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和阿蓝坐在角落喝卡琪玛朵,笑容缓和的说着话。萧染坐在我身边,表情淡然的看着舞台上静若处子的架子鼓和有些陈旧但音色不陈旧的海洋牌钢琴,左腿搭在右腿上,下巴用支在左腿上的右手撑着。
天天举起高脚杯向这边示意,我微笑着端起矮脚杯,扬起。他微笑着喝了一口,然后转动高脚椅面向正在点烟的阿蓝,我深深喝了一口,右手搂了搂坐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烟熏妆精致的萧染。
对于木沐的再一次离开,萧染淡然了一些,没有那种支离破碎的难过,喝酒的时候,干脆利落。
期间,木沐来过我的二月春风一次,那时候,我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翻看那些光怪陆离的明星八卦,一个苹果头女生站在第四排拐角的地方静静看着CD。
他站在柜台前,熟络的从臀口袋掏出一包绿皮装的万宝路,抽了一根,递给我,自己点燃一根夹在嘴里斜靠在柜台上。
喜欢的话,随便拿一个。我抽了口烟,面带笑容的看着已经把烟抽到一半的木沐。
木沐笑了笑,不置可否的看了看琳琅满目的CD,把烟放在烟灰缸边用食指掸了掸烟灰,然后把烟放在嘴里,说,谢谢。
我低下头,把没抽完的烟拧灭放在烟灰缸里,抬起头,说,每个星期二,萧染都会带着那朵你送给她的红色玫瑰和我说一些话,有时说得泣不成声,有时面红耳赤,更多的时候是笑容莞尔的摸它。
木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把抽完的烟,在烟灰缸边缘拧了拧,放在里面,眨了眨眼,若有所思了十秒,说,希望你可以照顾好她。
此时,萧染站起来,走向吧台,向黄头发、前端打了发蜡飘逸的服务生要了杯加冰的黑色幽默,旁若无人的喝了起来,头发散乱的贴在肩膀上。
苹果头女孩走了出来,满意的看了看手里一棵灰色栗子树旁边站着一群衣衫褴褛表情诚挚看着蓝色天空为封面的CD,走向此时靠在吧台边缘的木沐,点了点头。木沐瞥了眼她递给我的CD。
女孩付完帐,把心爱的歌声塞进披肩包的内侧,推开透明厚重的玻璃门,步履轻快的走到马路上,消失在右边一棵此时光秃秃的枫树下。
她现在过得很好,我觉得开心。
她时常提起你,特别是星期二的时候,那时候,她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生,有声有色的描述你们曾经做过的令她感动的事情。玫瑰花,她通常会养在水里,她说,它衰败的时候,她会伤心的握着它,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就像墙角的猫。
萧染开始喝第二杯黑色幽默,面孔青涩的服务生呆呆的看着她,手里的抹布静止不动。
木沐走到第四排靠里的位置,站在那儿,拿起一个CD,低头,看着,当另一个穿着红色紧身裤白色T恤的女生从马路边步履柔和的走过,记得第一次送她玫瑰是在我们一起度过黑客帝国的不眠之夜,站在网吧门口拖着疲倦的身体互相接吻时,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五十岁左右的老人抱着一团红彤彤的玫瑰就那样面带笑容的站在我们面前,她缩过头,看了看,微微抿起嘴角,我掏了掏口袋,纸币硬币加起来,七块钱,老人掏出一束,说,七块钱,沐沐说着,把刚才拿着的CD放回架台。
天天走到舞台坐在高脚伸缩椅上弹着电吉他唱一首英文歌。阿蓝走到萧染跟前,碰了碰她的肩膀,要了杯第二十八。
天天明净的眼神看起来宛若清澈的湖光。我站起来,端起第二杯兰瑟,喝了一口。
服务生自己给自己调了杯七色彩虹,认真看着站在面前一个面无表情打嗝一个转过头看着舞台唱到高潮歌声略微嘶哑的天天,喝了一口,然后双手放在吧台上和一个来要酒的红头发画着浓重烟熏妆的女生说起话来。
少少卿站在夏日葱郁的麦田旁,此时夕阳的余晖落在诗荷的左边脸上,洗练柔美的黄。我会一直爱着你。和煦的夏风招摇得掠过耳畔,扬起诗荷稚嫩脸庞边的边沿卷起来的长发。诗荷抬头看着少少卿,眼神游移在他的左眼右眼,抬起手,轻轻摩挲他此时淡淡蓝色的脸。麻雀叽叽喳喳从电线杆上一跃而起,成群结队掠过茂盛散发独特香味的麦田,飞向远方。
这些桥段从遥远的北方传来,晨楠楠像十五岁的少女欢呼雀跃了一阵,然后抱着扎着小辫子穿着黑色天鹅裙红色T恤的晨晨,笑容可掬的看着火车站来来往往或行色匆匆或悠然自得或愁眉苦脸或自得其乐人群。
天天上次来我租住的地方,带了一瓶上好的干红,1883年。他就那样坐在我换新浅红色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用我递给他的开瓶器旋转着皮塞。说着,晨楠楠抱着女儿向前走,我则双手插袋,附和着她。
橡木瓶塞随意丢在玻璃桌上,滚到了边缘,没有掉下去。我端着两只高脚杯坐在他的对面。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给我倒了半杯,然后咕咚咕咚喝了半杯,喘着气,放下杯子。我则端起杯子,微微抿了一口。
我想唱一首歌,给你听,于是,他就那么唱了起来。一首英文歌。
歌声哀婉,他左手抓着酒杯,右手在空中随着旋律摇摆。唱完,我喝完了杯中的酒,站起来,甩了甩头发。
我不知道为什么留在这儿,在酒吧在广场唱那些歌,唱得潸然泪下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还有一个值得你去疼爱的女人站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向你面带微笑,你不至于那么悲催,你还有她的肩膀。他喝了口酒,斜靠在沙发上,目光不可捉摸。
晨晨跑向滑梯,我和晨楠楠则坐在七色公园长椅上,彼此相视无言。
那个女人是谁。我带着好奇心看着他杯子里还剩一星半点的酒,在吊灯的照射下,透着微弱的红光。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喝完杯中的酒,然后,站起来,摇了摇脖子,走到窗前,再一次唱起刚才的英文歌,脸上挂着模棱两可的悲伤。
于是,他终究没有告诉我让他觉得世界还不那么黑暗的女人是谁,他就那样喝完瓶子里剩下的酒,拖着不那么疲软的身子走出我的房间,跌跌撞撞下了楼,手里拿着那个在楼道灯晕染下闪闪发光的1883年干红。说完,晨楠楠眉头皱紧,表情怪异的看着不远处从滑梯洞口向下滑动笑容满面的女儿。
我想少少卿会履行他的诺言,一直爱着诗荷。我说,并用右手打了个响指。
也许吧。晨楠楠站起来,走向由于疲倦坐在草坪上歇息的女儿。
亚麻色的交给阿衫和霜霜打理,薄薄带着叶子去了更南方的城市,走之前,叶子和我一起站在露天广场看石榴裙乐队的演出,天天正弹着贝斯摇滚,阿蓝的电吉他跟随节奏欺负,如烟的架子鼓敲得风生水起。
本来我不想离开,告别你,挥别亚麻色,吻别石榴裙,道别晨楠楠刀刀仌以及我依然爱着的你,但薄薄说,我们不需要这么累。那是前天关门的时候,我走出店门,走到马路上,站在月光皎洁的马路上,双手插袋,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白色女人。薄薄关了灯,关了卷闸门,从背后悄无声息的抱住我。我就那样感受着他的体温,这些时日,这个男人陪着我,无论是毫无理由的扇他一巴掌还是客人稀少时独自坐在靠窗位置头倚在玻璃上胡思乱想,他都在身边,和我说话,一起漫步对面那条枫叶茂盛此时光秃秃的马路,深夜时,一起坐在光线昏暗的破旧沙发上看打口电影。
我情不自禁的干咳一阵,右手掩着嘴,离愁别绪的伤怀在心里酝酿,想要目不转睛的看着叶子,深情的握着她的左手,深情一吻,深情的说,我的生活不能没有你,我爱你,深情的看着她不再羞涩地脸,笑容攀上眉梢。但我只是继续咳嗽,像一个肺结核病人。
叶子和薄薄坦露着笑容走上铁梯,刀刀仌、晨楠楠、我以及晨楠楠怀里那只睡了很久此时神采奕奕的猫,看着他们在玻璃窗前向我们摆手,火车就那样像很多次伤感的代言人缓缓游走了,我们依旧站在原地,盯着他们所在的那一节车厢,直到火车冒出最后一团乌烟瘴气的黑雾,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