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当林肯首次发布招募志愿者的号召时，将要成为工业与银行业新贵的这些年轻人大部分已经迈入了青年或中年时代。当时杰伊·古尔德（Jay Gould）、吉姆·菲斯克（Jim Fisk）、J·P·摩根、菲利普·艾莫尔（Philip Armour）、安德鲁·卡内基（Andrew Carnegie）、詹姆斯·希尔（James Hill）以及约翰·洛克菲勒（John Rockefeller）才20出头，科利斯·亨廷顿（Collis Huntington）和利兰·斯坦福（Leland Stanford）才30多岁，而杰伊·库克（Jay Cooke）也不到40岁。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这群年轻人将发上第一笔“横财”，他们将会稳健地走自己的路。在这场经济革命即将达到最高潮的战争中，他们发挥着自己的作用。而当战争结束的时候，他们就将成为金钱的主人，被武装成为能够让资本增值的资本家。在危险和困惑的日子里，好像只有他们做好了准备，第二次美国革命好像也是为他们而战。
这些年轻人中的大部分人，他们的财富将会成为历史上的特殊主题。他们大都来自新英格兰繁荣兴旺、富有进取心的北方种族。科利斯·亨廷顿和J·P·摩根出生在康涅狄格州；古尔德和库克是北方人的后代；吉姆·菲斯克的父亲是一位佛蒙特州（Vermont）的小贩；卡内基和希尔是苏格兰人，这是一个被称作“北方的佛罗伦萨人”的种族，天生就擅长从商。这些人大都是虔诚的清教徒。只有卡内基除外，他是一个激进的苏格兰编织工人的孩子。在私生活方面，他们大都谨慎冷静，有很好的自制力。他们最大的嗜好就是赚钱。除了摩根有一个银行家父亲之外，其他人的童年都笼罩在贫穷的阴影中。但是，童年的贫穷也使他们学会了自制，并且，他们也因为自我克制而获益良多。同时，他们所接受的清教徒教育训练了他们的意志。即便当他们漂流到边境时，他们依然能够保持冷静以及自制。例如，詹姆斯·希尔在19世纪50年代移居到了美国西北部。在圣保罗(St·Paul)①第一批粗野的定居者中，希尔显得极为谨慎节约，其生活也井井有条。这群年轻人里面，至少有一些人在淘金热中，在前往太平洋斜坡的康斯托克矿区时，因从不饮酒而引发了同行者的不满。当其他人正在饮酒、欢笑、跳舞、打架、争吵的时候，这些年轻人不喝酒、不赌博、不去拓荒营的红灯区。他们永远都在计算，沉默寡言，暗暗地熟读账本，整晚地思考自己的计划——这就是要征服狂野边境的年轻人和那些狂野拓荒者不同的方法和准则。
但是，如果说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在贫穷中长大的，那他们也从所呼吸的空气中吸取到了无尽的希望。他们听到了周围世界中所有欢乐的、蓬勃发展的声音；看到了新土地上的定居者，新资源的开发，新城镇的规划，以及荒野中的未来“都市”——内陆平原中的巴黎和五大湖上的伦敦城；也看到了新机械和新工艺的诞生。而且，因为“技术文化水平”的不断进步，所有的一切，也就是城镇、船只、发动机、工厂的规模都必须变得更大——这是一个深深扎根在美国人思想中的理念。那些想要建设人口密集的大城市，想要建设煤矿和铁矿山的人是正确的，而且他们很快就得到了回报。
我们还要注意到，这些年轻人中的绝大多数在年轻时就离开了家长的庇护，独自游荡，闯出了一条自己的路。他们中的有些人在幼年时期就接受了贸易方面的言传身教。比如，吉姆·菲斯克在锡贩父亲的马车上走遍了佛蒙特所有的道路。在少年时期，他们就显露出了敏捷和自我依靠的性格。比如，科利斯·亨廷顿在14岁时就向他父亲许诺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于是他得到了自由，然后作为一个钟表贩子在全世界四处游荡了10年，学会了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学会了打败那些粗野、无法无天的同伴。科利斯·亨廷顿曾经和一批淘金者在巴拿马地峡中跋涉3个月，最终抵达了旧金山。作为一个年轻人，他赚走了同行者的钱，一直到他将自己的小财富翻了三番，变成了约4000美元。内华达山脉上的黄金离亨廷顿这位高个子、鹰钩鼻的北方佬很远，但亨廷顿就像他的同伴斯坦福和艾莫尔一样聪明，觉得没必要用自己的双手去挖掘那片范围广大的神秘土地。他们相信西蒙·萨格斯的那句话：“在一个新国家里，机灵点儿最好。”他们将会选择使用他们机敏的大脑、他们的计算能力，而不是那些寻找运气的淘金袋。
从他们公司核心成员的详细记录中（也是从这些记录，我们才能了解到他们的早期生活），我们还可以发现，除了意志的力量、诡计和暴力之外，这些1861年的年轻人身上还有着很多其他的启发性特点。尽管口音、语调都各不相同，但他们的观点都是一样的。尽管他们来自这个国家的不同角落，但每一个人都以他自己迂回特殊的方式显示出了同样的抱负，接近着同一个目标。
第二节
“混蛋！桑达斯蒂（Sandusky）①的人们，丢掉你们的无动于衷吧！为我们的家乡去冒险吧，我相信她最终会给予你们奖赏。”这是杰伊·库克在16岁时对他同伴们的激昂演讲。正如历史学家奥博豪茨（Oberholtzer）告诉我们的那样：这不是为了使他们的拓荒村落免受齐佩瓦人或怀安多特人（均为美国印第安原住民）的威胁，而是为了刺激当地的房地产。1837年，第一辆行驶在12英里长的伊利湖-马德河铁路上的火车，在定居者们的欢呼声中最终到达了桑达斯蒂。杰伊·库克是这个文明边缘村落出生的第一批男孩中的一个，他从一出生就分享了拓荒者的投机激情，而且终其一生都没有改变。
杰伊·库克的父亲埃洛索罗斯·库克（Eleutheros Cooke）是一位律师，也是一个移民者，最后还当选了众议员，因吹嘘自己代表“桑达斯蒂的物质利益”而闻名。埃洛索罗斯·库克既不抽烟，也不喝酒。他根据自己新英格兰祖先的教条严格地教导小杰伊。杰伊·库克16岁时就必须离开一直被对手城市克利夫兰所压制的桑达斯蒂，前往遥远的圣路易斯，目的是为了在那里学习与当地的拓荒者和猎人进行交易。但是，不管身在何方，杰伊·库克都会一直保持节俭与精明。
在圣路易斯这座拓荒城市里，杰伊·库克这位16岁的男孩抱怨那里“没什么值得尊敬的人”。但是，他很喜欢圣路易斯，因为那里出产他所买卖的那些极佳商品（也就是纺织品）。只有在冬季生意不好做时他才会叹息。一年之内，杰伊·库克就已经小赚了200美元，并前往东部大都市费城，与家族亲戚一起从事船运和运输生意。在费城，杰伊·库克立下了远离恶习的誓言：“在确定了他们的良好品德之前，我绝不与这个城市的放荡之人交往。”
在费城，到处都是“商业和喧闹”，但是，杰伊·库克这个只喜欢贸易知识的男孩很快就因为他的冷静、足智多谋和勤勉而闻名。困难动摇不了他，即使是在1838年的费城，在大火和暴徒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的时候。作为一个通过使用马车、运河船、火车将移民和货物运往匹兹堡的票务代理商，杰伊·库克每天都要与对手航线的代理人发生冲突。在做生意的途中，他要冒着被人丢进特拉华河的危险。但是，他毫不气馁地坚守着自己的航线。这个行业的利润还是十分丰厚的，这个年轻的职员经常高兴地报告：“我们应该可以有50%的利润……”
一年后，杰伊·库克就成了克拉克-道奇（Clark & Dodge）银行的职员。这是一个前途光明且“最为人艳羡的职位”。 库克待人和气，做事热心，他成了货币兑换领域的一位聪明的学生。很久之后，杰伊·库克的客户们都还记得支票从他灵巧的指尖经过时，就像是无声的流水流过一样平滑。他就像只野猫一样，灵巧又迅速地清点着那些支票。库克很快就自夸能够一眼就辨别出假支票，知道美国国内所有的破产银行。在那些货币动荡的日子里，他曾经坦率地称这种教育对他而言“是一笔巨额的财富”。几年之后，只有21岁的库克升职成了初级合伙人。库克开始为自己建筑空中城堡，当然这个城堡就像是他用渴望的目光注视着的斯库基尔河(Schuylkill)沿岸一样，里面装满了金钱。
同时，这位年轻人的灵魂中有一种钢铁般的意志。我们感觉到，和他的同龄人一样，库克获得了一种适应机会的哲学。一大群北方人、贵格教徒、南方人、西班牙贵族以及他们的仆人和奴隶，都在库克的银行柜台前排成了一条无尽的队伍。杰伊·库克现在带着一种银行家的冷静注视着这些人，正如巴尔扎克所说的那样——“其中有贪婪的人、有律师，有的人贪婪冷漠，有的人清醒神秘，有的人严肃中闪耀着光芒”。在杰伊·库克事业的初始阶段，他在信件中精明地评论道：“在各个阶层的人中，我看到了同样的、无处不在的想要变得富有的渴望。这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唯一想要的东西。”正如杰伊·库克写的那样，金钱是“所有人必须竞争的目标”。而且，杰伊·库克也绝不亚于其他人，但是，他更了解“金钱的真正价值和特质”。杰伊·库克向家里写信称，他现在生活得很开心，他在一年之内几乎就将他的资金翻了一番。他的公司对支票和商业票据的收费是9%～18%。而在交易黄金的时候，因为与联邦银行（United States Bank）①的特殊关系，他公司的收费则高达20%。有时候，比如在引发吞并得克萨斯（简称得州）的墨西哥战争期间，库克和他的同事与政客们一起密谋。这些政治家提前了解到，联邦政府吞并得州之后将会发行什么债券来代替之前的得州债券。“通过这些人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敲定了对债券持有人有利的最终立法”，杰伊·库克坦率地说道，“我们赚了一大笔钱。”就像之后一样，按照杰伊·库克的原则，他在追求一个所有人都为之竞逐的目标时，会毫不犹豫地联合政客们的力量。正是对这种策略的早期认识（这种策略他比任何人都使用得更为广泛），给予了杰伊·库克无尽的乐观和无比的自信。这两种品格对他的资本积累极有帮助。杰伊·库克的双手也跟其他人一样，通过向包装工人、磨坊主、谷物和农产品投机商提供资金，来忙于管理美国正在发展的银行体系。而这些东西又正在影响贸易的流通和产品的季节性流动，其作用就像新开凿的运河和新建设的铁路一样清晰可见。这位个子高高的年轻人，相貌英俊，肤色红润，有着一双清澈的蓝眼睛。他看见自己生活在“可能只有国王才会拥有的宫殿和城堡中”。杰伊·库克告诉自己：“我要变得富有，去做自己的生意。”
第三节
杰伊·古尔德的童年是在赤贫中度过的，长大后他经常恐慌地回想起这一点。1836年，杰伊·古尔德出生在纽约特拉华郡一个名叫罗克斯伯里（Roxbury）的乡村，他的父亲是北方佬中一位贫困的农民。亨利·亚当斯将古尔德称作“混血犹太人”，实际上古尔德并不是犹太人。童年时期，古尔德就被迫在黎明之前起床去照顾母牛。瘦弱又矮小的他，害怕寒冷和黑暗。三十年后，为了维护自己的公众形象，古尔德会提起当时蓟草是怎样划破他的赤足；谈起童年时，他总是带着些许苦涩。那时候，古尔德必须恳求他的父亲才能去乡村学校上学。而且，为了能去附近的霍巴特学院（Hobart Academy）念书，他必须跟乡村铁匠住在一起，并且为铁匠保管账簿。
杰伊·古尔德绝不会成为一个农民。十二三岁时，他学习了几何以及对数，准备成为一位调查员或工程师。据古尔德的姐姐回忆，他在1849年时就在思考着要建造一条横跨大陆的铁路。“这样，加利福尼亚可能会离我们更近一些。”
“如果你给我时间，”古尔德曾经对他的父亲呐喊，“我将会发财。”
这是一种普遍的呐喊。在1861年的年轻人中，他们一个又一个，都有着同样的梦想，有着同样的心声。在这场由新铁路或金矿而促使物质进步的令人激动、急剧变化的戏剧中，个人财富和地位的改变是其主题。他们不愿意再继续厮守在一块祖传的地产上，尽管这是从封建时代就传承下来的社会有机体的永恒部分。他们想要成为一个“实干家”，想要永远对新出现的机会保持警觉。因此，年轻的古尔德本能地寻找能够为自己的奋斗提供武装的信息。古尔德童年时代的一封旧信件清楚地告诉了我们他对于教育的看法。他认为，教育“让人能够为自己说话，为自己做事，从而不会被他更聪明的兄弟们欺骗或占便宜”。还有什么定义比这句话讲得更明白呢？还在上学时，古尔德就写了一篇作文，题目是《诚实是最好的政策》——尽管他的后代基本上不相信这一点。
但是，这种生搬硬套学到的格言很快就被证明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如果没有他父亲的协作，年轻的杰伊·古尔德在进行第一次重要的商业“交易”（这是一次极有前景的狡猾操作）时就不可能成功。当被乡村店主聘为职员的时候，古尔德了解到他的雇主正在为一笔优良地产而进行谈判，并且出价2000美元。这条记录正好出现在了账本里，古尔德这个16岁的男孩很快就自己做了一些调查，然后找到他的父亲，急迫地请求到了一笔2500美元的贷款，买下了这块土地。两周之内，在他父母的默许之下，他将这块地以4000美元的价格卖出去了。但是，显然雇主被杰伊·古尔德的诡计和背叛激怒了，古尔德很快就被解雇了。这件事可能就是古尔德在另一封信里所提到的事情。当时他写信解释为何要去继续他被中断的教育，并且吐露希望称：“迄今为止，一位仁慈的女神用她的羽翼庇护了我，至少这将会带着有益的光环，促成我诚实的发挥。”
尽管如此，但是个子不高、皮肤很黑，而且长相多少有点鬼祟和忧郁的杰伊·古尔德还是在16岁之后就离开了家，独自一人四处游荡。他为农民制作“正午线”，调查绘图，过着一种简朴的生活。在那些昏暗的奋斗岁月里，这个有天分的年轻人学会的是狡猾迂回地前进，而不是正面迎击。他将会学到用长剑而不是用粗棍进攻。敏捷的行动、飞快的速度将会让古尔德对更可怕的危险免疫。同时，在这种危险中他将繁荣地成长。
①美国明尼苏达州首府。
①美国俄亥俄州北部港市。
①当时的宾夕法尼亚银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