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罗文长得帅,特别是那双忧郁的眼睛,能淹没女人的心。说这话的是丫鬟小柴。
我并没有感觉到表哥的帅。我害怕看他那双忧郁的眼睛,我不懂表哥为什么喜欢到我家来看梨花开。
小柴常在我耳边夸,罗文会吟诗作画,真是才子。我却不喜欢听表哥念他的诗。他把画好的梨花送给我看时,我就一个字,好。
表哥摇摇头,一双忧郁的眼睛,更深不可测了。尽管表哥在院里画梨花,近在我的身边,可我:却感觉他离我好远。
我喜欢梨花的香味,却不喜欢看着梨花开。一闻到梨花香,我就兴奋,感觉这个香味好熟悉。我就问小柴,像什么味道?小柴摇摇头,又跑去看表哥画梨花了。
这个顽皮的小柴,她怎么连这个香味都不知道呢,这不是她天天帮我买的糖人香吗?
听小柴说,吹捏糖人的小伙,也帅,他的手比女人手还巧,每天从他的手里,可走出许许多多千姿百态的女人。听着小柴夸捏糖人的好,我就问她,捏糖人的和表哥相比,谁更帅?小柴就会动情地回答,当然是罗文了。说这话时,我能看到小柴粉白的脸上有点红,真似表哥画的梨花。
我和小柴一起上街,请捏糖人的,好好吹捏一个神似我的糖人。
街上很热闹,我有阵日子没有上街了。我是个大富人家小姐,小姐就应该坐在院子里,看着梨花悄悄开。可我却更喜欢逛街,逛街是不能让父亲知道的。我不明白父亲可以允许我在院里看一整天的梨花开,却反对我逛一会儿街。就连疼爱我的母亲也唠叨说,长成大闺女了,都快赶上罗文一般高了。
我也不懂母亲说的话,我长高,与表哥有什么关系?不过,我能感觉到,表哥已经不是那个童年和我争吵的罗文了,也不是那个少年与我戏耍的罗文了。表哥似是换了一个人,看我的眼睛,怪怪的。我有点害怕表哥那双忧郁的眼睛。小柴却喜欢罗文忧郁的眼睛,在她的眼里,罗文忧郁的眼睛比他画的梨花还好看。我常会看到小柴捧着两腮,看着表哥画梨花,看着看着,小柴的眼睛就会从梨花上移到表哥的脸上。
我想,小柴是在看表哥的眼睛,一定是。
我溜出去逛街的事还是让父亲知道了,父亲感觉到很没面子,严厉地训斥我。幸好身旁的表哥站出来为我说了许多好话,父亲才息怒。
没有父亲的同意,我轻易不敢上街了。不过,有表哥陪着,父亲就会点头让我去。
我喜欢逛街,却不喜欢表哥在身旁,总感觉别扭。小柴却是一脸的开心,陪着罗文和我。
走在街上,我的眼睛更多是在寻找那个捏糖人的小伙子。听小柴说,他叫唐小糖,一个连名字都充满甜意的人。
来到唐小糖的摊前,许多人在围着,等吹糖入。我拉住小柴。表哥见我想吃糖人,摇摇头,笑了。
唐小糖的手,真能耐,嘴更会吹。听罗文说要给我吹糖人,唐小糖望了我一眼,用一根麦秸挑上一点熬好的糖稀,用嘴对着麦秸杆吹气,糖稀随即鼓起,然后揉、捏、转、摆,当看到唐小糖用手捏我的乳房时,我的心怦怦直跳,脸都红了。
看着羞涩的我,表哥一脸的开心,只是小柴嘟着小嘴。罗文又让唐小糖吹一个糖人送给小柴,拿着神似自己的糖人,小柴开心得像个孩子。
唐小糖吹捏糖人的过程中,我的眼睛更多盯着他的手看。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小柴喜欢看表哥的眼睛,而不是梨花,就像我一样,爱看唐小糖的手,而不是糖人。
从街上回来,我满眼都是唐小糖的手。看着羞涩的糖人,我没有舍得吃。小柴也没有,把罗文送给她的糖人小心地摆在化妆台上,一有空就盯着自三看。
只要表哥一画梨花,小柴还会跑过去,看还夸,一脸的开心。
小柴曾告诉我,夜里老是梦,梦见干树万树梨花开,梨花开得真好,还香。
其实这几天,我也老是梦,梦里全是手,抚我的长发,摸我的小脸,还捏我的胸……我羞极了,惊醒,胸上,是我的双手。
表哥再喊我去看梨花时,我总推说身体不适,想睡觉。
可我一躺下,就能梦见那双灵巧的手。我无法入眠。
看着渐瘦的我,表哥丢下画笔,心疼地守护在我的身旁。
母亲问我想吃什么,我糊涂地告诉她要吃糖入。母亲心疼地摸着我的手,说了句,看着长大了,还是个孩子。
唐小糖挑着担子来了,闻这那熟悉的梨花香味,我禁不住从床上坐了起来,深情地呼吸着。
母亲让唐小糖吹捏了许多糖人。
看着唐小糖挑起担子,一走,我哭了,那么多的糖人,我一个也没有吃。
没有味口?母亲问。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身旁的母亲直叹气。我看见表哥转过身去,盯着梨花,看得出神。
满院的梨花,落了,雪白一片。
收起画笔,表哥要走了,说姑妈身体不适,盼他回家。
罗文背着画笔走了,把满树的梨花也带走了。
看不到梨花开,小柴拿着糖人,躲在我怀里,直哭,泪流了我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