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岭,爪抓濉河头,嘴啄拦山河尾,有馒头窑三十余户,唯梅娘烧的砖颜色均匀,声如金石般清越,众窑匠自叹不如。
梅娘十六岁嫁到乌鸦岭,随夫陈专烧窑。这年陈专抢时间制砖,在濉河捞挖淤泥,劳累溺死。乌鸦岭负责验砖的甲首孙五不同情,督促梅娘在规定时间烧好方砖。
梅娘忍着丧夫悲痛,领制砖坯的人夫精心选泥、踩熟、浸泡、制坯、烘干、入窑焙烧。
瞅着梅娘窑里冒出的朵朵白烟,孙五嘴角挂着冷笑。
孙五想梅娘,现在没陈专,更想。
馒头窑点火后,梅娘不敢离开半步,她不能把这窑送给南京的砖坯烧坏,更不会让甲首抓着把柄。
见梅娘专心查看烧窑的火候,人夫李山飞快放下麦柴,心慌离去。李山害怕孙五随时可以借砖坯制造不好为由,把他交给泗州府衙,判定有罪。出窑,孙五验砖。两名身强力壮的勇士抱砖互击,连碰三响,青砖没碎。憋足劲,抱砖再猛撞,仍无裂纹。
孙五准备看梅娘出窑砖碎,没想到满眼的方砖坚硬如铁,不由暗暗称奇。
青砖出窑,中间现露白砖。孙五大喜,忙吩咐勇士把青砖连同白砖搬上马车,准备运往泗州城交给提调宫吴及。晚上,孙五再次找到梅娘,说要依他,就把白砖砸碎,重新烧制一窑青砖。
梅娘说,砖可以重烧,人却不能。
孙五甩袖离去,连夜把砖送往泗州城。
看着砖,提调官吴及夸,这方砖烧制得颗粒细腻,质地密实,敲声如金,是上等的好砖。旁边的孙五急说,梅娘把青砖烧变成白砖,有罪呀。
手扶白砖,吴及欣喜说,现在京城急需此砖筑城,没想到乌鸦岭也能烧出上等的白砖。说着话,笑出声来,并责令孙五把村里的窑匠全组织起来,烧制白砖。
孙五嘴上答应,心却犯难,如说出暗中指示李山在梅娘的砖坯泥里掺入重岗山的红土,自己会定罪杀头,可不说,也许就烧不出提调官要的白砖,同样是小命难保。
孙五懊悔时,梅娘找上门1,要带领众窑匠烧白砖,条件是孙五不得插手过问制砖的事。孙五一听,点头说好,就是把乌鸦岭的甲首让给梅娘,也乐意。
梅娘冷冷说,窑匠仍烧窑,甲首还验砖。只是烧这批白砖不能……梅娘停了下话来。孙五脸红道,放心烧好了。
梅娘领着李山和众人夫精心选泥、踩熟、浸泡、制坯、烘干、入窑焙烧。出窑的砖,色白质硬,碰撞不碎。
白砖运到京城,看着高贵典雅、声如金石的方砖,皇上十分赞赏,听说领头烧窑的是一妇人,龙颜大悦,特赐梅娘的馒头窑为“御窑”。
梅娘受到皇上封赏,孙五又怕又恨,私下和别的窑匠说,白砖是大家共同烧制而成,功劳却归梅娘,真不公平。
有几个窑匠就心动,托孙五找到提调官吴及,要求另烧白砖窑。
窑匠们同样是精心选泥、踩熟、浸泡、制坯、烘干、入窑焙烧,可出窑的砖,色不白,再碰撞,应声而碎。
孙五和众窑匠的脸色全白,求助梅娘。
梅娘淡淡笑说,送给京城的砖,不好烧,当初答应制白砖,是为大伙好。京城筑城要色白质硬的砖,稍有不慎,官府就会问罪,只要烧制出令皇上赞赏的白砖,乌鸦岭的乡亲自然活得安心。
窑匠都相信孙五的话,烧不成质硬色白的方砖,一定是梅娘保留了砖坯中的玄机。再烧砖时,有人就提出和梅娘换砖坯烧,没想到她同意了。
砖好出窑,换梅娘砖坯烧的窑匠发现,他们烧出的砖,色不白,撞击后,还易碎。梅娘烧窑里的砖,仍声如金石般清越,抱砖碰撞,无裂纹。众人莫名地看着梅娘。
梅娘还是那句话,烧白砖,除选泥制坯要精,最关键是用砻糠、麦柴、松枝烧窑,取其火温恒长而透心,切莫急火攻心。
听得孙五和众窑匠一愣一愣的。
后来,窑匠都按梅娘说的,耐着性子,把握好烧窑的火候。验砖时,就有砖如同梅娘所烧,色白质硬,可有窑匠烧的砖,还是色不自,一碰撞,就碎。