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季节,碧波湖笼罩在层层雾霭中,一辆挂着普通民用牌照的三菱越野吉普,从省委大院里缓缓地驶了出来。
司机小孙朝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警卫员龙士强瞥了一眼,那意思是问:“往哪里去?
警卫员龙士强转过头去看了看坐在后座里,正捧着一本B省市县交通图看的省委书记于国柱,问道:“于书记,怎么走?”
“先从银沙洲过大桥,然后,往古城方向走。”省委书记于国柱头也没抬地说。
按照他的吩咐,车子在省城绕行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过了银沙洲长江大桥。过了大桥之后,他又告诉司机:“不要上高速,沿着二○七国道往西行。”
很快,车子就上了二○七国道,由于江汉平原上大雾弥漫,司机将车速压到了最低限度。警卫员龙士强看看车内的温度计,再看看外边的大雾,将一条毛裤递给于国柱说:“于书记,今天雾太大了恐怕不安全,我们还是返回吧!”
“没问题,我们慢点开就行了。”于国柱不以为然地说。
龙士强又恳求道:“您这一路风尘地在全省跑了半个月,今天就不能休息一天吗?”
于国柱边在车上熟练地套上毛裤边问道:“今天什么日子,不是年不是节的为什么休息?”
“您忘啦!今天是你五十九岁的生日。”龙士强提醒道。
于国柱反问道:“是吗?”然后,笑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一个花甲了。”
“在我们乡下,像您今天得由儿女们给您大摆宴席祝寿的。”司机小孙插话说。
于国柱说:“祝什么寿?毛主席说过,共产党人不要祝寿,祝寿不见得长寿。今天我跟你们两个在一起,不是很愉快吗?”
省委书记的一席话,让小龙和小孙不好再提这个话题。车内的气氛一时有点沉闷起来。
为了打破这种沉闷的气氛,于书记主动跟他们拉起了家常。于书记问司机:“小孙,你家乡今年收成怎么样?”
“前天我父亲来说,今年收成不错。”小孙答。
“嗯!你们那个地方属于岗地,灌溉问题不解决好,就不可能稳产。”于国柱说。
小孙扭过头:“我爹说上次跟您反映我们家乡的小流域治理问题,您批示后省水利厅和县里面都很重视,现在正在落实之中。”
于国柱:“你爹反映的问题很实在,你们那个地方是个革命老区,光将军就出了上百个,可以说是为中国革命的胜利作出过巨大贡献的地方,建国几十年了人民生产生活条件仍然没有得到根本的改善,我们真的有些对不住老区人民呀!”
小孙说:“我爹说我们家乡的父老乡亲都非常感谢您。”
“不要感谢我,我们这是还欠账。今后,我们还要进一步加大对老区,不光是老区,而是整个农村农田水利基本建设的投入,彻底改变农村的生产条件,只有生产条件改善了,农民才能增产增收。只有把农民的问题解决好了,实现中国的城镇化和现代化才有可能。”于国柱说着,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擦了擦。
这时,警卫员龙士强插话说:“按照现在的惠农政策,农村变化肯定更快。”
“你是北方人呗!”于国柱问。
龙士强答:“吉林长白山人。”
于国柱问:“你们那里农村的情况怎么样?”
龙士强激动地说:“我们吉林从今年起,已宣布取消了农业税。”
“对,你们吉林和黑龙江省是全国取消农业税的试点省份。”于国柱说。
龙士强转过身来,眉飞色舞地向省委书记描述东北人民取消农业税后的喜悦心情,末了,感叹地说了句:“有四千二百多年历史的农业税被取消,真是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你小子看来对这个问题有所研究,很多专家都说是两千多年,你怎么说是四千二百多年。”于国柱认真地问这个可爱的东北籍警卫员。
龙士强则故弄玄虚地说:“于书记的警卫员呗!天天听您念叨这些事,我当然得研究研究呀!”
小孙看了他一眼说:“你小子别卖关子了,你就回答于书记的问题。”
龙士强笑笑说:“那我就班门弄斧啦!”
于国柱眯缝着眼睛点了点头,示意他说。
“我国的农业税,起源于约公元前两千二百年左右,同奴隶制国家相伴而生。《左传》说,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夏代已形成国家。《孟子·滕文公》说,夏后五十而贡。即夏代国家分给每户农民五十亩土地,农民要向国家交一定贡赋。
“夏时还根据土地肥瘠定出了贡赋等级,比如古城的土地等级为八级,赋税等级分为三级,贡献品种为十八种。
“商代实行助法,即孟子说的什一税率。商代将部分土地交农民耕种,实行七十税一向农民收取税赋。
“到了周代,实行井田制,农民种田百亩,仍实行什一税率,并设有专人征收实物。
“所以说,我国的农业税起源于夏代。从那时算起,自然就有四千二百多年的历史。”龙士强昂着头说。
于国柱笑道:“不错。但是,它的确立和巩固却是在公元前五百九十四年的春秋时期。那时,集体劳作向个体家庭经营演变,生产力得到了发展,就颁布了‘初税亩’的成文法律,规定无论公田私田一律按亩缴税,亩十取一,取代了传统的藉田以力的徭役地租。后又经过几千年的不断变革,比如西汉时期的‘薄赋省刑’,东汉末年的租庸调法,唐朝实行‘两税法’改征实为征钱,北宋时期颁布的地方田均税法、募役法,明朝的‘一条鞭法’、清朝的‘摊丁入亩’等等,所以说,农业税是我国最古老也是历史最长的税种,从确立时算起,具有两千五百多年的历史。”
龙士强一梗脖子说:“我认为说四千二百多年也不错。”
“不错,你这种学习态度和钻研精神值得提倡。”于国柱爽朗地笑道。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入了荆南县的地盘。于国柱要小孙把车子停在路边,他从车上下来,朝旁边一家贴着对联的农户走去。看得出来,这户人家刚刚办完喜事,正在打扫庭院。于国柱朝那副鲜红的对联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逢盛世党的政策暖人心,遇佳期农家小院盈喜气。然后,朝正在打扫庭院的一位大爷叫了一声:“老哥子,你在忙呀!”
那位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大爷,停下手中的活计看了看眼前的来人,笑看说:“没什么忙的,请问您是何方贵客?”
于国柱回答:“我是路过此地,见你家好像刚办完喜事,前来讨杯水喝。”
那位大爷连忙说:“屋里坐,屋里坐。”然后,朝屋里高声叫道:“老婆子,来了客快泡茶。”说着扔掉手中的竹扫帚,热情地随着于国柱走进了堂屋。
于国柱看看那家里面粉刷一新的墙壁和添置的桌椅板凳,问道:“老哥子是嫁女还是娶媳妇。”
“娶媳妇。”男主人笑着答。
于国柱:“喜事办得蛮隆重的呗!”
男主人:“孩子的终身大事,一生就一回,我们做父母的还不是要尽责尽心呗!”
说话间,女主人将新沏的茶端了上来,同时还端了一盘糖果、花生之类的东西,打着哈哈说:“刚娶了媳妇,请您吃喜糖。”说着硬往于国柱手里塞过一把糖。
于国柱只得接过一颗糖,慢慢地将糖纸剥开,笑着说:“跟您贺喜啦!”
“同喜,同喜。”女主人爽朗地笑道。
“喜事办得这么隆重,看来今年的收成不错呀!”于国柱问道。
男主人:“托共产党的福,现在政策好,自从税费改革以来,我们农民负担已经大大减轻,生产积极性自然就高,加上今年风调雨顺,收成还不错。”
“你家种了多少地?”于国柱问。
男主人:“十来亩。”
“可以打多少粮?”于国柱又问。
“可以打一万多斤粮食,还可以摘两千多斤棉花。”男主人说。
于国柱:“全年收入有多少?”
“接近两万元呗!”女主人在一旁插话说。
“那你们的负担情况怎样?”于国柱喝了一口茶继续问。
男主人朝女主人指了指:“你把负担卡拿来。”
女主人连忙从旁边房间里拎出一个纸袋,于国柱一看是荆南县月牙河镇制定的税费改革政策明白袋,里面装着一份《农村新报》,一封省委、省政府致全省农民朋友的公开信,一本《月牙河镇农村税费改革政策农户必读》和一张农民负担明白卡,只见卡上填着:单位:张湾村六组,户主:张志富,人口:四人,承包面积:十一点五亩,负担总额:八百六十二元五角。
于国柱问:“亩平负担七十五元。”
“对,没超过七十五元。我们镇委书记辜有为在全镇党员干部大会上说过,两税两附加加起来不得超过亩平一百元,谁超过了谁就是龟孙子,镇委镇政府就要查处谁。”张志富说。
“看来你们这个镇委书记还是很严格的呀!”于国柱笑道。
“他就和我们农民连着心,敢于向中央上书说实话,工作中敢于碰硬,今年春上我们有个村的支部书记顶风上,硬是不执行镇里的规定,他毫不手软就将个这支部书记撤了。大家一看那个后台那么硬的支部书记都让他给撤了,谁都不敢再瞎来了。”
于国柱听了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问:“对现在的负担政策满不满意?”
“满意!”两位主人几乎同时答道。
于国柱听后站起身来说:“今后我们还要取消农业税,农民种田不仅不收税,还要给补贴。”
男主人高兴地说:“那不跟外国的农民差不多了。”
“今后我们的农民肯定不比外国的农民差,肯定比城里人的生活还要好。”于国柱拉着男主人的手握了握,然后辞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