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向东住进医院以后,对马跃进和李晓君交待,要严格保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住在哪个房间。为了保密起见,李晓君给他安排了一间“特别病房”,这间病房并不在内科大楼,而是在行政大楼,从内科大楼穿过一条走廊即可到达,既隐蔽又方便。这间病房依山傍水,推开窗户或是走到那宽大的阳台上,即可欣赏到云岭日出和南湖秀色。
颜向东躺在阳台上那张特制的躺椅上,喝了一口护士刚刚给他沏好的采花毛尖,对马跃进说:“你把人大刘主任和政协顾主席给我请来。”
“请他们来干什么?”马跃进问道。
颜向东:“我有话对他们说。”
马跃进听说有话说,连忙说:“那我马上去通知他们。”说着便退出了病房。
待马跃进走了以后,颜向东按了一下电铃,听见呼叫后,在外边值班的护士连忙轻手轻脚地跑了进来,问道:“颜书记,您有什么事?”
颜向东向这位漂亮的护士笑了笑,说:“叫李院长来一下。”
护士问:“哪个李院长?”
“李晓君院长。”颜向东说。
护士笑道:“我们老是习惯叫她李主任,现在升任副院长了,我们还叫不习惯。我马上就去叫她过来。”
说着,护士轻轻地退出。
这时,颜向东望着阳光下的南湖,波光粼粼,浮光掠影,不觉心情有些难平。他到荆南已有十年了,通过十年的打拼,他由开始的县委副书记到县长,再到县委书记,他的工作是很得领导赏识的,加上他非常注重研究和利用人际关系,所以,他进步很快,几乎是每隔三年就要上一个台阶。但是,他没有想到就在他当选古城市副市长,即将就位的关键时刻,出现了辜有为向中央写信这件事,从此,引发了一场自己很不情愿看见的改革。现在,虽然改革已初步告一段落,但是要深入下去,将会引起一系列深层次的问题,他若不及时抽身,可能会越陷越深,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些,他在心中暗暗地说:走,三十六计走为上。此时,若不称病而退还待何时?
正当他想着心思的时候,李晓君走了进来。颜向东见李晓君进来了,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坐。”
“怎么?又感到寂寞啦!”李晓君莞尔一笑。
颜向东注视着面前这张鹅蛋形的女人脸,从她那顾盼生情的眸子里,似乎是读到了什么信息,却也不做声,只是含笑默默地注视着。
“怎么今天显得这么有绅士风度,还能够坐怀不乱。”李晓君说着俯下身子吻了一下颜向东的额头。
颜向东轻轻地推开李晓君,说:“我今天请你来,是要你帮我一个忙。”
见颜向东今天没了往常见她时的那猴急样,她知道是找她说事,便回到坐椅上问道:“什么事?”
“待会儿人大刘主任和政协顾主席来了以后,请你将我的病情向他们二位通报一下,并说说你们医院的建议。”颜向东说。
“怎么通报?”李晓君诡谲地一笑。
颜向东喝了一口茶说:“李院长还用得着我教吗?”
说话间,护士进来通报道:“马主任打来电话,说十分钟后人大刘主任和政协顾主席要来。”
听了护士的通报,李晓君说:“颜书记,请您躺到病床上去。小张,马上给颜书记把液挂上。”
刚刚把液挂上,人大主任刘雨农和政协主席顾霆钧就来到了病房。
二位一进病房,颜向东无力地向他们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坐下。
刘主任趋前一步说:“怎么病成这样子啦!”
“我犯帕金森症已有些年头了,没想到这次会这么严重。”颜向东显得有气无力地说。
“八成是最近事情多,又烦心又累所导致的。”顾主席插话说。
见二位已寒暄完毕,李晓君便适时转移话题,她说:“今天,请二位老领导来,主要是我们医院要向二位老领导汇报一下颜书记的病情。”
“我不让他们打扰二位,他们非要让你们二位来不可,我也没有办法。”颜向东打断李晓君的话说。
刘主任和顾主席看看李晓君,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你说吧!”
“就目前的情况看,颜书记患有严重的帕金森症,小便尿血我们抽样后,现在检测的结果还有待进一步复查,CT发现大脑有部分梗塞。因此,我们认为短期内颜书记不能再担负工作任务,必须住院治疗。”李晓君说得很坚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那就治疗呗!”刘主任说。
“是呀!工作再忙也不能耽误治病呀!”顾主席也说。
李晓君见二位都表明了态度,便进一步说道:“治疗是需要时间的,颜书记的病没有半年时间恐怕难得治愈。”
“莫说半年,就是时间再长也得治呀!”刘主任接过李晓君的话说。
这时,颜向东挪了挪身子,对刘主任和顾主席说:“我没想到在当前全县改革不断深入的关键时刻,我这身体出了问题。我非常感谢二位对我的关心,只是我这一住进医院,荆南的工作肯定会有影响。我想为了荆南人民的利益和全县改革大局不受影响,是不是请二位到省里跑一趟,请省委尽快派人来接替我的工作,不然的话,我是不能安心地治病的。”说完这席话,颜向东的眼眶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刘、顾二人见状互相对视了一下,还是刘主任先开口说:“行,我们今天就到省里去反映你的病情,要求他们尽快派人来接替你的工作。”
顾主席也附和道:“我们马上就去省里去反映你的病情,你就安心治疗呗!”
听了二位的话,颜向东感动得欠了欠身子说:“那就有劳二位了。”
刘、顾二位便告辞而去。
待刘、顾二位走出病房,李晓君又折了回来笑着问颜向东:“怎么样?”
“不错。”颜向东夸道。
“我就是你肚子的蛔虫,你的想法我知道,借病离开荆南这块是非之地,舒舒服服地去当你的副市长。”李晓君说着坐到颜向东的床沿上。
颜向东一把抓住李晓君的手说:“知我者,晓君也。”
“你去当市长,可别忘了我。”李晓君撒娇道。
颜向东说:“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呀!”
李晓君用手指点了一下颜向东的额头说:“不许哄我。”
“不哄你,我今天走明天就把你调过去。”颜向东信誓旦旦地说。
听了颜向东的话,李晓君俯下身子给了颜向东一个长长的吻。
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辜有为终于醒过来了。
见辜有为慢慢睁开眼睛,高晗激动得泣不成声地说:“你终于醒了。”
辜有为环视了一下满屋子的人和摆放在床头的鲜花,轻声问道:“这是在哪里?”
骆虹说:“这是在医院。”
“我怎么会在医院呢?我要去参加会议,去参加新闻发布会。”辜有为说着,就想撑起身子,没想到他根本动不了,原来,经过拍片确诊他的腿骨严重骨折,已经被打上了石膏夹板。
“你别动,你就是在赶往会场的时候出了车祸,你现在需要治疗和休息。”骆虹说。
“我出了车祸?”辜有为不相信似的问道。
“捡了一条命。”高晗在一旁埋怨道。
辜有为摇了摇头说:“想不起来了。”
医生对骆虹说:“他现在已经脱离危险,生命不会出问题了。但是,可能是过度惊吓导致他瞬间失忆,他现在需要静养治疗。”
“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治好他的腿伤,还要尽快地让他恢复记忆。”骆虹对跟在旁边的县人民医院金院长吩咐道。
“我们一定尽力。”金院长说。
骆虹转过头对高晗说:“有为住院期间得辛苦你了,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谢谢,有事我给你打电话。”高晗说。
交待完毕,骆虹便走出了病房。金院长跟了出来,然后,将骆虹拉到办公室说:“骆书记,我建议将辜有为转移到省里去治疗。”
“为什么?”骆虹不解地问。
金院长:“他在这里治疗,安全问题我们无法保证。”
金院长的话立即引起了骆虹的警觉,他问道:“什么意思?难道幕后有黑手。”
“这个您就不要问了,尽快将他转移到省城吧!”金院长说。
“你的意见转移到哪家医院去?”骆虹问。
金院长:“当然是省人民医院。”
骆虹看了看金院长说:“行,你安排吧!越快越好。”
金院长点了点头。这时,骆虹的手机响了,一接听是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王国强打过来的。骆虹问道:“什么事?”
对方说:“我有事情向你汇报。”
骆虹告诉王国强在他办公室等着,他马上就来。关掉电话,又一次叮嘱金院长将辜有为转移治疗的事情抓紧办,说完,就匆匆地离开了医院。
听说辜有为出了车祸,金银滩的人们主动集中到春满的门口,要求去医院探望。连刚从省里精神病医院治愈归来的红菱也挤在人群中。听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春满说:“大家的心情我很理解,都想去看看有为,可是据说他刚刚醒过来,需要静养治疗。因此,我建议我们只能派几个代表去。”
“行,就派代表去。”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既然大家同意派代表,我就提名谷雨、家宝当我们的代表,大家说行不行?”春满问大家。
大家说行是行,你春满得去。
春满笑着说:“我当然得去。”
大家又说,你们当代表,我们凑份子。
“份子大家就不用凑了,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家养的九斤黄的鸡母和莲花湖的野生黑鱼是治骨伤最好的东西。”春满说。
大家只得说,那你们就代表我们祝福他早日康复吧!
春满笑道:“这个我们一定带到。”
准备停当以后,春满便和谷雨、家宝三人上了路。两个小时后,他们就赶到了县城。这时,家宝突然肚子翻江倒海地疼了起来,春满朝旁边看了一眼,发现有一个公厕,便说:“你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说着,放下手中的东西,从荷包里掏出一包香烟,给谷雨递了一支,然后自己也叼上一支抽了起来。一支烟抽完了,还不见家宝的人影,谷雨便咕哝道:“这个家宝蹲厕所一蹲就是半天。”
春满说:“年轻人,准是昨天晚上凉了肚子。”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家宝尾随着一个戴墨镜的男子走了出来,那戴墨镜的男子钻进了停在厕所旁的一辆轿车里,“嗤”一声将车子开走了。家宝便急急地走了过来,走近前来急切地说:“辜有为的车祸是有人故意制造的。”
“你怎么知道?”春满和谷雨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家宝说:“我刚才一进厕所,就听见那个戴墨镜的人在打电话,电话里有人骂他做事不干净,现在惹上胡骚了。那人说马主任,这也不能全怪我,我找的人是道上有名的‘三郎’,钱我也给够了,不知道是辜有为命大还是‘三郎’失了手,竟然没有一撞毙命。还说,我现在正在想办法,让他们在医院里再下手。那个打电话的人又交待了几句,戴墨镜的人就关了机。”
听了家宝的述说,春满和谷雨顿时觉得浑身毛骨悚然。春满急切地问:“你听清楚啦!”
“听得一清二楚。”家宝说。
春满又问:“那个戴墨镜的人你认不认识呢?”
家宝想了想说:“很像褚疤子。”
春满进一步问道:“你能确定?”
“听那声音是个鸭公嗓子,那额头上有块红亮的刀疤,我敢肯定就是褚疤子。”家宝说。
“他的车牌号你看清没有?”春满问。
“车牌号是82988。”家宝答。
春满听后思索了一下说:“你们两个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说完,便朝街对面的公话亭走去。几分钟后,春满折了回来对他俩说:“走,我们去见骆虹书记。”
人大主任刘雨农和政协主席顾霆钧从颜向东的病房里出来以后,顾霆钧边走边问刘雨农:“老刘,你看这个事情怎么办?”
“我看颜向东这是要借故开溜呀!”刘雨农说。
顾霆钧:“他这一招是司马懿之心,路人皆知。我是说省里我们去不去?”
刘雨农说:“省里我们还是要去,不去颜向东会怪罪我们的。”
“那我们就真心去给他当说客?”顾霆钧问。
刘雨农:“除了当说客,当然也得实事求是地反映荆南的情况。”
“我看到了省里我们可以先去找一下徐光远,一方面他是荆南的老书记,另一方面他与省里领导,特别是臧天际书记关系很好,先跟他说说后,看他有什么意见。”顾霆钧说。
刘雨农:“这个想法好,我们先跟徐主任联系一下,听听他的意见再说。”说着,刘雨农掏出手机打了徐光远办公室的电话,电话是秘书接的,秘书告诉他说,徐光远到北京去了,今天上午将从北京坐火车返回江城。听了秘书的回答,刘雨农又拨打了徐光远的手机,不一会儿,便传来徐光远亲切的声音:“雨农,你好啊!”
“徐主任,听说你到北京去了,现在是否还在京?”
“我现在正在回江城的火车上面,你有什么事吗?”
“我们想见你一面。”
“你们是谁?”
“我,还有政协的老顾。”
“行呐,今天下午我就到了,你们来吧!”
“旅途劳顿,你下午不休息吗?”
“我没这个习惯,再说,即使休息的话,你们要来,我也是要见的。”
“那我们就马上往省城赶。”
“我等你们。”
打完电话,刘雨农和顾霆钧就驱车赶往了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