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金昌盛给我和总部写过详细的报告。我觉得你们抓得很好,非常有战略眼光。我们过去有些合作项目失败的原因,就是没有抓住原材料这个核心问题,完全受市场制约,没有一点主动权。你们把这个基地搞起来了,一头抓住市场信息,一头抓住生产环节,我们就主动得多了。”
“那你们只投两千万不够用呀!”
“关于资金问题,我们在与荆南县政府形成招商引资框架协议时,是讲得比较明确的,企业落户以后,所需生产流动资金,当地政府应协调好银企关系,按照一比二的比例予以支持。我们现在已经打入两千万元到了金银滩纺织厂的账户,余下来的应由荆南县金融部门给予贷款支持。”
“我们县里已经召开了专门会议,对此事进行了研究,可贷款得付高额利息,如果集团能够多给一点的话,我们金银滩纺织厂不就减少了财务费用嘛!”
冯总笑道:“我就知道你在打你的小算盘,我们暂且不说寰宇集团的资金给付能力问题,仅就我们内部关于合作项目的规定而言,集团投的钱也是要计息的。再说,我们那么多合作项目,如果不依靠生根地的金融支持,我们怎么能够实现总量扩张呢?”
雅兰开了一句玩笑:“你们这是一种带侵略性质的扩张。”
“可是有人愿意我们去侵略呀!”冯总回敬道。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的笑声,引来了周围的一片目光。
听说雅兰到了广州,舒畅从深圳开车专程赶来广州接她。雅兰将学习带班的事情向玉莲和小董作了交待,又把吴秀君两口子喊了过来说:“金银滩这些人都是刚从农村出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就交给你们啦!希望你们带好这帮徒弟呀!”
吴秀君的老公刘荆生说:“你就放心吧!我负责他们每人都会成为熟练的操作工。”
雅兰说:“我可指望着这些人回去挑大梁哩!”
吴秀君:“他们都比较聪明,一教就会。”
“你们两口子我已经跟冯总说好了,这次要随着这班学员回去。”雅兰说。
刘荆生说:“光跟冯总说还不行,恐怕还得跟厂里说吧!”
雅兰:“冯总说了,集团直接把你们从这里调到金银滩去。”
“看你这安排,好像去了深圳不再来了的样子。”吴秀君说。
“我到深圳那边,要到几个金银滩人比较多的地方去转一下,然后就直接回去了。”
“我们两口子还没请你吃饭哩!冬冬天天都在念叨你这个阿姨。”
雅兰:“冬冬很聪明,不过,你们得看管好,小心他人生地不熟地乱跑跑丢了。你没听说吧!在火车上真是快把我急死啦!”
“听玉莲说了,冬冬好动,如果看得不紧的话,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吴秀君说。
“今天怎么没见冬冬?”
“今天她小姨带出去玩去了。”
雅兰跟吴秀君两口子道别后,就上了舒畅的车,很快,车子出了广州,驶上了通往深圳的高速。
雅兰看着车窗外迅速掠过的岭南大地叹道:“这广州跟深圳好像已经连成一片啦!”
“整个珠江三角洲都是这个样,已经分不清哪是城市哪是农村了。”舒畅说。
“我委托二哥办的事都办得怎么样了?”这时,雅兰突转话题。
“你交办的事,我们能不认真对待吗?今天之所以由我来接你,就是你二哥要在家里给你张罗纺织厂招工的事。当然,顺带接待香港的一个客商。”舒畅答道。
“有人报名吗?”
“我走的时候,看见他拿了一大摞表,正在逐个联系,估计报名的人不会少。”
雅兰听了笑道:“这就好。”
俩人正说着话,后面一辆车疾驰过来,舒畅见势头不对,连忙作了个紧急避让,那辆车风驰电掣地超了过去。舒畅嘀咕道:“这人不是醉鬼就是个神经病,迟早要出事的。”
“你开车的技术很高超呀!”雅兰称赞道。
“熟能生巧,天天开自然技术有提高。”
“这辆车是刚买的?”
“刚买半个月,现在厂子扩大了,我得跟你二哥分开跑,就买了这辆车。”舒畅转过头问雅兰,“你会开车吗?”
“不会,不过现在工厂办起来以后,我想学开车。”雅兰说。
“学会以后,买车算我们的,太高标准不行,我们送你一部广州本田。”
雅兰:“就你这种?”
“对,就这种。”
“行呐!别到时又变了卦。”雅兰说。
舒畅瞟了她一眼:“你看你二哥和我是那样的人吗?送你一部车不仅方便工作,爸、妈有时出门也方便一些。”
雅兰说:“那我就谢谢你们啦!”
“不用谢,说不定哪天一阵风把我们吹回金银滩,我们还不得仰仗你这位董事长哩!”
“哎!我有个建议,很早就想跟你们说,人家企业都在往内地搞产业转移,你们为什么不能回金银滩再建一个厂呢?”
“见了你二哥跟他说,这些大事都得他拍板。”舒畅说。
这姑嫂俩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坐落在深圳与蛇口之间的金虎制衣厂。
雅兰从车上走下来,朝厂区瞄了一眼,说:“哇!这厂子不小呀!”
“先进屋喝口水,然后,我带你参观参观我们厂子。”舒畅说着将雅兰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是舒总的办公室?”雅兰打量着那间装饰一新办公室问。
“对。”舒畅答道。
“很阔气呗!”
“一般般,生意场上人们很注重企业形象,公司如果连办公场所都不行的话,谁还跟你做生意。”
“我二哥的办公室呢?”
“他的办公室在三楼,比我这还要大一半。”
俩人正说着话,一位年轻漂亮的女秘书推门进来,微笑着轻声对舒畅说道:“舒总,郭总跟香港客人去了大梅沙,安排今天晚上在虹桥饭店给荆南老家来的程董事长接风。”
舒畅答道:“知道了。”
秘书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办公室。
雅兰说:“这个二哥,搞这么隆重干什么?”
“你第一次来,再说,今天晚上他可能约了在深圳的荆南老乡跟你见面,安排太差了也会让你没有面子呀!”舒畅说。
“怪不得爹说二哥用钱有些大手大脚哩!”
“一九九八年爹带金银滩那些村民来,我们请他吃了一次海鲜,那还是在大梅沙那边的老厂子里,吃过以后,他听说一顿饭要两三千元,骂了金虎几天。”舒畅咯咯笑道。
雅兰道:“你们从广州运回去的家具,他叫妈平时都用布罩着,一般不用,只是逢年过节才让用一回。”
“那不如不买,消费是促进人们进行再生产的内动力。”
“这可能就是他们那代人与我们这代人之间的代沟哟!”雅兰感叹道。
舒畅:“行啦!管它什么沟,你不是说要参观参观厂子呗!走,去看看。”说着,将雅兰带入了旁边的一座大楼内。
首先,舒畅带她进入了样品陈列馆,看见那色彩缤纷、式样各异的服装,雅兰问道:“这些服装都是你自己设计的?”
“大部分是,也有一些是我们设计室其他设计师的作品。”
“你们有几位设计师?”
“把我算在内,一共有十多位。”
雅兰突然看见了在内地市场卖得很好的“哥弟”品牌,连忙问:“哥弟也是你们生产的呀!”
舒畅:“有些是在我们这里生产的,今天来的香港客人,就是做这个品牌的。”
雅兰站在金虎制衣销售网络示意图前,舒畅摁了一下电源开关,立即在标示世界各地的座标上,亮起了三十九盏灯。
“你们的产品都销往欧洲和拉美去了。”雅兰问。
舒畅答:“欧美市场占我们整个产品销售的百分之六十五。”舒畅边说边将雅兰带入了旁边的电梯间,舒畅按了一下五楼的示意键,电梯迅速上了五楼,舒畅指了指那并列着的几条码着布料的长龙说:“这是制样车间,也就是我们说的裁工车间。我们的产品设计出来后,就交给这个车间下料。”
看着工人们一摁电钮,那一叠高高码放的布料,很快就被切割成了服装上的一块块小件,雅兰说:“你们的现代化程度还蛮高哟!”
“制版、裁剪全都是现代化的,工人只按电钮就行了。制衣、后备和整烫都是劳动密集型的。我们到四楼制衣车间去看看。”说着,舒畅将雅兰带到了四楼的制衣车间。
雅兰看见那宽大的车间里有十条流水生产线,问道:“有好几百人吧!”
“一千人。”
“就这一个车间?”
舒畅点了点头。
这时,雅兰发现了不远处一位车工是金银滩人,连忙奔了过去。
“小菊,是你呀!”雅兰大声问道。
那个叫小菊的姑娘,只是冲她笑了笑,用手指了指面前的工作台,就仍然埋头工作起来。
舒畅走了过来说:“这是流水作业,一台车速度跟不上,整条流水线就会停下来。”
雅兰只得朝小菊招招手,有些恋恋不舍地走开。
“那这些工人很辛苦呀!一进车间她们就是一台活机器。”雅兰带些怜悯地说。
舒畅点了点头:“是呀!产业工人是比较辛苦的,她们得有严密的组织性和纪律性。”
“你们这些当老板的可得善待这些工人。”
“我们是蛮善待工人的,一个月只上二十四天班,每天工作八小时,工资比其他厂要高出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舒畅说。
雅兰:“那你这里工人肯定好招唦!”
“光金银滩就有两三百人,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荆南和我们那边的人。”
“金银滩的人,我这回可得带回去哟!”
“听你二哥说了,我们的态度是积极支持,绝不阻拦,但是,前提得她们自己愿意呀!”
雅兰:“凡是家里有留守儿童,留守夫妻的,这次得采取点措施,不愿意的也得做好工作跟我回金银滩去。”
“那是为什么?”舒畅问道。
雅兰笑道:“我这个董事长跟你舒总不完全一样,我除了要考虑工厂的生产、效益以外,我还得以人为本,考虑整个金银滩的社会稳定和家庭和谐呀!”
舒畅:“你这个理念不错,真正符合了执政为民的要求。”
“我们建设新农村的目的,不光是要农村富裕起来,而是最终要让农民也要像城里人一样生活幸福。”
舒畅陌生人一样地看着雅兰,然后调侃道:“我发现你这个大学生村官,就是个当官的料,说起话来真有些思想家的味道。”
“去你的吧!”雅兰轻轻地推了舒畅一把。这时,舒畅的手机响了,连忙跑到门外去接听,接完之后,进来跟雅兰说:“你二哥打来的,要我们早点过虹桥饭店那边去,说去晚了会堵车。”
“现在几点啦!”雅兰问。
舒畅看看表:“快下午五点了。”
“我还没看完哩!”
“明天再看吧!我们马上赶到虹桥去。”舒畅说着将雅兰推出了车间。
华灯初上的时候,舒畅和雅兰终于赶到了虹桥饭店,雅兰的二哥郭金虎站在饭店入口处候着她们,见她们姑嫂俩走过来,金虎问道:“交待你们早些过来的,怎么还是来得这么迟呀!”
“走得也不迟,路上塞车太厉害啦!”舒畅说。
金虎:“好啦!快进去。”说着,金虎带着她俩步入了虹桥饭店的大厅里。金虎边走边问了雅兰家里的一些情况,以及在广州培训学习的情况,雅兰一一作答。完了,雅兰问道:“我委托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我这不正跟你落实呗!”金虎说着,将雅兰她们带进了二楼的“南国风情”厅里。这时,正坐在厅内沙发上喝茶聊天的几个男士,一齐站了起来。
金虎说:“人都到齐了,我们入席吧!”
大家便应了声,纷纷入席坐定。雅兰傍着舒畅坐在下首。
待服务员把菜上齐之后,金虎说:“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妹妹程雅兰,大学生村官,现任金银滩集团公司董事长。今天,我受她之托,聊备薄酒,特邀在深的荆南籍工商企业界人士,在此聚一聚。”说完,金虎随后向雅兰一一介绍了到场的人员。
这时,雅兰站起来说:“非常高兴跟家乡在深的各位成功人士见面,也非常感谢大家的光临。我这次来主要是要办两件事:一是为金银滩纺织厂招聘在深圳打工的金银滩人回去当工人;二是希望大家回家乡,到我们金银滩去投资兴业发财。”然后,她向在座的人介绍了金银滩经济和社会发展情况,以及县里给予他们的招商引资优惠政策。
雅兰话刚落音,坐在金虎旁边的一位中年男子就开了腔:“刚才听了程董事长的一席话,我非常感动……”
“不要这样叫我,就叫我雅兰吧!”雅兰打断了他的发言说。
“那就叫雅兰妹子吧!我们郭总的妹子就是我们的妹子。”那位男子继续说道。
金虎再次向雅兰介绍道:“这是深圳科达集团的郑总,深圳最富有的荆南人。”
“富有不富有我们就不谈啦!还富有些,我们也是个打工仔。”他的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共鸣。
郑总接着说:“关于金银滩纺织厂招工的事,我们坚决支持你,只是我们搞不懂,你为什么非要招你们金银滩人不可。”
“不是非要招金银滩人不可,而是这些人出来以后,家中就是小孩、老人在留守,有很多问题不好解决。过去,大家出来打工是迫于无奈。现在,我们有了自己的工厂,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家庭分离,各自东西呢?”雅兰说。
“说得有道理。”
“如果我们家乡多几个金银滩就好了。”
雅兰的一席话,引起了大家的一阵议论。
“你们大家如果都能回家乡去办厂兴业,那不就多了几个金银滩呗!”雅兰趁机说。
“雅兰妹子这么一说,我们这心里亮堂多了,我们这些在外游子连做梦都想回去呀!我们厂里十几个党员,外出了这么多年,跟组织上完全断了联系,他们担心是不是自动脱了党?如果能回家乡办厂,这些问题都不会有的。”说话的是深圳电子玩具厂的钱总。
“这个问题,我专门给我们荆南的县委书记辜有为同志写了一封信,这次,正好请雅兰妹子带回去。”郑总说。
“我一定把大家的意见和要求向县委辜书记汇报。”雅兰表态。
这时,郑总说:“行啦!我们托雅兰妹子办的事,她答应了。她托我们办的事我们也得搞落实。”
大家都应道:没问题。明天我们向程董事长提供名单。请程董事长到我们那里去点人头。
雅兰说:“那不还得需要待几天?”
钱总说:“你不到我们厂子去看看,我们肯定不会放人。”
舒畅知道这是大家变着法子留雅兰在深圳多呆几天,连忙附和道:“没问题,明天我就陪她一家家跑。”
于是,大家便不再提工作上的事,开始相互碰杯敬酒,畅叙乡情,直到深夜方才散去。
回到金虎制衣公司,舒畅为雅兰单独准备了一间房子,洗浴完毕后,舒畅对雅兰说道:“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说完,掩门而去。
可是,雅兰怎么也睡不着。这次深圳之行,她不仅可以圆满完成了招聘工人的任务,而且见到了这么多荆南在深圳的成功人士。特别是跟这些远离家乡的游子交谈以后,大家对家乡眷念,对家乡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关心,对组织那种深厚的感情,让她思绪万千,辗转难眠。于是,他从床上爬了起来,推开卧室的那扇玻璃门,走到了阳台上,面对着仍然灯火辉煌的夜中深圳和波涛汹涌的南中国海,回味着这块中国改革开放发轫之地的崛起历程,憧憬着正在不断推进的新农村建设美好前景,久久没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