军马中杀出一人,持一柄朴刀,正是刘子康。
刘子康杀到那女将身边,又一声暴喝,挥刀斩了一将,将马匹纵入包围圈,与那女将并肩作战。那女将看见刘子康,精神也是一震,左刀横放,护住胸口,一名骑兵一看,以为这只是普通的防御招数,略有松懈,可是只在电光火石间,那女将的另一把刀竟从左刀下穿出,那名骑兵哪里见过这招“叶里藏花”,毫无防备,只听噗的一声,明晃晃的钢刀已经刺入了胸膛。
西门月看到义军之中,从白髯飘飘的大刀老者,到貌美如花的双刀女将,人人武功高强,以一敌百,顿时胸中豪气暗生,转身重入敌阵,一把白猿骨剑使得是更加迅疾,使出浑身解数,只为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