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玉蟾见她说得恶毒难听，虽然碍于长辈身份在那里压着，不好发作，却也不肯就此干休，于是她微微一笑，说：“孩儿今天在外游玩，一时忘了归家，是孩儿的不是了。但是孩儿好歹也是你的女儿，母亲你这般说我，在孩儿损了名节且不说，就是外人看来，只怕那不厚道的，也会笑母亲教导无方了。难道你老人家自幼一手调教的女儿，就是个那么个不堪、没教养的荒唐女子不成？”
凛夫人想不到凛玉蟾居然学会顶嘴了，这个软钉子扎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这个自幼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傻子，今个居然学会犟嘴了？莫不是她平日里都是装傻，今个一朝遭际御前，做了郡主，就有恃无恐了？她这话说的分明是在讽刺我了，如果我不承认自幼一手调教了她，那就让人看我作为继母，偏心冷漠，不称职了。若是我承认是我教导她长大，那么刚才的话无疑是在自己打自己的嘴了！好个伶俐丫头的一张利嘴！平日里我居然没看出她来！
“好你个凛玉蟾！你个傻子，我母亲什么时候调教过你这个傻子！”
那凛夫人还没思量完，却突然听得凛宝蟾那泼辣暴躁的声音传过来了，只见凛宝蟾穿着一身枚红色的罗裙，从后面的走廊上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指着凛玉蟾的鼻子就骂道；“你这个没娘的傻子，自幼没教养，却还要混赖我母亲不成！”
“宝儿住口！这是你姐姐，不许这么没礼貌的胡说！”
凛夫人到底是老狐狸了，她见凛宝蟾说的句句显得人前她不是个贤惠的女人，马上厉声呵斥道，然后摆出一副温婉的嘴脸说：“我怎么没教养了她？她虽然不是我所亲生，但是和你一样都是老爷的骨肉，当然也就都是我的女儿。我刚才也是担心她会不会出事，一时心急说了气话，能当的真么？”
“母亲说的是。”
凛玉蟾在一旁也大度地表示：“我这妹妹，年幼无知，偶尔说错了话，也是小孩子心性。我并不往心里去。”
“凛玉蟾！”
凛宝蟾听了气得指着她，又见她娘这回居然不护着她，因此更加恼怒道：“凛玉蟾，你看起来像个白痴，其实我们都被你骗了，你根本就不傻，你精明的很！”
凛玉蟾听了不闹不怒，只是很平静地望了她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说：“当初说我白痴的是你们，现在说我装白痴的还是你们。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娘！你看看她！你看看她！”
凛宝蟾暴跳如雷地拉扯着凛夫人的手，大嚷大叫道；“她这是在给咱甩脸子看啊！”
“凛玉蟾，你说的你们是什么意思？”
凛夫人见状，声音不阴不阳地问。
“母亲，刚才妹妹说我是个傻子你也听见了，不是我故意污蔑她。”
凛玉蟾毫不畏惧地迎着她责问的目光，坦言道：“我说的你们是指每一个背地里到处说我是个傻子的人，人多了当然要用你们这个词了。母亲又不曾说我什么，自然不在你们之列。”
“哼哼！好一个不在你们之列！”
凛夫人不依不饶，仗着她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心要替她女儿报刚才的一箭之仇，于是强词夺理道：“我做长辈的开玩笑说你是个傻子的话，那是对你的爱称，看不见外面那些做人长辈的，爱抚小孩子都爱说，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小笨蛋什么的。我也说过你是傻子，你妹妹说你不过是出于她一时的气话，气你晚上让家人担心，只管在外面疯玩，不知道回家吃饭。我说你是出于对你的爱称，怎么，你连这都有气？看来，我这继母做的果然不合格了，居然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母亲厚爱，孩儿不敢当。孩儿对母亲的爱称诚惶诚恐，哪里敢有什么怨气呢？刚才孩儿一时没理解妹妹好意，也说了气话，还望母亲和妹妹都不要见怪。”
凛玉蟾心里骂道：好一个拿着不是当理说的泼妇!就是黑的也能让你说成了白的，还要摆出一副你受伤了的嘴脸。
但是她表面上还要做出一副谦和的样子，对那凛夫人道：“只是让母亲等我吃饭，孩儿深感愧疚。因此愿自罚挨饿，以赎其罪。孩儿劝母亲，还是快带我那可爱的傻子妹妹去吃饭吧，做妹妹的被饿的有气，我做姐姐的看得心疼。”
“你骂谁是傻子！”
凛宝蟾破口大骂，正要上前厮打，却被凛夫人拉住了。
“好一张利嘴呀！”
凛夫人在一旁冷笑道：“你这是跟谁怄气呢？还自罚挨饿，我能让你挨饿吗？改明儿你出去对人说，我虐待你不给你吃饭可怎么好呢？你可是郡主呀，金枝玉叶，说也说不得，打也打不得。我们这些小妇道人家，真是诚惶诚恐那！”
“孩儿自己不要吃的，怎么能算是母亲虐待我呢？”
凛玉蟾知道她今天是有心要找自己的事，面上虽笑，心里却道：好一对泼妇母女，如果你们一心要把事情闹大，那就来吧，不怕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好你个刁钻的凛玉蟾！”
凛夫人在一旁开始歪曲事实，撒泼放刁道：“你一定是对我们母女怀恨在心，故意想要刁难我。你是金枝玉叶的郡主，我们得罪你不起，你说不想用饭，其实是想要老身跪下来求你用饭吧，好吧，老身给你跪下，给你磕头，求郡主大人赏脸吃饭！”
说着就作势要跪下。
“母亲，我还是给你跪下吧，求母亲大人不要为难我。”
凛玉蟾赶紧抢先一步，跪在地上道。
“娘，你看看她，这不是得了便宜卖乖吗？这个傻子分明是在故意出你的丑！”
凛宝蟾见了急忙拉住她娘，一边怒骂凛玉蟾道：“你这个诡计多端的泼妇，想欺负我母亲，没门！你就是跪死也不能说明你是什么好东西！”
“宝儿！你放开我，被这个小蹄子欺负的我实在难受，不如让我一头撞死在这里吧！”
凛夫人大喊道。
“怎敢让母亲撞死，还是我死了干净！我死了，你们就好过了！”
凛玉蟾见她连泼妇的看家手段寻死觅活都拿出来了，马上抢先一步，起身就往一旁的照壁前奔去。
对付泼妇，一个没有靠山的女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比她更泼。
“快拦住她这个浪蹄子！”
凛夫人想不到凛玉蟾比她还狠，急忙吩咐左右道。
那些家丁们忙上前去扯凛玉蟾，却晚了一步，凛玉蟾早已一头撞上照壁，只听得砰地一声闷响，她早已头破血流地倒在地上。
“快点把她抬进屋去叫大夫来看！天呐！我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哟！摊上这么个刁蛮泼辣的冤家对头！”
凛夫人吓得面色苍白，嘴里急的直胡言乱语。
她虽然恨不得凛玉蟾真的死了才好，但是眼前毕竟是她闹出事来的，万一这时候死了，只怕传出去人们要骂他做后娘的不能容人，更何况郡主死在她这里，只怕朝廷那边也不好交代，到时候万一天子追查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阵手忙脚乱后，凛玉蟾头上缠着纱布，躺在了自己的小阁楼上。
“小姐，你没事吧？真是吓死芸香了！”
芸香送走了大夫，走到她床边坐下来，关切地说:“幸好大夫说你伤的不严重，休息几天就会没事了。这是怎么了？”
“没啥，惹得夫人生气了，所以以死谢罪呗。”
凛玉蟾摸了摸还在作痛的额头，轻描淡写地回答。
“小姐，你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芸香虽然也听护送凛玉蟾上楼的仆人含含糊糊地说了这件事情的大概，但是还不是很清楚，只是她很担心地说：“夫人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一张利嘴巧言善变，背后又有老爷撑腰，满府里的人，上上下下的，平日里莫说是你没道理得罪了她，就算是她没道理得罪了你，只怕最后也不得不去俯首道歉求她饶过的。你如何敢得罪她？虽然小姐你已经是郡主了，可是县官不如现管，在这凛府里，最终当家做主的，还是夫人呀，就连老爷都怕她的紧呢！”
“没办法，我想清静，她非跟我过不去。与其被她以死相逼，倒不如我来死给她看。”
凛玉蟾冷笑道：“她告刁状是出了名的，此番我回来的晚了，她就存心要挑事了，反正横竖都是要去我那老子那边告我的不是，倒不如索性给她坐实了，让她知道知道，要么直接要了我的性命，要么就安分点，不然我就拼他个玉石俱焚，大家谁也过不成！”
芸香听了不由地暗暗咋舌：想不到，小姐居然还有这等胆量和见识，此时若是谁敢来说她是个傻子，只怕那个人才是傻子了。可是，为什么以前她看起来傻乎乎的那么懦弱、那么好欺负呢？莫不是因为现在她做了郡主？看来，小姐不仅精明，还是个善于隐忍的女子，这种人有城府，跟着她，也许并不像当初想的那么糟糕？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些开心起来：如此更好，守着一个窝囊小姐受欺负，以后这个小姐开始要翻身了，自己跟着她，将来必定少不了有出头的日子！
有了这个念头，她从此对凛玉蟾更加忠心起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当晚折腾晚后，那凛本固深夜在外的朋友家里吃酒应酬回来，一进花厅，就看见凛夫人和凛宝蟾坐在大厅里偷偷抹泪，灯烛下，似乎刚刚受了什么委屈。
“夫人，宝儿，你们这是怎么了？”
凛本固见他最宠爱的心尖子凛宝蟾哭的两只眼睛都红肿了，忙走过去问道。
“还能怎么了！”
凛宝蟾一见她老子回来了，马上又哭又闹地叫喊道：“还不是你那个宝贝郡主千金!大晚上的不知跑哪去疯了，害的我和娘亲一直等她来吃饭。谁知她回来后却又是骂我是个傻子，又是说我们等她吃饭是刁难她，然后就疯子似的撞墙头，说她死了我们就开心了。你说，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和母亲吗？”
“啊？这个畜生！还反了她了！她在哪里？”
凛本固听了她的片面之词，顿时火冒三丈，卷起袖子就要去找那凛玉蟾兴师问罪。
“老爷，且听妾身一言！”
凛夫人见凛本固果然不问青红皂白就已经怨恨凛玉蟾了，忙做出一副贤淑模样，拉住他的手说：“小孩子无知，我不与她一般见识。更何况她现在是郡主，你怎好轻易对她动粗？”
“她就是王母娘娘，也是老子生养的!难道我还治不了她不成！”
凛本固怒不可遏地吼道。
“可是，老爷呀，就算如此，现在夜已经深了，她一个大姑娘家都已经睡下了，你还能闯她闺阁不成！更何况，她既然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此时伤势未好，你再一去，她来个以死相逼，到时候，这逼死郡主的罪名，我们谁担当得起？我们要教育孩子，也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凛夫人拉住他，温婉相劝道。
“难道就看着这个浪蹄子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不成？”
凛本固暴跳如雷地吼道，他的声音震得大厅里嗡嗡地响，粗俗的脏话完全没有一个做老子应有的尊重，仿佛受欺负的是他本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