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到金银滩实地踏勘后,冯总同意将十万锭纺织厂的项目就定在这里。
当冯总宣布这个决定时,雅兰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金银滩的支委和村委班子成员却神态各异,玉莲和杨扬露着满脸高兴,春生和李会计几个人虽然也露着笑容,却不时拿眼瞟一瞟春满。春满则一直没有吭声,不知道他对寰宇集团的这个决定究竟是什么反应。
宣布这个决定以后,冯总对在场的人员说:“大家知道一句名言:速度就是效益。我们寰宇人历来都注重办事效率,我们希望这个项目的立项和用地计划能够在一个星期内完成。场地的三通一平在一个月内完成。还有这条通往月牙河镇,连结二○七国道的通村公路能够随着场地的三通一平一起完成。然后,我们在三个月内负责将厂子建起来,半年内做到投产见效益。”
冯总的话,让金银滩这些从来没有跟工业打过交道的农民们不知怎么回答好。
冯总有点失望地看了大家一眼,问道:“不行吗?”
“不是不行,是有些困难。”这时,一直没有吭声的春满,扔掉了叼在嘴上的烟蒂说。
冯总:“有什么困难?”
“至于什么困难呗!那是我们自个的事情,我在这里就不细说了。单说这时间要求,是不是太紧了点。”春满说。
“我们对项目都是这样要求的,对你们的要求已经很宽啦!”冯总脸上现出一些难色。
“但是,即使这样我们也很难做到。”春满的话,没有一点转弯抹角的意思。
冯总听后一愣:“那就不好说啦!如果贵方连这个条件都觉得有困难的话,这个协议我们现在就签不了。”
“不,不,协议可以签,至于困难我们来想办法去解决。”眼看即将谈成的事情快要泡汤,雅兰连忙在一旁着急地说。
冯总用怀疑的眼光打量了一下雅兰,然后说道:“雅兰小姐有信心,我们就签。”
见雅兰插了进来,春满有些不高兴地嘀咕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字一签可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不是闹着玩的。”
由于春满说话的声音很小,再加上他说的话带有浓重的荆南地域特色,冯总并没有听清楚。所以,春满的话并没有对冯总最后的决策产生什么负面影响。
与寰宇集团签定合作建厂的协议以后,金银滩村支部村委会立即开会研究了班子的分工。会议决定:由雅兰牵头负责纺织厂筹建事宜,春生、杨扬协助雅兰工作。其他支委、村委则主要集中精力抓春耕生产和日常工作,春满负责总协调。
纺织厂筹建的第一件事就是落实征地的问题。根据寰宇集团提出的用地要求,金银滩村向县国土局提出了用地申请。接到金银滩的申请以后,国土局派出勘察设计院的设计人员到金银滩进行了实地勘察。通过勘查,确定就将厂址选在原村办学校这块地方。因为这块地方既是金银滩村的中心,又属非耕地,办理手续的程序相对来说要简单些。但是,通过实地一测量却不够用,还得向周边扩征一二十亩地。国土局陈局长同意金银滩村提出的这一方案,要求尽快做好农户工作,然后迅速上报审批。可哪里晓得一听说要征地建厂,原学校周围那些承包户就抱成了团,领头的是金银滩有名的尖子户祁老三。
雅兰把春生、杨扬集中到村委会商量对策,经过一番争论,最后大家一致赞成采取先易后难的办法去解决征地矛盾。雅兰让杨扬通知那几户被征用土地的农户到村委会来谈话,那些农户磨蹭了半天才到齐。
雅兰开门见山把村里建厂要征地的情况给大家说了一遍,然后一声婶一声叔地征求大家的意见。大家一方面碍于乡里乡亲的面子,另一方面这些农户的地都不是紧靠学校的,紧靠学校的地块是祁老三的,要征用他们的地,非得先征用了祁老三的地不可。所以,口里都没有明确地说有反对意见。但是,雅兰知道这些人都看着祁老三,祁老三的问题不解决好,这些人也别指望他们能把地拿出来。可是,难得把这些人喊拢,雅兰还是要到会的人都在会议记录上签了字。一听说签字,大家立即就不愿意了。又经过一番工作,其中一个叫赵家宽的人才说:“签字就签字,兰子的工作我们要支持。”说着,就带头在会议记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其他几个人还在互相观望,赵家宽便向大家挤挤眼说:“你们这些人真是的,祁老三的地不征用,你们的地能征吗?再说了,老三的地要是征了,你们不征又行吗?”
一番话说得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得已最后还是签了字。
把这些人打发走了以后,杨扬又把祁老三叫到了村委会。这祁老三单从长相看就有些特别:鹰鼻鹞眼刀把子脸,还是个麻子。雅兰看了在心里说:怪不得这么刁钻呢?原来生上了相。在荆南一带有“瞎喊癞犟麻犯刁,一个不刁用刀劁”的说法。雅兰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仍然笑着给他倒了一杯水,客气地说了声:“老三叔,您请坐。”
这祁老三也并不客套一句,就一屁股坐到了村委会办公室的长条木椅上,伸出一只手接过雅兰递过来的水杯,问道:“兰子,找我有么子事?”
雅兰:“找您肯定有事唦!”
“么子事快些说,我可没闲功夫。”祁老三喝了一口水,话说得不那么客气。
雅兰知道这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便朝祁老三笑了笑,说:“老三叔,您也可能听说了,我们村里要跟广东的寰宇集团合资在我们金银滩建一个十万锭的纺织厂。”雅兰说完,看了一眼祁老三。
“嗯!那好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祁老三面无表情、不咸不淡地说。
“当然有关系呐!不仅跟您有关系,跟所有的金银滩人都有关系哩!”雅兰答道。
祁老三不慌不忙地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叼到嘴上,然后点燃吸了一口偏着头问:“你说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雅兰说:“现在中央不是提出来要加紧小康社会建设呗!可是,建设小康社会,没有农村的城镇化、工业化和现代化是实现不了的。这个纺织厂建起来后,可以容纳大几百上千人就业,当然首先考虑的就是我们金银滩人呐!到时候我们金银滩家家都可以有人进厂上班,您当然也不能例外呀!”
“这恐怕是猴年马月的事吧。”祁老三嘀咕道。
“不是猴年马月,就是眼前的事情。我们跟人家合同都已经签了,顺利的话,今年年内就可以投产。”雅兰急切地说。
祁老三抽了一口烟,斜乜着眼问:“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不要拐弯抹角,直说。”
“好,那我就直说了,纺织厂选址就选在我们现在坐的这块地方,原来我们以为这块地够用的,但一勘测不够用,还得向周围再扩征一部分地,我知道您有一块地就在这个范围内,想请您支持一下。”
“要我的地。”祁老三立即警觉起来。
“不是白要,是征用。”雅兰说。
“这恐怕有问题。”祁老三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回答道。
雅兰问:“有什么问题?”
祁老三:“我们农民就是靠种地生存的,你们把地一征,我们全家人怎么办?”
雅兰说:“我们会帮您解决好的。”
“怎么解决?”祁老三转动着那双鹞子眼问。
“我们考虑用两个办法解决:一是您的地被占用后,我们在厂子建设阶段就安排您到厂里帮助搞筹建;另外,就是我们马上就要着手搞第二轮土地承包,到时候我们帮您进行调整。因为我们建工厂,将来还要将新村建成集镇,修通村水泥路也要占地,光占哪一家的地是不公平的。”
听了雅兰的话,祁老三在脑子里转了转,嘀咕道:“现在中央要求严格保护耕地,你们却还在大肆占用耕地,这恐怕不符合中央的精神吧!”
“我们现在占用的大多数是非耕地,耕地是要保护,可是发展经济必须占用的地,通过正常的审批程序,也不是不可以的呀!”雅兰说。
“不管怎么说,反正我不愿意。”祁老三说完,起身跨出村委会大门扬长而去。
雅兰见祁老三话没说完就走了,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急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转。
杨扬见了,在一旁劝道:“莫急,祁老三就这样个人,一根筋不转弯,工作得慢慢做。”
“眼看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剩下三天我们土地不落实,项目就立不了项,到时候人家寰宇集团可有说头了。”雅兰说。
“农民的思想工作不好做吧!当初你们还不是以为我保守。其实,跟寰宇集团把签约的时间放长点有利于我们做工作。”雅兰的话刚一说完,办公室外便传来了春满的声音。
循着声音望去,春满和春生一路走了进来。雅兰连忙擦掉脸上挂着的几颗泪珠,装着一脸笑容叫了声:“爹,春生叔,您们来了。”
春满点了一下头,没做声。倒是春生问了句:“这几户征地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赵家宽、刘二柱几家都签了字,就祁老三话没说完就撒腿走了人。”杨扬在一旁答道。
“看,在我预料之中吧!祁老三这个人我跟他打了几十年交道,我还不晓得这个人的个性。”春满看了一眼春生说。
“他没提什么条件?”春生问。
杨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