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选了一处偏僻处,跳进湖里痛快洗了个澡。这里所谓的偏僻,自然是针对彼此而言。
告别了辟水猪鱼鳞怪,两人一路南下,运起灵力,纵跃起落,速度虽比不得御空飞行,但也是不慢。两人专心操控灵力,都天山内地形又极其复杂,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是以一路上两人只字未吐,安静异常,只有脚步踏碎枯枝的声音。
欧阳恺本以为这段旅程,爱闹的梅零落怎么也要吵嚷着歇歇,谁知眼看便要出了封魔大阵范围,并肩而行的梅零落依然沉静,便是呼吸都是平缓的。
感知体内灵力越来越鲜活,封魔大阵的压制力将近无效,欧阳恺知道再往前数丈,那便彻底脱离了封魔大阵的压制。
脚步在枝干上一踏,欧阳恺落在一处山丘上,此时天已破晓,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微凉晨风拂面。欧阳恺道:“再往前便能御空飞行,要不要先歇一歇?”
梅零落罕见的一摇头,说道:“恺大哥,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清楚。”
欧阳恺隐隐有些不喜,说清楚,说什么,是不是说约定有效,交情休要再提!欧阳恺没有看她,眼睛盯着前面,也不知该去看什么,说道:“你说。”
“正如我之前所说,风户姬确实自困于‘明珠弹雀’之阵,我为防她别有手段,于此阵之外又又布设了一阵,名为‘一分流水’阵。”
“‘一分流水’阵?那时梳洗岛的阵法。”欧阳恺有些意外,真不知这小妇人身上还有多少秘密。
梅零落一点头,道:“正是梳洗岛阵法。若解此阵,须有炎息灵力、焰息灵力、风息灵力、水息灵力、木息灵力、音息灵力,统共六大灵力相助,方始破阵。风息灵力有阵内的风户姬在,‘一分流水’阵本身蕴含极广的水息灵力,恺大哥你是炎息灵力绝顶强者,现下还差焰息、木息、音息三类灵力。”
欧阳恺知道以她慧心,当初困住风户姬时,恐怕就已想到了法子,但仍然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
“自然是从龙爪峰、莽苍岭、朝音崖下手了。只是在此期间定有极大变数,事情具体走向我也拿捏不准,我说这些,就是想请恺大哥见机行事,助我一臂之力。你请放心,咱们约定的事项,我一定做到,赤苏羽定然不会落到龙爪峰手上。恺大哥身份,我也会守口如瓶,待此事一了,烦请恺大哥同我共上乌鹊谷,求见风户轻尘。”梅零落娓娓说来。
事情走到现在这一步,欧阳恺别无选择,她声音才落,便接口道:“我信你。”
“多谢恺大哥。”梅零落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解开封口的丝线,香囊里飞出四只蛾子,越飞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梅零落道:“这四只蛾子附有赤苏羽一点精粹,它们分别找寻龙爪峰、朝音崖、莽苍岭、梳洗岛弟子,这四派的人见到蛾子,自会明白一切。”
虽然早就料到梅零落会私藏手段隐瞒于他,可到真正知晓了的时候,心头还是难掩不悦,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说道:“这半个多月的辰光,有劳姑娘费心了。”
日光渐盛,穿透高大林木的枝叶,斑斑驳驳的落在山丘上,地面上残留着是夜里凝聚出露水,湿湿的,倒颇像两人此时心怀。就在晨光晨风里,梅零落听着他周到的致意,看着他凌厉的眉眼,辨认着瞳孔中逐渐黯淡的熟悉的温热以及愈发灼亮的杀伐,清醒的知道封魔大阵里的那一段悠然岁月,正在流走,一去不复返,再无相见日子。
梅零落心里酸酸的,面上的艳冶却如夏花一样热烈盛放,娇笑道:“哎呦,恺大哥说哪里话,是人家情愿的啦。”
趁着温热散去的前一秒,欧阳恺绷着脸道:“落落,此类的话日后我不会再说,你也休去提起。”将身一纵,跃上明亮的天空。他这一跃,跃出了封魔大阵范围,身子一轻,便没落下,而是当空停住。
梅零落独自体味着他那份决绝狂傲,越体味越不是滋味,你想忘掉是吗,好,我偏偏不教你如意!梅零落腰肢款摆,走出封魔大阵范围,但她并没有御空而上,而是对天上的欧阳恺招收道:“恺大哥,你这么光明正大的,是害怕天下人不知道吗?”
欧阳恺落到她身边,歉然道:“一时脱了封魔大阵桎梏,欣喜难耐,是欧阳处置不得当。”
“跟我来。”梅零落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烛天的巨木刺破长天,枝干虬结,树叶大如伞盖,连绵在行走于密林中的两人头顶。宽大肥厚的树叶遮天蔽日,向上抬头,只能看见泛着微光涌动的绿海,枝叶之密,竟是连一丝日光都透不进来。
昏暗的密林终日不见天日,地上铺满了厚厚的陈年腐叶,一脚踩下去,直没入膝盖。然而两人均非凡人,皆是能凭虚御空的绝世强者,灵力微一流转,行于松软的腐叶之上跟行走于坚硬的山路上没有区别,脚步踏过去,别说腐叶下陷,就是腐叶上的水渍都仍是原样。
相较于常人来说,两人此时的速度已是快至绝伦,但欧阳恺仍是觉得太慢,走了一段时间,忍着闷气问道:“咱们先是南下,继而向东,走了能有三百余里了,你倒底将风户姬困在了何处?”他有一点担心没有问出口,前前后后耽搁了多半个月,若是为别派修士寻见,那后果不敢想象。
梅零落手中持着柳枝,向前一甩,绵长的柳枝缠住四丈外的一根枝桠,然后手腕一勾一拉,整个人借势前行,然后再度甩出柳枝。她两脚无须迈动,只是单纯的借助柳枝,犹如行于平滑的水面,飘逸而又美感十足。
听见欧阳恺略带躁意的话,梅零落轻笑道:“哎呀,急什么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是?再有不远就到了。”
又行了约莫近百里,巨木渐渐稀少,头顶密密匝匝的枝叶也终于有了缝隙,阳光穿透缝隙,照在地上的腐叶上面,形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光洞。欧阳恺望着前方不远处,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一路行来,尽是参天巨木,到了此间,周围的树木渐渐小了,再也没有先前那般粗壮的树木。然而就在两人前方不远,却有一株凌霄巨木,足有百人合抱,树干直刺苍穹。
这株巨木要比其它树木高出那么一大截,如同一位傲然俯视众生的帝王。旁的树木在它面前,便如同一颗野草,而正在靠近的两人,直如微尘。
来到近前,这株凌霄巨木突出地面的树根都有十来丈。欧阳恺粗略估量了一番,这株巨木怕能有千丈,世间最绝顶修为的修士,御空高度勉强能有千丈。仰望着真正意义上高可参天的巨木,欧阳恺第一次生出了渺小微弱之感。
欧阳恺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心志被面前这株无上巨木触动了,强自收敛心神,收回仰望的眼光,欧阳恺看着面前一个两人来高阴森森的黑洞,皱眉道:“你不是说风户姬自困于‘明珠弹雀’之阵吗?”
“是啊,我就是把风户大小姐逼进了这个树洞里。”梅零落向前一指,看向他道:“怎么,你不敢进去?”
“哼,你身上中了我的灵力咒印,谅你也不敢妄动!”
欧阳恺浑不在意的一哂,迈开大步走向黑黑的树洞。距离树洞还有一丈远时,欧阳恺左脚落下,右脚随即抬起,然而一抬,右脚却好像陷在了泥沼中,竟然无法抬起分毫。欧阳恺贯入灵力,用力一抬,仍旧无法移动。
心知不妙,欧阳恺便要收回左脚,岂知左脚陷入了跟右脚一般的境地,同样无法移动。紧接着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僵硬。到了这个地步,欧阳恺再傻也知道中计了,但他并不确定是不是梅零落搞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