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联营行事谨慎,直到现在他们才开始认真地行动。他们以联邦财政部副部长巴特菲尔德的名义购买了价值150万美元的黄金,但是巴特菲尔德本人并没有付款。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总统的私人秘书贺拉斯·波特(Horace Porter)将军身上。然后,深不可测的古尔德在9月15日向吉姆·菲斯克透露了他的计划(根据他自己的叙述,菲斯克仅仅是含糊地知道并且依然保持怀疑),并以一种机密的方式告诉菲斯克,说格兰特夫人以及她英勇的丈夫很可能也会卷入他们的网中。带着发自内心的兴奋和一贯的狡猾,菲斯克也涉足了这次事件。在市场里,菲斯克通过古怪的眨眼和频繁的点头散播着惊人的谣言。而古尔德带着在交易中以预测精确而闻名的声誉,向公众施加了犹如重型火炮般的力量。在将黄金价格推高到141美元的买入浪潮中,坦幕尼协会控制的第十国家银行将其所有资源都放在了为“伊利帮”服务上。第十国家银行为因购买黄金而被抵押的物品发行了无限额的保兑支票。直到9月23日,也就是星期四的晚上,当黄金收盘价为144·25美元时,由于银行放出的无限贷款,古尔德和他的同盟们已经搞到了4000万美元的黄金,而这是可用流动供应黄金价值的两倍。在1869年的9月末,古尔德这位在年轻时代一直忙于发明捕鼠器的人,在国家货币市场中,在其策划的一次巨大的“挤压”中,被推到了一个战略位置上——除非政府以一种坚定的方式介入到这种局势中去。
但是,在此时,在这个收获的阶段,警报突然出现了。在9月15日之后,人民永恒的朋友和监督者贺拉斯·格里利开始在《论坛报》抨击那些金本位主义者,公然揭发一个巨大的黄金阴谋,并且呼吁财政部卖出黄金,买入债券,来减缓正在增加的现金压力。在华盛顿,杰伊·库克这位巨富亲自向鲍特韦尔和格兰特作了紧急陈述。而华尔街那些善变的乌合之众也开始变得兴奋起来,不时地来回摇摆,一会儿做空,一会儿做多。
金本位者陷入了绝境,现在他们开始向科尔宾施压。就这件事情,科尔宾给格兰特总统写了一封急切的信件,承认了他的窘境,并且哀求格兰特不要通过释放政府的黄金而毁了自己的亲戚。格兰特这位行动缓慢、犹豫不决的军事英雄,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情况。他被深深地激怒了,最后决定使用他被唤醒时通常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去击退这些金本位者。在格兰特的命令之下,他的妻子给科尔宾夫人写了一封信,督促科尔宾立即卖掉他的黄金,并且表示总统已经否定了和他的所有联系。因为恐惧而瘫痪了的科尔宾,在9月23日晚上或第二天凌晨将这个令人惊恐的消息告诉了杰伊·古尔德。已经不需要更多的东西来说服这位“梅菲斯特”(借指古尔德),游戏已经开始了。
杰伊·古尔德最终如何处理这一情况,这在我们的历史记录中依然是模糊的一页。菲斯克总是声称他被人误导了,而这是“怪人”古尔德惯用的伎俩。如果没有人对菲斯克的断言发出笑声或咳嗽的话,那可真是件奇怪的事。菲斯克既没有因为他的失误而变得一贫如洗,而且,也没有丝毫减弱此后他与古尔德之间的紧密关系。
1869年9月24日,星期五,这个日子将会被清晰地标记为“黄金帮”运动的最高潮。吉姆·菲斯克将亲自宣布放弃疯狂买进的命令,这将会关闭这个巨大的陷阱之口。不可容忍地囤积黄金,可能会使金价上涨到200美元。但是,根据决定命运这天到来之前签署的协议,菲斯克的买入行为都是以他的经纪人贝尔登(Belden)和斯派尔(Speyer)的名义进行的,而且这两个人将会承担全部责任。这种买进行为将会持续带来金价的上涨,直到当天联邦政府从华盛顿以电报的形式发布消息称政府正在采取行动。
在恐慌不断加剧的连续交易日之后,在“黑色星期五”,在一片混乱中,交易开始了。在骚乱之上,人们总是可以听到菲斯克吼叫着,命令他的经纪人对所有出售的黄金出价。而且,公开发行的报道称,古尔德已经准备好了一份名单,名单上是之前曾经向他出售过黄金期货的200家公司,他将残忍地要求进行结算。开市时,黄金的价格是150美元。在一片疯狂的交易之后,金价上涨到了惊人的160~165美元。而各种各样的关注者都歇斯底里地要求他们的代理人不管黄金价格如何,都要买入。全美国所有的交易场所中出现的疯狂场景,似乎要把整个美国吞噬掉。在这一天的疯狂回旋中,从波士顿到旧金山,银行和证券交易公司都关门歇业,而金融中心的街道上挤满了成群的乌合之众。在费城,黄金市场精确的指示器再也无法跟上金价的快速波动。最终,一些心烦意乱的幽默作家将一面带着骷髅和交叉腿骨的黑旗子扔到了这个指示器上,而象征着葬礼的交易还在继续着。但是,在纽约这个金融家们的圣殿中,古斯塔夫斯·迈尔斯在他的《美国巨富的历史》(History of the Great American Fortunes)一书中,用了一段华丽辞藻描述了这里几乎无法用笔墨来形容的场景:
在这里,能够看到很多货币大师在尖叫和怒吼。不久,他们又带着难以形容的扭曲的苍白脸庞奔波着,然后又带着野蛮的精力和最粗野的手势大声咆哮地说着这个命令或那个诅咒……“黄金屋”的小喷泉依然一如既往地、安详地喷涌着,并不断冒着气泡,不过喷泉的韵律却迷失在了可怕的骚乱中。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冲到小喷泉这里,喷泉中的冷水喷洒到了他们的额头上。之后,所有人的额头上都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蒸汽,这些蒸汽就像是一位装卸工人身上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湿淋淋的、恶臭的汗水。
加剧了这场灾难的,不只是黄金价格的上涨,而且还有黄金价格的灾难性的下跌。正午时分,政府开始行动,随着鲍特韦尔命令将几百万美元“尽可能公开地”抛向市场,黄金价格突然戏剧性地开始下跌。
15分钟之内,整个金融架构就倾覆了,而且黄金价格很快就跌破了138美元。正如新闻报道所说的那样,当经纪人们在拥挤的人潮中晕倒时,“挤满街道的人群的脸上呈现出的痛苦之情”, “使得人们感觉就好像是葛底斯堡陷落了,叛军正在朝着百老汇大街进发一样”。 在早上,不能买入黄金的人们带着疯狂的悲痛宣布他们破产了。而在午时过后,又轮到已经支付了太多的人们带着同样放纵的悲痛,宣布他们已经没有偿还能力了,并且对“黄金帮”的狂热经纪人发出了死亡威胁。
据大众报道,在这场狂乱达到顶点时,菲斯克的两位“女王”却高兴地驾车穿过金融区,以目睹她们喜不自禁的赞助人的胜利。但是,她们只是恐慌地看到了一群倾家荡产的投机商正在围攻菲斯克和古尔德经常出没的办公室,呼喊着要见这些阴谋家的首领。可能是假装没有听到事件最新的进展,菲斯克前往可怜的科尔宾家中,辱骂他是一个奸诈的无赖。而古尔德则从后门溜走,躲开了这些要对他处以私刑的人。
就像是一个拥有灵感的恶魔,杰伊·古尔德在这场风暴中安全着陆。正如1870年的国会委员会所认为的那样,杰伊·古尔德“这位所有刑事诉讼的有罪阴谋者,决定背叛他自己的同伴们,通过点头与耳语,安静而又镇定地指挥着这一切”。面对着9月24日早上的危机,古尔德奇迹般地拯救了自己。当由他的代理人所引发的黄金购买狂潮达到最顶峰时,古尔德卖出了他持有的所有黄金。灾难的旋风给了古尔德逃跑的好时机。此后的意见不一:有人认为他一无所获;有人认为他倾家荡产;也有人认为他在这场动乱中,收获了1100万美元。
在之后的余波中,杰伊·古尔德领到了12个彻底的禁令以及法院命令。法院禁止证交所以及黄金委员会执行他的合同或被他打破的结算规定。“伊利帮”的经纪人贝尔登以及斯派尔——后者曾经短暂性地发疯——完全违约了,他们的出价再也不被获得承兑。他们的破产并未对菲斯克产生丝毫影响。因为,根据菲斯克有关资产的签名文件,这两位经纪人所做的所有抬高市场的买入的命令都是“以他们自己的名义签发的,并且自负盈亏”。一切都被预见到了。人们没有发现任何由菲斯克签名的文件。据说,他和古尔德同意为每位破产的经纪人设立一笔巨额养老金,而且菲斯克的付款还是来自于与古尔德一起合作所获得的战利品。
格兰特总统也因为“轻率地接受好处”而被连累了。正如加尔菲德秘密写到的那样,调查的痕迹“指向了总统的会客室”。 尽管这没有触及格兰特,但触及了他的一位家庭成员。正如亨利·亚当斯所说的那样,议员们在1870年举行了例行听证会(听证会的主持人也在臭名昭着的动产信贷银行中持有股份),并且找到了“委员会不敢调查,也拒绝分析的证据”。 亚当斯总结称:“在一个粗俗腐败的肮脏粪坑里,高管、法官、银行、专业人士以及人民都被玷污了。”
作为一个私营个体,古尔德怎么会因为他合法的奇想而购买所有他能买到的黄金而受惩罚呢?在这个国家,没有法律可以打击这位惊人的“白手起家之人”,而且没有人比那些不高兴的“铁路国会议员们”,比如加菲尔德和布莱恩更了解这一点。此外,正如在接下来的调查中古尔德所坚称的那样,他的动机无可指责;他的行为只是为了人民,特别是西部农民的利益。但是,菲斯克却被证明是闯进瓷器店里的公牛,他将庄重的听证会变成了低俗的闹剧。
在一种无辜受冤的情绪中,菲斯克老是想着总统妹夫科尔宾的“背叛”。他想要亲手惩罚科尔宾这个老人的“恶行”。之后,带着一点儿多少假装出来的激动之情,菲斯克呼吁上天来见证他被冤枉了,他只是想澄清一切。他大声疾呼,要让科尔宾夫人,最终还有格兰特夫人被带到被告席上。华盛顿的国会议员们又害怕又觉得好笑,最后还是选择给予菲斯克豁免权。这就像一位受人尊敬的商人安抚一位嗓门高的卖鱼妇一样,如此,她就会更快地离开他那受人尊敬的营业场所。
“就让每个人自己去处理自己的尸体吧!”菲斯克咆哮道。国会委员会的质询人员完全理解他的情况。他们没有再问问题,只是报告了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整个国家的商业,在很长时间内都瘫痪了,而且商业道德的基础被粗暴地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