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草冷哼一声:“才不是呢!赞普自那日让她把凤袍带走后,就一直没有下文了,现在一切真相大白了,看赞普怎么收拾她!”
“那赞普这月余来,一直宿在她的寝殿么?”
秋草摇头道:“自殿下被赞普禁足,奴婢向赞普的亲侍打听过,赞普并没有留宿在‘清凌阁’,一直是在‘政务殿’的偏阁里呢。只是……”
她心里一紧:“只是什么?”
“只是这些日子赞普的膳食都是她在张罗。”
她心稍松,让秋草退下。朵儿伸手握过她的手,泫然道:“姐姐的膝盖还疼么?”
她意外:“你都知道了?”
朵儿点点头:“妹妹一到‘凤仪殿’问口,秋草就跟我说了。”朵儿说着,红了眼眶:“姐姐怎么为了妹妹连后位也不要了?赞普他,他怎么能如此对待姐姐?”
她用力回握了下朵儿的手:“一切都过去了!你能回来,姐姐心里就高兴。政哥哥走了多年,音讯全无,如今,姐姐就你一个亲人了!姐姐怎能不顾你呢?”
朵儿吸了吸鼻子:“姐姐快别这样说,姐姐不是还有赞普么?他一直是爱重姐姐的……妹妹相信,他定会复姐姐的后位的。”
后位也许会复,可冷了的心,还能再热么?松赞干布……忽然忆起在长鸣山途中初遇他时,他那英姿勃发的样子来,心没来由一阵疼痛。
松赞干布抬头看着殿堂上漆得朱红的横梁,长叹一声:“勒托曼变成今日这个样子,何尝不是本王的作的孽?若不是本王让她国破家亡……”
扎木术作礼道:“赞普那年征战楼兰,不是放了楼兰王一马么?而且,这些年以来,赞普也待她不薄。”
松赞神色惋然:“可后来,楼兰王还是自刎了,他的王妃也跟着殉葬了!都怪本王那时的狂妄啊!”
扎木术失声叫道:“赞普是说勒托曼公主是来找赞普报仇的?”
松赞干布轻叹:“但愿是本王多想了。”
“可是平日来,未将看她对赞普却是爱意多于恨意啊。芒妃嫂嫂不是给赞普生了小王子么?勒托曼公主怎么会对赞普存有恨意呢?”
“阿曼与她姐姐不同,她姐姐性子活跃,心思简单,又一心爱着本王。阿曼虽性子温婉谦恭,可如今看来,她的内心却没有表面上那样柔弱。”
“赞普是何意?”
松赞面色清冷:“她连本王也敢欺骗!”
扎木术忧心道:“赞普多年来与殿下恩爱无间,这一回,恐怕是冷了殿下的心了……”
松赞简洁道:“冷了,也好。”
他说着,随手把几案上的卷轴递与扎木术:“你一直是本王最信任的人,你看看这个吧。”
扎木术接过看完,大惊失色:“赞普是故意与殿下离心的?从而……”
“此行是凶多吉少。”松赞点头:“唯有这般,在往后没有本王的日子里,她才得以轻松自在地活着,不要愧疚,也不要为本王伤心。”
扎木术蓦地一跪:“赞普身为一国之主,怎能为一介故臣冒险?吐谷浑与我吐国是世代宿敌,赞普三思啊!若赞普是对殿下心存愧对,那就让扎木术去,代您赎罪吧!”
“你的忠心本王懂得,可格真要的不是你,你去了也是徒劳。”
扎木术急了:“难道赞普就没有想过,这也许是个圈套?”
他轻叹:“可倘若是真的,他便是当初助我击退格真才招至今日之祸的。那他便曾是有恩于我吐国,本王怎能弃他于不顾呢?再者,若今日本王真的见死不救,他日文成知道真相,本王又该如何面对她?”
他举目看向单膝跪在地上的扎木术,凝声道:“本王会下令让小松回城,以后,他会继本王之位。小松及逻些城就交给你与禄东赞大相了。记住,我吐国国母……”
他顿了下,才一字一字道:“永远只能是殿下!”他紧紧盯着扎木术双眼:“还有,永远不能与大唐为敌!都听清楚了么?”
扎木术听罢,不觉悲痛:“未将领命!”
“姐姐,那身凤袍你真不打算穿了吗?”朵儿觑着雪雁的脸色,小心道:“还有赞普,姐姐总避而不见也不是法子啊。”
雪雁随意拨了下筝上的弦:“勒托曼一日不伏法,我一日不会见他!至于凤袍——”
弦声又碎又沙,她不耐烦道:“勒托曼不是总窥着么,就让她如愿似偿好了!”
“姐姐说气话呢,姐姐岂不知这身凤袍意味着什么?”
她的指尖扫在琴弦上,“我可从来不与她们争过些什么。”
朵儿嗔斥道:“姐姐是真糊涂么?若赞普真的立了勒托曼为后,姐姐不哭鼻子才怪!再者,那勒托曼是什么人?城府极深也就罢了,还心狠手辣,两面三刀。若是她为后,先不说赞普对姐姐的爱是否还在,咱俩还有地儿站么?若姐姐没了实权,咱俩又在赞普面前说不上一句话,这样一来,唐蕃两国的邦交是定要受到影响的。”
她抬首,冷硬道:“那他也不能如此放过勒托曼的!若不是我拦阻,勒托曼早丧命于扎木术的弯刀下了!”
朵儿心惊:“什么?扎木术要杀勒托曼?”
雪雁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她为了算计于你,不惜杀了他的夫人,还把你置于那种险地,你以为扎木术会放过她么?”
朵儿忍不住轻叹:“他怎么如此鲁莽,勒托曼再怎么说也是赞普的妃子啊。不过,赞普也是的,他怎么如此袒护于那勒托曼公主呢。”朵儿说着,忽想起:“赞普莫不是喜欢上勒托曼公主才这样偏袒于她吧?这一冬来,可都是她在给赞普送膳食的!人都说日久生情……”
朵儿说着说着,不禁掩了嘴。雪雁闻言,心猛地一窒,没来由一阵酸楚。口里却满不在乎道:“她本就是赞普的妃子,赞普心系于她也属正常。”
朵儿急了:“可话不能这样说,喜欢不喜欢与是不是他的妃子完全是两回事。姐姐想想看,在我们大唐皇帝后宫有那么多名妃子,皇帝喜欢的不过就一两个而已。宠妃在皇帝面前,可是永远不分对错的。”
她心下百味莫辩,闷声道:“管他喜欢谁!他也得还我一个清白,还你一个公道!”
朵儿又叹了口气:“我也恨勒托曼,可我也不想因为我,姐姐与赞普日渐疏离,离心离德。姐姐知道么,这些日子以来,听扎木术说,赞普整个人都瘦好几圈了。抛开这些小的不说,往大的想吧,若勒托曼这样的人做了国后,那吐国的臣民还会有好日子过么?姐姐就不要再为此事与赞普呕了吧?”
她轻看朵儿一眼:“你与扎木术……”朵儿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