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州城人喜玩古玉。古玉要玩,且须多玩,才能使之得以还原,玩家称为“盘玉”。
古玉纵有美丽丰繁的色沁,若不加以盘玩,除去污蚀之气,则将隐而不彰,玉性不还复,形同顽石。
想让古玉退去灰土浊气,变得古香异彩,神韵毕露,难。
可色沁再多的古玉到了玩家石昇昱手里,也能“盘活”。原本土蚀的色沁,经他盘养却如同浮云遮日,舞鹤游天,异趣无穷,悦人心目。众玩家自叹不如。石昇昱爱玉,身边有玉不离身。泗州城有人得古玉,会请教他,其就会根据古玉的朝代、出土时间和地点教人如何盘玉。
如古玉出自火坑,玉身便干燥,石昇昱就告诉玩玉人将玉佩带贴身,用体热汗气养之。数月质渐硬后,用干净旧布轻擦,稍后,再用新白粗布不间断擦,愈擦玉愈热,灰土的浊气和燥性会自然褪去,受色地方自然凝结,色愈敛而愈艳。此谓急盘法。
如出自水坑的古玉,因长年受土吃水蚀,浸积了不少水锈污浊之气,石昇昱会让玩玉者将此玉须常系腰中,借人气静养,盘养二三年色微变,再养数载,色即鲜明,方可复原。此乃缓盘法。
众玩家照做,果真灵验,对石异昱甚是佩服。
泗州城外古墓出土的玉,因遭水土侵蚀年代久,色沁更多,想让上佳色沁的古玉显出宝石之色,更需以盘功使之恢复本性。
城西烙烧饼的蔡六偶得古玉一块,盘玩多时,玉如顽石。众玩家笑说,乃玉石,非古玉。蔡六带玉求助石昇昱。石异昱将双手洗净,抚摸细看,惊讶说:“此乃是块真旧且多色沁的秦汉古玉呀。”
蔡六闻听大喜:“为何盘玩多时,却仍如石头?”
石昇昱说:“此玉所受地气深入玉骨,急盘、缓盘后,还需用手爱抚,时时摩挲,以示珍惜和爱意,并意想玉之美德,化人之气质,养人之性情,用纯正而无私欲之蒙蔽,至诚所感,古玉才能复原。”听得蔡六一脸诧异。石昇昱接着说:“此法为意盘法,用此法盘玉需胸无杂念,性温面善,欲速则不达。”蔡六问:“此玉盘玩多时可复苏?”石昇昱说:“也许盘不活,也许十年八载,二至三年,甚至更短。不过能用意盘法盘活古玉的人,少。吉玉不活,则等于暴殄天物,得宝如得草而已。”“此玉难盘,不如送给先生。”“这可是块古玉,怎使得?”蔡六坦诚说:“原以为石,本想丢弃,先生直言相告,让我感动。”见他诚心,石昇昱只好收下。石昇昱将古玉用滚水小煮一会儿,取出放入面粉中吸尽油脂,将古玉的微细孔隙中灰土退吐出来。他将玉夜晚贴肚腹,白天持在手,珍爱把玩,静思遐想玉的美德,如同面壁修养身性。半年后,石昇昱找到蔡六。蔡六好茶相待:“先生贵干?”“还您古玉!”说着话,石昇昱从怀里取出古玉,“此玉盘养半载,已复苏!”
蔡六欲接。
石昇昱将玉收回说:“玉娇如人,忌污浊,你洗净双手,方可。”
蔡六用清水将手洗净,接玉细看,原本形如顽石的古玉,似脱凡胎,精光外溢。见蔡六爱不释手,石昇昱笑了:“此玉今还于你。”蔡六受宠若惊道:“这如何是好……”“古玉是你得,理应归你,日后要佩带贴身,倍加珍爱,同时忌油、腥、污浊之气,远离水火,更不能让其受惊吓。”石昇昱交待蔡六。
蔡六点头应允,干恩万谢送走石昇昱。
泗州城人得知石昇昱将古玉盘活送与蔡六,十分钦佩。
石昇昱再访蔡六,问起古玉。蔡六面露愧意说:“已重金卖与如意珠宝行的贾仁义了。”
石昇昱听完痛声道:“眼下虽寒冬,你成目烙烤烧饼,吉玉贴身,身玉皆能出汗,一冬胜三年。你为人又真诚,故才还你把玩,你却要金钱弃古玉,可惜了一块好玉呀!”
贾仁义得玉后,无论如何盘玩,古玉却渐淡失色,忙求助石异昱。
石昇昱看着刚复苏的玉精光暗淡,痛心说:“这枚‘牛毛纹’古玉,因受浊气数年煎熬,再加惊吓,难盘了!”
贾仁义不解地问:“真的无法盘活?”
“说了怕您误会。”石昇昱欲言又止。
“且说无妨。”
“盘古玉,需无杂念,坦诚相待。您整日忙生意,一心想着钱财,烦心费力,如何盘玉?”
贾仁义面露不悦,拿回古玉说:“不信此玉盘活不了。”甩袖而去。
石昇昱心痛摇头:“古玉顽也。”
一天,石昇昱正盘玉,泗州知府来人求见。
石异昱出门相迎,原来是知府的师爷马皮金。
马皮金也不进屋:“石先生,烦您去见下老爷。”
石昇昱不知何事,只好前往。
马皮金把石异昱带到知府吴铭新的书房。
“老爷,石先生来了。”马皮金哈着腰说。
“快拿座。”吴老爷正在吸着水烟。
马皮金忙搬来板凳,用袖子擦了下,请石昇昱坐。
吴知府说:“本府有块古玉,想请教先生如何盘玩?”
说话间,马皮金已将盒子打开递给吴知府。
石昇昱一看,竟是贾仁义买去的那枚牛毛纹古玉。
吴知府见石昇昱面露疑惑,坦言:“此玉乃如意珠宝行东家所赠。”
石昇昱如实相告:“这玉的确是块上佳好玉,因其受地气年久,深入玉骨,故难盘。”
“本官请你来,就是想帮我盘活此玉,可否?”吴知府吐着烟圈。
石异昱说:“大人信我?”
“你能把复苏的古玉亲手还给草民蔡六,难道还会骗我不成?”说完,吴知府深深吸了口水烟。
“既然大人如此信任我,恭敬不如从命。古玉再露精光时,定归还于您。”石昇昱一脸诚意。
望着石昇昱离去背影,马皮金说:“大人,果真信他?”
吴知府说:“此人并非贪财之辈,是惜玉之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盘活千年古玉呀。”
回来后,石昇昱每天更加认真盘玉。
冬去春来,经过石昇昱精心盘养,古玉再溢精光。
石异昱不食言,把古玉交还与吴知府。
手摸复苏的古玉,吴知府连夸:“好玉,果真好玉。”重赏了石昇昱。
泗州城人都知石昇昱帮吴知府盘活了千年古玉,对其更是高眼相看。
一天晚上睡时,石昇昱老婆问他:“死鬼,你从哪儿找到那块玉的?”
石昇昱忙挡住她的嘴说:“小声点!”
原来,石异昱从府衙回来,选了一块石性较重外形酷似古玉的石玉,用乌梅水加浓灰水蒸煮后,将玉器趁热放在寒冷的风雪中,使质地坚硬的石玉冻裂出细如发丝的纹理,将其浸入虹光草汁液中,再烘烤,红如鸡血的草汁渗入玉的细纹中,犹如真的牛毛纹古玉一样。
老婆听了担心地问:“你就不怕察觉?”
石异昱咬着她的耳朵说:“吴知府已高升到京城,那块石玉也飘洋过海到了日本,放心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